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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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雷落归虚无

    算命老叟看了看身旁被轰成齑粉的地方,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沉默片刻,对着元墨继续说道:“这一道雷便是上天的警告,你要是以后也强行占算一些禁忌的东西,也会有这样的情况。”

    此刻元墨的脑海之中还在不断浮现着刚才炸落在院子里的雷光,虽然以前阴雨天气也看到过无数次雷霆,但那不过是在高天之上的东西,就算偶尔有几道雷霆落下劈到了树木,似乎也没有让人感受到恐惧。

    但刚刚落在院子里的雷霆,却让元墨从心底生出一种恐惧和寒意,那雷霆之中有警告,有肃杀,似乎还有那么一丝愤怒。仔细想来也奇怪,雷霆这种自然现象竟然会让自己一个炼气境的孱弱修士感受到情绪,莫名就有些怪异的。

    “算命者窥伺天机,最基本的代价就是寿命,这些我都和你说过的,而眼下我的寿命几近枯竭,根本不足以支付任何占算的代价,这也是天谴降临的原因之一。”算命老者自顾自地说道,也不管面前依旧一脸惊惧之色的元墨是否听了进去。

    只是随着算命老叟在说话,天空之中的雷云开始变得更加庞大,此刻洛神山上,一众修为高深之辈都注意到了山下莫名汇聚的雷云,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这是天谴雷云啊,看那方向是‘乾’市的位置,都是一群外门弟子,有人能引动此等景象么?”

    洛神山半山腰处,洛水神宗平日里宗门高层用来议事的洛书殿内,此刻一个青年人摸样的人开口问道。

    只见洛书殿最上首处,坐着一位穿着明黄色道袍的老者微微抬头看向山下雷云汇聚的方向,随后独自叹息一声,道:“九师弟,你忘了那‘乾’市与别的外门坊市不同,有洛命师祖的一支传承所在。”

    被称为九师弟的青年人顿时一副了然的神色,但又随即想到了什么,说道:“洛命祖师那一脉只修占算不擅修仙,怎么会随意推演天机遭受天谴呢?”

    老者却没有说话,反而站起身来,向着洛神山上独自走去,留下不知是何意思的青年人。

    青年人又看了看那似乎又大了一些的雷云,摇了摇头,便去做自己的事儿去了,毕竟这天谴既不是找自己的,也不是找洛水神宗内门的,外门的事情,自己懒得管也不屑去管,那引发天谴的人,死了也就死了,就算洛命祖师那一脉传承断绝与自己也没什么干系。

    此刻算命老叟淡定的站在院落之中,右手伸出,四指并拢,大拇指依次四指中对应着子丑寅卯的方位,而随着他的掐算,原本佝偻的腰竟然直了起来,随后对着元墨说道:“元墨,你切记好,我逆推出你的生辰八字,核心日柱为丙子,丙为丙午火,子为子申辰三合水局之势,本是火命又被三合水所冲,主你一生水火之命,水火相冲,命途坎坷,直到你能平衡水火之势,使其如阴阳二炁一般相容相合,才能走出一条路来。”

    就在算命老叟说话间,有一道雷霆落下,这一次,可不是劈在算命老叟身旁的,而是一道拇指粗细的蓝紫色雷霆,直接打在算命老叟的颅顶。

    雷霆炸散,算命老叟本已直起来的身影瞬间被雷光吞噬了,还不等元墨反应过来,算命老叟就在自己眼前生生被雷霆劈散成虚无,若不是空气中仍飘着淡淡的人肉焦糊的味道,恐怕元墨都会以为这雷霆又一次劈空了。

    随着算命老叟被这天谴雷霆劈做虚无,天上的雷云也随之散了开去,只有被天雷炸出两个坑来的院落,和院落里还处在呆滞中的元墨。

    就这样,太阳再次出现,将阳光洒满大地,那天谴的雷光就好似一场梦一般,等元墨醒来的时候,看着地上的两个大坑,有些困惑地自言自语道:“这是什么东西弄出来的两个坑,把我这院子都损了。”

    忽然脑海之中闪过了什么,让元墨愣了一下,随后右手摸着头顶,喃喃道:“我好像忘了什么?”

    又看了看西斜的太阳,元墨摸了摸有些饿了的肚子,转身走回屋内做饭去了,只是看着厨房的锅碗瓢盆,元墨忽然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好像这些东西是自己的又不是自己的。

    摇了摇头甩走自己脑海中奇怪的思绪,元墨心中想着,今天这是怎么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不会是自己修炼把自己修炼傻了吧。

    从这一天起,“乾”市再也没有了算命的摊子,洛水神宗的外门之中,也不曾流传过一个关于算命老叟的怪谈,之前那些出门历练出事的弟子,在人们的记忆里也变成了这些人学艺不精,最终发生了不幸。

    这几日,元墨照例去瀑布锻炼,去洛神堂接去宗门任务,虽然每每走在“乾”市之中都觉得有什么地方让自己觉得不太对劲,但仔细想去又毫无问题,一来二去,就连元墨自己都觉得是不是自己精神上出了问题。

    这一天夜里,天格外的黑,元墨看着没有星光与月光的天空,眼前似乎浮现出一道横,那是元,是一切的起点,也是隐去的那个一。

    眼前似乎闪过,元化阴阳,成阴阳二爻,成太阳、少阳、少阴、太阴四象,又成乾坤坎离,震兑艮巽。咦,这些东西自己是从哪里学来的,好像有个人教过自己这些。

    只是想到这里,元墨没来由地觉得很困,几乎是瞬间就倒在了床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梦里面,是一个奇怪的世界,有阴阳,时而化为日月,时而化为清浊,时而又化为水火,时而又变作昼夜,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元墨自己躺在那虚无之中,一动不能动,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的能看到自己躺在那里,那自己是灵魂出窍了么?

    想到这里,元墨想回到自己的身体,可是却发现自己的意识和自己的身体一般无法移动了。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之中,自己的身体和自己的意识都被固定在了这里,一动也不能动,看着周围的景象不断变化,元墨莫名地在心中有了一种对于未知,或者说对于不可视之物的恐惧,而随着这种恐惧的诞生,这梦境中的世界开始变得寒冷,变得让人不舒服了起来。

    恐惧寒冷压抑,这就是元墨的梦境世界,只是忽然元墨的视角发生了转变,好像回归了本体,却又似乎不对,自己从水平的视角看到了自己的胸膛肚子乃至腿脚,好像是人躺平之后弯下脖子看自己身体的样子,但元墨却可以无比确定的感知到自己的脖子没有动,头还是平躺在那里。

    忽然间,元墨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似乎跳的厉害了起来,原本平静地心跳突然变得暴躁,有一种想要冲出胸膛般的感觉。

    好难受,这种心脏在胸腔之内疯狂跳动的感觉,让元墨觉得无比地憋闷和烦躁,脑海之中突然有一种恐怖的想法,要是能让心脏跳出来就好了。

    而就在这个想法诞生的瞬间,虚空之中出现了一把银色的短刀,很短,不过手指长短,但其刀锋寒芒凛冽,仅仅看到就让元墨原本狂跳的心脏安静了下来,似乎是被这一把忽然出现的刀压制了。

    还不待元墨去想什么,只见那银色短刀轻轻地落在了自己的心脏上方,在胸腔偏左的位置上,轻轻松松的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元墨能感受到那种被人切开胸腔的恐怖,却感受不到丝毫的疼痛,巨大伤口之中也没有鲜血流出,反而是满盈的鲜血就那样在胸口的破洞之中晃了,晃不出来,却看着尤为渗人。

    看不见的虚空之中,仿佛有一只手握住了自己的心脏,元墨能明确地感受到心脏被什么东西握住了,但是看向胸口,除了那漂浮在半空中带着几分血丝的短刀,什么都没有。

    就当元墨觉得自己是一种错觉的时候,只见胸腔之中,一直血色的手收了回去,没错,是从自己胸腔之中掏了什么出去,沾满了鲜血才变得自己可以看到,而自己看去,那血手之中,是一颗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

    元墨看到那鲜活的心脏的一瞬,一种冰寒贯穿全身,自己猛地一睁眼,眼前,是黑漆漆的夜和看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自家天花板。

    刚才那个,是梦?元墨这般想到,只是脑海之中回想起来,不论是那光怪陆离的空间,还是那逐渐恐怖压抑的感觉,都真实的难以让自己觉得是梦,再到后来的银色短刀和跳动的心脏。

    对了,心脏,想到这里的元墨赶紧向自己的心口摸了摸。没错,心脏还在,还跳动着,只是眼前不自觉地出现了那血手中扑通扑通跳着的,满是鲜血的心脏。

    这是什么梦啊,也太吓人了吧,元墨心有余悸地瘫在床上,不自觉地回忆着那个梦境,后背又一次被冷汗打湿了,冥冥之中,自己好像又丢了什么东西,只是之前对着“乾”市的违和感,似乎彻底的消失了,算命、老叟这些记忆中的剪影,似乎彻底烟消云散,化作了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