三国之克覆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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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星疫未灭

    陶碗砸在季明额上,登时碎裂四溅。季明的额头也被砸出一条口子,淡红的血顿时流遍了脸颊。

    但他却依然狞笑不止,死盯着路忠继续挑衅:“来,你这路边枯骨,杀了乃翁!”

    徐焱看着路忠,见他双目圆睁牙关紧咬,淡淡血丝已然挤出嘴角,连脖颈处的筋肉都在不停扭动。他忙给公子建和狸媪使了个眼色,让两人劝慰路忠,他则继续追问。

    “敢问左丞,你说的那黑袍人……此时安在?”

    他之前一直没敢确定,居延塞的事竟真与兀兹方守有关,虽然只是间接的关联。

    季明冷哼道:“既尽得其法,我等自可向星霓神君祈福,还留这妖人作甚?万一忠直的路都尉一时兴起,突然巡查牢房,岂不提前暴露?我早就命许昭将其分尸,喂了不限羊……”

    徐焱有些诧异:“许昭将其分尸?他有没有和你说,裂肢断体时,可发现什么东西?”

    季明说:“那肥狗奴安敢欺我?他不曾说有什么别的发现。”

    徐焱沉思不语,这个倒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难道他们抓的那个黑袍助祭,体内没有尸蜒?不对啊,按季明所说,那人也是个有神志的活尸,与闯进堆谷集的那几个类同,不应该没有尸蜒续命……

    此时路忠似是已经不想再多看季明一眼,也不想再听季明多说一句。他强压怒火说:“既然你全都认下,此事已然明了。塞中星疫如何解得?塞外之围又何时可解?”

    季明冷笑:“解?大概只有许昭知解法。那肥奴敢叛我,我本想暂且留他一命,等一切就绪,待举事时再杀你二人祭旗。不想他竟自己寻死,撞上了我特意送去杀这些外贼的羯人蚰奴。现在我等不分内外或忠奸,皆要死于居延塞中!”

    此话一出,众人心里都是一沉。徐焱也心中了然,为何季明能轻易中了诱敌之计,就是因为已经到了可以同归于尽的当口。

    路忠怒斥:“无论如何,我都将先杀你以告慰塞中死去军民!”

    “那你可要尽快,否则就没机会了……”季明狞笑。

    徐焱赶紧问了最后一个问题:“老书佐身上的大白蚰,可是尔等淫祀所奉的星霓神君?”

    季明闻言一怔,但转而继续狞笑,再不发一语。

    路忠命令钟越董连将季明绑在刑柱上,典沛也上去帮忙。季明稍一反抗,典沛便大手扬起狠扇了季明几巴掌,以借此泄愤,直打得季明双眼翻白昏死过去。

    众人心情沉重的离开刑房和地牢,一路返回石堡上层。在徐焱等人的居室门口,路忠抱拳道:“居延塞之祸……乃忠昏聩以至此,但蒙诸位义士相帮,总算得知真相。明日我会亲率甲士,为诸位开道,送诸位出塞。大恩大德,唯以命相报……余下的事,就交由居延塞军民自己吧!”

    公子建宽慰:“都尉亦莫要气馁,毕竟那些鬼头虿是许昭饲喂,或许过上十天半个月,它们就自己死绝也未可知。”

    典沛也帮腔:“然也然也!尔等地库不是也有干净食水吗?省着点吃喝,撑个一年半载足够,届时我等定会带齐人手,回来救尔等出塞!”

    “呵呵呵,别忘了老妪,我今夜便好好查看一下那残留的白蚰,或许能找出治疗星疫之法,为塞中军民驱疫,说不定借此还能灭了塞外妖虫。”狸媪也笑道。

    见众人如此说,路忠含泪抱拳,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公子建见徐焱未发一言,且若有所思,问:“子明,你是有何疑虑?”

    徐焱点点头:“星疫、淫祀、幕后黑手,还有书佐身上的大白蚰,或许就是所谓星霓神君,这些都已明了。不过此事与兀兹方守有牵连,实是意料之外。且我总觉得……这就算是解决了?”

    典沛挠了挠头:“子明,我虽然想不出这有何蹊跷,但你所思一定有理,沛随时候命便是。”

    徐焱点点头,问公子建:“公子,你觉得季明其人……如何?”

    公子建略一思索,给出了自己答案:“浅薄好谀、假慧实愚、夜郎自大、心高力低。他所有狂妄野心,不过就是因为祖荫难庇,而心性扭曲,他恰好是路都尉的反面。他爱听人逢迎,急躁少谋,轻易就中了你的投鼠引虎之计,又在审问时被我等阿谀引领,实难称其多智。不过就是居延塞地小且偏,能让其逞凶罢了……”

    徐焱深以为然,但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无益。三人与狸媪告别,便回居舍安歇。

    在徐焱的叮嘱下,公子建仅喝了适量的药酒,便昏昏睡去,典沛也早早响起了鼾声,可唯有徐焱自己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知过了多久,倦意渐渐上涌,他心脑一片混沌,噩梦也不请自来。

    他看见整个居延塞军民,都如行尸走肉般在塞中游走。而居延塞又不时变作堆谷集,军民的面孔,也不时与堆谷集的活尸和宫老等人之间来回变换。

    四野突然变色,好似他被疑似星霓神君的大白蚰缠咬时,所看见的那个天地一般,在五彩斑斓与灰白无色间跳跃。天上出现了黑云般的邪祟,而那邪祟也突然化作横贯天际的一条条巨大白蚰,死盯着他。

    他想逃跑,可双脚却如陷入泥潭一般。低头看去,自己却是深陷于不限羊的巨大肉堆中,一个个苍白变形的羊头和人头不停呻吟嘶吼。

    那些活尸般的人围了上来,他看见了路忠,看见了公子建和典沛,还看见了狸媪,甚至宫老等人也在其中,脸上均是苍白的死色,还在嚅嗫着向他说着什么。

    他感觉身体不断下坠,周身景象一转,他又到了刑房中,季明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许昭说……是星霓神君赐福……”

    “……许昭说……能制不死之兵……”

    “……命许昭多养鬼头虿……”

    “……许昭做出了不限羊和蚰奴……”

    “……得兵一万,不如资敌三千……”

    “……星疫是活……不是死!”

    絮语到最后,季明的身影突然清晰,却见许昭的脸长在了季明背上,而声音则变成了老书佐。

    “啊啊!”

    徐焱惊叫着从梦中惊醒,汗水打湿了胸背的衣服。公子建和典沛正在吃饭,被他惊得咳嗽不止,险些摔了碗。

    “不对!这不对!”徐焱对着围上来的两人喊。

    公子建忙帮徐焱抚背安慰,典沛也赶紧端上一碗葵羹来,面带愧色道:“我等实非有意不叫醒你,是狸媪说你损耗太甚,让你先休息,才没叫你一起……快把哺食用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慢……慢着,哺食?!”徐焱愣住。

    公子建笑道:“然也,现在都快戌时了,你就快睡一天一夜了。原本路都尉还要安排送行,看你睡成这样,就改成明日……”

    徐焱急急起身奔向门口,却正好看见不远处钟越董连,正窃窃私语着什么,还嬉笑不止。他急忙赶过去拍了两人肩膀,两人面露惊惶,钟越也下意识挡在了董连身前。

    徐焱顾不得这两个小伍长又在鼓捣什么少年把戏,急吼吼问:“季明呢?!还没砍了吧?!”

    钟越赶紧摇头:“没……没呢,路都尉说……”

    “地牢之下是墓地是吧?老书佐可安葬了?”徐焱打断他追问。

    钟越又答:“倒也不用葬啊,地下墓穴都是在墙上挖洞,把人放进去封住,这是仿安息国……”

    徐焱又问:“那许昭呢?许昭可曾葬了?”

    徐焱绷着脸连番急问,钟越被他气势压得额角渗汗,以为是自己犯了错,支吾不停。董连见状推开钟越,简短答道:“季明尚在看押,书佐已送入墓穴,许昭……非我等送入,未曾留意。”

    徐焱闻言,急忙招呼公子建和典沛,又对两个小伍长说:“通报路都尉,我等再去见季明,有要事,快!”

    几人一路下行到地下三层,正好碰到狸媪也匆匆赶来,眼中有些许凝重。徐焱好奇道:“我正要让人去请狸媪,莫非狸媪又是算到我等会再来此处?”

    狸媪摇头:“我是有要事再问季明,本想问清楚再去找你,现在告诉你也无妨。书佐身上那个白蚰,根本不是什么星霓神君,甚至连只幼虫都不算。我方才趁着还天光,让人掀了畜棚的顶,那不限羊体内钻出十余条白蚰,每一条都远大于昨日捉的那条,最小的也有两丈长,这些疫虫遇光全都融了。此事蹊跷,怕是还没完……”

    徐焱眉头紧蹙,他越发确定了心里的猜想。回想昨日老书佐临终前说的话,他也沉吟道:“星疫不是死,是活……老书佐想告诉我们的,怕是不单指这星疫是有疫虫作祟,而且是说星疫并未因他死而被剿灭……”

    余人闻言,皆是面色凝重,沉默不语。

    不多时,路忠也匆匆赶来,满面疑惑之色。钟越见状打开了刑房的门,昨日审问季明的几人,再一次齐聚刑房中。

    一阵吭然呻吟自黑暗中传来,董连点起灯,就见季明头低垂着,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添了一层青色,满脸的汗顺着长须滑落,似是异常痛苦。

    徐焱问路忠:“都尉对他动过刑?”

    路忠疑惑地看向钟越,钟越连连摇头:“奉都尉命,只是将其关押在此处,今日两餐饭都是我送的,未曾动过刑。”

    “放他下来……”路忠说。

    两名伍长给季明松了绑,季明瞬间瘫倒在地,捂着肚子吭哧不止,但看向众人眼神依旧鄙夷和不屑。

    徐焱顾不得许多,直接问道:“季左丞,敢问昨日你所说,与许昭假作不合以掩人耳目之计,是你自己想出,还是许昭想出?”

    众人听他此问都有些疑惑不解,而季明眼中则闪过一丝犹疑:“怎……怎的……又要……羞辱于我……”

    徐焱见季明颇为防备,只好幽幽说:“季左丞,我若告诉你,你所谓的大事还有希望,你又作何感想?”

    徐焱话落,众人更是满脸惊疑。季明则额上青筋暴起,拧眉咬牙问:“何……何解……”

    徐焱摇摇头:“只管回答我。”

    季明思量一番,喘了口气缓缓说:“当日……我本欲杀他……是……是他说……留他扮作不合……更易欺瞒众人……你……如何知道的……”

    众人闻言震惊不已,只佩服徐焱确实心思深细,竟能想到旁人无法料到的事。可徐焱却心中一沉,但又不愿放弃希望,便继续追问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