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贼(修改)
许奉先顶着赤练荆棘的抽打,硬生生将地里的灵芝刨了出来。等他刨够三十株,已经被抽了五百多鞭,身上鞭痕交错。
没办法,剑术不精只好体术来凑。多亏自己皮糙肉厚,要是一般修士,顶多刨两三株就会被抽打得昏过去。
他挑选出年份最少的十八株灵芝放一块儿,作为宗门财产运回山里,剩余品质较高的十二株则揣到了自己的小金库之中。不拿白不拿,反正这叶师兄有几百亩灵田,不差这点儿。再者说,鞭子不能白挨,他姓叶的不得出点医药费?
毕竟是第一次薅羊毛,许奉先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他安慰自己:前世兢兢业业为社会做贡献,这一世还不能犒劳犒劳自己?
就在他不停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时候,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子从不知哪里窜了出来。他定睛一看,这不正是刚才那个“小贼”?许奉先见他身上到处是血,衣衫褴褛如乞丐一般,但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神情自若,浑然不把伤疤疼痛放在心上。
“能从叶师兄手底下逃跑,你小子本事不小啊!”许奉先走到那小子面前,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却是沾了一手血。
够狠!叶师兄如此,这小子亦如此。
“你也被人打了鞭子?“那小子仰头,看着许奉先,问道。
“嗯……算是吧。但你挨鞭子是因为偷东西被抓,我挨鞭子是因为……学艺不精。”许奉先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转身,“跑吧小子,被叶师兄逮到,你活不成的。以后找点正经事做,偷东西没前途。”
他边说边走,刚迈出两步,身形一顿,却是被那小贼扯住了衣服。
“你能不能给我一株灵芝?我想救我妹妹。她病了,医生说没得治,除非有仙药。”那小贼道。
许奉先转回身来,平静地说:
“这世上苦命人何其多,我见一个帮一个,自己还要不要修道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撒谎,但相信你有难处,可难处谁没有呢?”
那小子见许奉先有心软之意,直接就跪在地上磕头。
“有难处也不该偷窃的。你哪怕乞讨也比偷窃、抢夺要强!叶师兄手头阔绰,丢一株灵芝也不打紧。可若是别的弟子,弄丢一株灵芝一年的辛苦就白干了!甚至有被逐出师门的可能!对于一个天赋一般的修士而言,这无异于杀了他!”许奉先越说声音越大。
他此行收获不少,指缝儿漏一点儿就能救那小子口中的“妹妹”,所以打算帮这小子一回。做出这个决定可能是他前世的恻隐之心作祟,也可能是因为他很欣赏这小子身上那股“狠”劲。
“你知道自己错了吗?”许奉先问。
那小子只是磕头,一声不吭。
“问你呢,我说这么多,是为你好!偷东西一旦成瘾,迟早会要了你的命!这个世界可没有王法,你敢偷东西,人家就敢杀你!”许奉先恨铁不成钢,见那小子不说话,心中失望至极。
本来觉得这小子是个能成大事儿的,可惜没有脑子,运气稍微差一点,怕是活到成年都费劲。
许奉先硬起心肠就要离开,他心中不断告诉自己:这种撒谎偷窃成瘾的人不值得费心,天下苦命人那么多,管得过来吗?你一个修士,不求长生,整天胡思乱想些什么!各人顾各人吧。
这个修真世界无疑是壮美绮丽的,剑仙飞行、冯虚御风,异兽、法宝、符箓、仙丹让人眼花缭乱。可这一切的炫目都有一个冰冷的背景,极度自由的背后是极度自私。
许奉先尝试彻底融入这个自私的世界,他一度以为自己成功了。
“可这是我家的地。”那小子忽然很委屈地说。
他的声音很小,但在许奉先的耳朵里,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什么?”许奉先豁然转身,疾步上前。
“你说什么?”
那小子愣了一下,然后目光坚定地看着许奉先,朗声说:
“这是我家的地!”
“这明明是本地官府献给大门派的灵田,少说也有几百年的历史,怎么就成了你家的地?”许奉先问。
“灵田是三十亩!我家的田是二百七十亩!我爹被逼死之前,这就是我家的地!”那小子站起身,倔强地说。
“你叫什么名字?”许奉先问。
“我叫沈长生。我爹叫沈百岁,以前在私塾教书,也负责看管灵田。那个人来了以后看上了我家的地,就把我家的地罩起来了。我爹气不过去报官,挨了板子,回来不久就死了。我妹妹受了惊吓,也一病不起。”那个小子说起这一切,语气平静地就像这些事情发生在别人身上一般。
“荒谬!叶师兄缺会那点儿钱?再说了,三百亩地若能和修士攀上交情,怎么算都不会亏的,你说你爹是教书先生,他连这么简单的帐都算不明白?”
那自称沈长生的小子似乎是被许奉先的话噎住了,说不出话来。许奉先见他沉默,更加判定他是在撒谎,现在不说话是在想办法圆谎。
“你不用编了,我懒得听。”许奉先冷冷撂下一句,头也不回地离开。
沈长生眼看着这个能硬抗赤练荆棘抽打的男人消失在视野,心中最后一丝希望也渐渐湮灭。
果然,神仙都是一样的。
爹,我该怎么办?妹妹快死了,医生说活不过后天。
我不想让妹妹死,所以把你留下的银子花光了。没有银子,我也会死。
爹,我这就回家,带上妹妹,到你坟里,咱们一家很快就能团聚。
爹,我好累。
沈长生擦了擦自己嘴角的血痂,赤着脚,沿着田垄往家走。他出了一身汗,现在风一吹就冷得直哆嗦,肚子也很饿。所以他只能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一来没那么疼,二来也确实没力气。
穿越大片的农田,他终于能看到自己家。可在到家之前,叶椿已经在面前不远处,负手而立。
“好小子,身手不错。你若不是落在我手里,而是寻个城镇偷上几年,还真有可能做个江洋大盗。”叶椿转身,笑着走到沈长生的跟前,叹息,“可惜,你还不知道生命的可贵,居然就得去死。”
叶椿举起右掌。
“为什么?”沈长生毫不畏惧,仰头好奇地问,“那个人说你很有钱,你为什么不把我家的地买走呢?你是神仙,我爹肯定愿意卖给你的。”
叶椿想了想,诚恳地回答:
“因为我懒。孩子,做买卖太麻烦,哪里有直接抢方便?”
说完,叶椿朝着沈长生的天灵盖,一掌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