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人们思想上的根深蒂固不可改变，伊戈尔还是妥协了。

    从魔王复生，到教廷感知到魔王出现，再到勇者征召。

    这一套体系下来，教廷简直就是人类安全警报器。

    想打败魔王，就必须通过教廷，还得去帝国广场。

    征召找出勇者以后，非得让勇者去一趟，有这时间，人家魔王肯定发育起来了啊！

    这也是伊戈尔郁闷的一个点。

    ……

    “伊戈尔哥哥，你刚才不会真打算不拿剑就去打魔王吧？”

    在回到屋子后，奇耶尔略微迟疑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觉得魔王的强大跟时间有没有必要关系？”

    伊戈尔没有回答，反而反问回去。

    奇耶尔难得正经的沉思了一会。

    “我不知道。”

    是的，其实谁也不清楚，魔王的实力是否会随时间变强？

    勇者奇耶尔之所以会失败，到底是因为现在的奇耶尔不够努力，还是因为去帝国拿剑给了魔王成长起来的时间。

    从以前流传下来的勇者故事中，无一不在写魔王出现后如何作乱，如何屠戮人类边陲城镇，如何用暴乱魔纳扭曲野兽制造成魔物进攻人类城市…

    如若有人认真读过那些故事，总会知道魔王制造魔物的能力是渐渐由弱到强的。

    可是没有人将这个想法提出来。

    历代的勇者从来都是从世界各地受到征兆去往帝国。

    可为什么呢？

    如果从一开始，勇者胜利的资本就是他自己的剑术。

    那他们何须用到那柄剑？

    可如果打败魔王的从来都是那柄勇者之剑，那勇者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勇者从那些边陲小镇去往帝国的那段路程又是为了什么？

    剧本么？

    这个想法一出，他顿时疏通了很多东西。

    倘若这些都是齐奇达尔世界意志的影响与矫正，那身为这个世界的原住民不能跳出来想到这些问题，又似乎在情理之内了。

    正是因为祂对世界的规划不够精细准确，所以很容易被打乱拆穿，所以才会拒绝观察者助手的介入，害怕影响到世界原本的〈剧情〉么。

    魔王复生到成长起来需要时间。

    勇者的出现之地必定离帝国有非常遥远的距离。

    没有勇者之剑的勇者会直接判输。

    这些框架构筑起了这可笑的剧本。

    祂以祂的意志令齐奇达尔的人们对此深信不疑。

    是了…

    就是这样了…

    ……

    “我们走吧。”

    伊戈尔像是释然了，轻笑着说出这句话。

    “去哪？”

    奇耶尔不明白，伊戈尔哥哥此刻的这句话究竟是指去找魔王，还是去帝国广场拿那柄剑。

    “我们去帝国广场，会会教廷和帝国，见识见识世面。”

    ……

    奇耶尔笑了，他笑的很开心。

    其实他也有很多事情瞒着伊戈尔，就比如自他们魔纳觉醒仪式之后，每隔一段时间的晚上，奇耶尔都会在梦里与那个女人交谈。

    奇耶尔知道了许多事情。

    可是他不能说，那些东西是只属于他和那个女人的秘密。

    当然，奇耶尔也知道了伊戈尔并不是自己的亲哥哥。

    可这没有影响他们的兄弟情。

    事实上，他们两个现在都知道自己跟对方没有血缘关系，可哥哥对弟弟的退让和关怀没有少去分毫，弟弟对哥哥的尊敬与依赖亦是如此。

    伊戈尔以为奇耶尔不知道，因为从小到大遇见的每一个人都在说他们是对双胞胎。但他自己是知晓的，他知晓自己降临这个世界以来所有的记忆。

    奇耶尔以为伊戈尔不知道，因为伊戈尔仅仅是有着一种奇怪的魔纳天赋，却没有如同那个女人一般通晓过去与未来的能力。

    ……

    身为勇者的奇耶尔会死在魔王的手里，那是注定的结局，谁也改变不了。

    伊戈尔哥哥一直很坚定的相信，相信他能在魔王手下救回自己。

    可如果那是可能的事情。

    她是如何知道那个结局的呢？

    奇耶尔度过了漫长的两年，在那些特殊的夜晚里，他活的很绝望。

    可每当他从噩梦中惊醒时，伊戈尔总是已经在床边握住自己的手了。

    一如幼时每一个打雷的夜晚。

    奇耶尔还是会像孩童时期那般嚎啕大哭。

    或许在伊戈尔哥哥的眼里，自己之所以哭，还是因为打雷或者那些虚幻飘渺的噩梦吧。

    可奇耶尔自己是知道的。

    每一次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魔王的利刃下流逝。

    画面中的自己逐渐脱离出身体，看见另外那个自己眼中的眸光消失。

    勇者奇耶尔，他每一次的挥剑都用尽全力，每一式的出招都堪称完美。

    可那是不够的…

    魔王的冰冷与迅捷，眸中的冷酷与杀伐之气。

    那些…

    是奇耶尔如何也赢不了的。

    那种被命运死死捆住的窒息感。

    堪比世上最恶毒的酷刑。

    只有伊戈尔…

    每一个噩梦过后见到的第一个人。

    每一次酷刑过后遇见的救命稻草。

    十六岁过后的每一次哭泣都不再是因为小孩子那些胆怯。

    而是对死亡的巨大恐惧。

    所以，其实伊戈尔怎么选择对于奇耶尔来说都无所谓。

    无论是现在就去找魔王，还是等拿到那柄剑过后再去找魔王。

    奇耶尔已经知晓结局了，他现在只珍惜活着的每一天，与伊戈尔哥哥同行的每一天。

    ……

    “好，我们走。”

    乔瑟夫办公楼

    因为早年与哉尔·安提图斯是好兄弟的关系，一个崇拜勇者的商人将他手下的一处店铺交给了乔瑟夫进行打理。

    其实乔瑟夫也没有什么经商头脑，许多商铺的事情都是他的妻子芙蕾姆来处理的。

    顺带一提，芙蕾姆，也就是乔瑟夫的妻子，奇耶尔的亲生母亲，同时也是那位商人的女儿。

    可以说，乔瑟夫的家庭和现在拥有的很多东西，很大部分原因是靠哉尔间接性解决的，这也是为什么在哉尔来请求帮助时，乔瑟夫会义无反顾的原因。

    而他自己对于商铺来说，更像是一个标识，用以震慑宵小之徒的吉祥物。

    在离开圣托依之前，伊戈尔和奇耶尔需要先来与乔瑟夫见一面。

    ……

    这个地方，伊戈尔其实很熟悉。

    虽然在这十八年间，这里已经翻修过好几次，格局规划都有了一些不大不小的变化。

    可伊戈尔很清楚，当初自己就是在这里的二楼某个房间里，被安提图斯拜托给乔瑟夫的。

    在那之后，乔瑟夫特意挑在没外人注意的时间里将伊戈尔带回家。

    芙萝姆从丈夫口中知道伊戈尔是勇者的孩子时，自然也不介意收养他。

    等回过神时，伊戈尔已经带着奇耶尔来到乔瑟夫的办公室了。

    乔瑟夫坐在一个高脚椅上，很随意的将双脚搭靠在桌上，手里翻着账本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父亲大人~”

    奇耶尔率先出口，给原本惬意的办公氛围一下子打碎。

    像是突然失去平衡一般，乔瑟夫屁股下的椅子突然失控，连带着他整个魁梧的汉子摔倒在木地板上。

    “你这臭小子，进门之前为什么不先敲门！”

    狼狈的起身后，乔瑟夫这才看见伊戈尔两人已经换了套装饰。

    原本没好气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乔瑟夫抿了抿唇。

    “你们…是今天就打算走？”

    两人没有迟疑，点头回应。

    乔瑟夫不自觉的退了两小步，又尴尬的挠了挠头。

    那原本看起来凶狠的面容在此刻倒是显得有些滑稽。

    没有迟疑多久，他开口道。

    “东西该收拾的都收拾了吧？带了多少路费？”

    奇耶尔神气的摇了摇右手，其无名指上一枚亮闪闪的戒指格外引人注目。

    “魔法储物戒？那东西可不常见啊，谁给你的？”

    奇耶尔笑笑说：

    “小镇的大家知道我们这是去应召勇者呼唤的，这枚戒指是一个不认识的大叔送的。”

    “本来是给伊戈尔哥哥的，不过我想要，伊戈尔哥哥就给我了。”

    乔瑟夫嘴角抽了抽，先是看向伊戈尔，然后又看回奇耶尔。

    “臭小子，人家的东西怎么能随便要？万一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呢？”

    乔瑟夫上前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自以为没有问题过后才放下心来。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这张金牌拿着，或许你们以后在其他地方用得到。”

    “滚吧！”

    两人相视一笑，向乔瑟夫行了一个齐奇达尔的最高礼仪，转身出门了。

    在窗边，看着两人从街道上逐渐远去，乔瑟夫心中满是感怀。

    “一切顺利吧，孩子们。”

    在圣托依小镇的外围，聚集起了很多很多的居民。

    如果这时候有不知情的人过来问，便会有人热心的回答：今天是勇者应召前往帝国广场的日子

    两位青年已经整装待发，在他们周围围满了小镇居民。

    “孩子们，出门在外记得多留几个心眼！”

    “路上风餐露宿的，可别把身体弄坏了，要保重啊。”

    “到了别的地方可别被人骗了，外面的世界没你们想的那么美好。”

    “好好记住你们学的剑术，它在很多时候要比口舌有用。”

    “碰见坏人不要心软！不要给坏人留有力气。”

    ……

    一声声关心，一声声劝告。

    伊戈尔听得出神…

    明明都是些自己知道的道理，可心里就是莫名的有一种温暖。

    这种辞行时的场景，总是容易让人感动得想要落泪。

    罢了，他转过身去。

    “伊戈尔！注意安全！”

    一声清脆的少女声音。

    很响亮，又急迫。

    等伊戈尔回过头来，人群中却找不到那个声音的主人。

    不远处随风摇曳的裙摆，昭示着刚才确实是有那么一个人。

    可…她是谁？

    伊戈尔细细的回想，却没有在这十八年的记忆当中找到任何一个相关的有用信息。

    “伊戈尔哥哥，走吧。”

    耳边传来奇耶尔的呼唤。

    “我们！要开始我们的冒险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