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你是另一个世界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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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喏,我把回忆拼好

    我正在机场换登记牌,广播提醒还有一个小时飞机就要起飞。苏子然让我打电话给他,但是我不敢,只是装着泼赖,发消息问他愿意不愿意和我相处。然后,怔怔地看着苏子然警告我不许向他靠近的消息,看了一会儿,恍若不在人间。如果那些眼神、试探、暗示都不存在,那些钻进我脑海中的消息都是创造出来的,那么还有什么是值得相信的?

    相遇彼此的时间不对,戏弄他的口吻不对,狂放不羁的人设也不对,被苏子然一记炮轰在所难免。若要说说我发消息时鲁莽又大胆背后的原因,只是在他开口和我说话的一瞬间,脑海一片空白,来不及思前想后,也不会斟酌权衡,想和他在一起的念头喷涌而出,强烈而突然。

    是的,哪怕我并不了解苏子然,也许是我情不知所起,我不能百分百肯定未来那个给我带来命运转变的人就是他,我就这么照做了,按着我的心意。但是我也遭拒,领了盒饭,为我的不稳重买了单。所以,是退机票打道回府,还是继续一个人流浪?五分钟后,我没有选择回家和队友继续过结婚纪念日,而是一路高飞。如果生命中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不是他,那也很好。

    飞机起飞了,空姐喊了我几声,我沉默不语。直到她拍了拍我的肩,我回过头和她对视,才发现在她的眼睛里,我早已泪流满面。我不动,她也不说话,但目光里带着我都懂的意味。

    “女士,您需要饮料吗?我们有咖啡、果汁和水。”她缓缓地开口。

    “谢谢,不用。”

    我继续默默地呜咽,哀悼这段还没见着光的感情。我不否认那样表达非常突然,但是,若无法自由地表达喜爱,用筹谋和进退来换取机会,等于阉割了我对爱的理解。所以,当他希望我熄火的时候,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心态,当时就强硬拒绝了,宁愿我们没有以后。

    在发出“自杀式”消息前,我们网上联系过几次,彼此给对方发了好人牌一起感恩虹姐感恩为拍摄付出努力的对方。距离拍摄完成一年后,我到北外滩附近办事,约他一起吃了午饭。

    他远远走过来,笑着摊开了双手,像是要迎接一位贵宾。

    我低头笑笑,入座。

    他说选这家店是因为安静,我看了看店名,安静火锅店。好吧,确实很安静。

    彼此寒暄客套几句。“我带了几件小东西送给你。”

    一个袋子,里面装了一座耶稣乐高和一个护手霜。

    然后耶稣的头不知道怎么地掉下来了,我修了半天。苏子然他说,他来。

    “不愧为理工男哦,动手能力超高。”我开始进入单线谬赞模式,他带着一丝尴尬说,“我其实是学艺术的。”

    五分钟后,我们都没有修好。

    “若批评不自由,赞美则无意义。”苏子然笑笑说,“收起来吧,我带回家再按上去。”

    “回头,我把搭建说明书一起发你。”

    我说拼图送你,护手霜送苏夫人。说的时候瞄了一下他的表情,试图试探出点他们不再恩爱的迹像。但什么都没有窥见,有一刻,我产生了疑虑,之前零零散散听到他的故事都是不符合实际的吗?我居然相信了散布不实消息的人,羞愧之下打算吃完饭就赶紧溜了。

    他讲,“最近忙什么?”用筷子给我夹了菜,放进我的碟子。

    “给公众号写一些文章呗,平时写一些小说。还有一个纪录片的剪辑在手上。”

    “给什么公众号写?”

    “美食公众号,给表哥写的。”

    “哦?”他皱了皱眉头,双臂交叉,身体往后靠上去,好像在问,表哥又是谁?

    见他动了心思,我很快就说,“这个人的外号叫表哥,我们都叫习惯了,是一个编辑,他有一些副业在美食上,我帮他做一些事情。”

    “就是我的前同事。”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担心我和他之间会有什么误解。

    苏子然释然一笑。

    “表哥,我去,苏子然,知道为什么送你乐高吗?”

    他看了我一眼,给我夹了菜,“是不是知道我动手能力强?”

    “有这么一丢丢的意思,我还打听到了你有信仰,”我也给他夹了菜。

    “算有吧,我信耶稣。有信仰的话,是不是就容易被别人欺负?”他半开玩笑地说。

    “这是什么话,”我突然想到他在“大哥”面前的无辜和倒霉,“不一定是宗教信仰,有的人信仰感情,有的人信仰金钱,可以看成是每个人的修行。”

    “你有信仰吗?”

    “我,我没有信仰。”我无奈地笑笑,“不敢说我笃信佛教,但是总体而言,我算是一个好人吧。”

    “好人往往不在乎有没有背景。”

    “对,她身后空无一人,”好友大头走过我们的桌子,低头插了一句话。

    “你来了!”我快活地打招呼,向苏子然介绍,“她是我的好朋友平子,是人力资源,公司就在这里附近,所以今天中午拉她出来聚一聚。”

    “你好,我叫苏子然,是个建筑设计师。”

    “幸会幸会,我们是初中的同学,从预备班就成为好朋友了,再熟悉不过了。”

    “我们认识也有一年多了,彼此有很多共同的朋友。”

    “你说什么?”我佯装糊涂,“我跟你不熟。”

    苏子然像一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他知道我的疏离是因为喜欢后的故意。

    “我是十年前到上海的,刚来的时候正好是夏天,闷热潮湿。我想待个半年就走。结果一待就是这么多年,还真正喜爱上了这座城市。”

    “想学上海方言吗?”

    “不学,太难了。”

    我轻轻地哼了一声,根据小道消息,他正在学习沪语。

    “你们都是上海人吗?”

    “我还不属于上海本地人,但是自爷爷他们那一辈就开始在上海生活了。”

    “其实,你也是上海人啊。”

    “哦,为什么呢?”苏子然有点高兴,有点受宠若惊,又想探个究竟。

    “嗯,你是新上海人。”

    苏子然把“新上海人”的皇冠稳稳地戴在头上,再也不想摘下来了,补充了一句,“都说上海人有海纳百川的胸怀,是真的啊。”

    大头充满睿智地审视了苏子然一番,然后说,“苏子然,把辣椒酱递给我,我吃辣。”

    “别给她辣椒,她肠胃不好。”我在一旁嘀咕。

    “嗯,你不能吃太辣的。”苏子然听我的话,很认真地拒绝了平子,然后给我夹了菜。“所以,岱小乔,你今天把你的HR朋友带来,有没有一些别的用意?”

    “瞎!我真不是考核你的意思,”我顿时觉得怎么解释都解释不清了。

    “她就是爱吃饭,瞎折腾!”

    “我也爱折腾,一折腾就是小半年。”

    我又想到了消息说他最近半年都在闹离婚的事情,期待着他说些什么,但他没有继续解释。

    飞机平稳地穿行在平流层,透过若即若离的云层,越过巍峨高山,跨过宽阔河流。想起我和苏子然的一切,也许只是当时自己的一时兴起。是的,只是一厢情愿而已。一阵嘤嘤好之后,我拿起手机,对着飞机窗往外咔嚓拍了几张。这就是我选择的快意人生,云雾之下,满眼皆是风景。落地太原,把这大山,这云间发在了朋友圈,三个字:真痛快。

    今天是我和队友的结婚纪念日。但是我像一个逃难者一样跑路了,避开了伪装成烛光晚餐下心心相印的尴尬。队友不放心,还把我送进机场,向我确认我的同行伙伴是否就在候机室,再确定好回程的航班,然后放心地离开了。他信任我,如同我曾信任他一样。他给予我自由,如同我给予他的自由。我们是一对模范夫妻样板,男才女貌,家庭幸福美满。但和谐的外表下,我知道我们的实质,被遮掩的是些许荒谬。

    时间倒推到五年前,当我深以为然地爱他的时候,我仰着头,笑嘻嘻地踮着脚尖,和他在同一高度,欲图亲他时,他紧张地推开了我,过了一会儿四处张望,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窘迫而紧张,仿佛有一个女人在暗处偷看,如果他有一点点动容,就要他的好看。

    四年前,我开刀住进了医院。队友晚上陪护,连陪了几个晚上。

    第三个晚上,旁边的病友戏精上身,开始娇嗔地埋怨,为什么他不能来看看她。她的妈妈温言软语地劝慰她说,他不可能当她老公的,这个人有自己的家庭。现在你自己也有老公,那个他做好朋友不是更好吗?

    说着无心,听着有心。队友一直没有说话,避开了我的目光,只是递水掖被子的动作更殷切了,似乎想要表达:“看看我对你有多好”。我看了他一眼,以我对他的了解,知道在他自己的故事里,也有一个非凡的角色。

    我老是收到消息,消息里刻画了他和情人一起出差,一起看电影,一起共度良宵。她亲吻他的样子,她扑在他怀里的样子,她吃醋的样子,他要她的样子,她一次次怀孕又打胎的样子。一开始我抵制莫名而来的短消息,把消息删除;然后有了微信这种信息工具后,又有人加了我,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大意就是,我说的不是你,你不要多想,只是我的故事和你的很像而已;再后来,有人推荐了某本网络小说,我发现小说刻画了我的日常,以及以她为人设的人物——一个女人如果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只为从一个相对低微的身份进阶到成为他身边事业的助攻,最后为他诞下一女。看了一会儿小说,我把它丢给队友看,让他提提想法。他说,小说把她写得这么好啊。

    我觉得这个世界都在为之发疯。走在大街上,路边的歌手是她的声线;刚走过去,一个女生嗲嗲地说:哼,我也要尝尝烘山芋的味道。烘山竽是我和队友学生时代的定情之物。走了没多久,一个女生和男生在背后拥抱,是我熟悉的拥抱方式。最后,看到一个像他的男孩子,车后载了一个像她的女孩子从我面前驶过,女生哈哈大笑。

    我和这些消息、人群成为了敌人。或者说,我认为我病了,病得不轻。除了隔绝一切消息途径,我开始吃抗精神分裂的药,和医生聊及这些事情,医生只是说,你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是不是你想多了呢。一句话把我打道回府。我把记忆中有关她和他故事的消息统统删除殆尽。整日昏昏沉沉。努力不让自己往其他方向去想。焦虑而害怕,我害怕身后空无一人,一切都是妄想。

    时而,我会痛不欲生。队友说,把你的想法统统告诉我吧,我看看能不能为你分担,我们是一家人。于是我告诉他,他还在留学期间,我是如何得罪了黑社会,有过这样的经历——身边每个人似乎都了解你,也许并不恶意,但是你的生活被窥见,被强行介入。“没事的,你尽可以相信我。我绝不会伤害你。”对队友我深信不疑。在一次次谈心中,我交出了自己所有。队友不忘提醒我记得按时吃药。我和小道消息共生,学习和谐相处之道。

    后来,在一次重要的场合,他的一个朋友见了他的家族所有人后,也看到了我在微笑,然后过来和我开玩笑:上次我认识的那个女人怎么不是你?那个女人是谁?所有人都认识她,只有我一无所知。我问队友,队友沉默,随后解释说只是一个同事。我想到了他的下属接待我时的不屑一顾,对旁人开玩笑我在机场工作,想到了女同事那些戏谑而不怀好意的眼神。

    日日在自我怀疑中数着日子度过。到了家,耳边又传来了妈妈学那个情人的口气说话,娇嗔的,责备的。我把自己关在了房间,我在想,是不是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我找到了私家侦探。

    坐在办公室里,我转动着手里的水杯,表现得异常镇定。

    那个侦探,是黑白两道都通吃的退役军人,还上过电视节目。

    “我的婚姻被第三者介入了,”我坦言道,“我要那个女人的所有信息。她是谁,她在哪里工作,她有没有孩子。”

    “她就是小三咯……她叫什么?你有她的照片吗?”

    “如果我知道,我还需要您吗?”

    “她怎么影响您的生活了?比如,是否打骚扰电话给您?”

    “她像一个影子一样无处不在,我想,如果真的没有这个人,我一定是病了。”

    “没有问题,我们打包票,帮您找到她。”

    “请问一下你们使用什么方法?”我不太放心,生怕侦探的路子太野。

    “车辆跟踪,手机窃听。”

    两周时间,私家侦探信心满满,“都打听好了,你可以直接看这些物证。”

    然后,我掌握了他出轨的部分证据。他每天中午会去同一个隐秘的地方,释放他的精力。他有一个在外出差时可以随传随到的情人。与此同时,有一个女下属给他发露骨的消息,被我截获。手机里查出了外地电影票两张没来得及删除……

    但是那个女人,侦察始终没有查到。

    这……就是狼狈吧。

    我们还同往常一样。队友接送我上下班,给我订好午餐。带我去超市,去餐厅,送我们的孩子去学校上辅导班,同时,把我的位置置顶,消息分秒必回。但另一边,我们相对而无言,车上,他听着他的音乐,偶尔问问我,今天一天忙了些什么?明天的路线怎么规划?后天在家看什么电影?我总是装睡,不想配合他的控制欲。抵触他对我生活的掌控,他清楚地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并不代表我愿意被知晓,愿意被安排。从我明白,他不爱我,他只是习惯说谎开始。

    长久以来,我们的婚姻处在胶着的状态。他更好了,更爱家了。但我,膈应了。他只是在演那个家庭成员的角色,沉默老实。演那个公司高层的角色,爱妻护儿。靠服装化妆道具,成为那个最体面、最模范的人物。华袍之下,尽是蚁蝼。

    我,精神出轨了。投入不多,爱得也不深。过了半年,感情无疾而终。生活一切都如平常,一切又变得不同寻常。消息恶狠狠地告诉我,在你不爱他的时候,她已经为他生了一个女儿。你是时候应该滚出去了。这条消息撕碎了我最后的防线。我在沙发上痛哭,从天黑到天亮。他离我不远,酣然而睡,就像对我的故事毫不关心,对我的心情无从觉察。我问消息,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他有一个女儿?消息说,查查他的银行流水,每月有固定转账的抚养费。

    车送我到了宾馆后,我放下行李,在太原一个人四处闲逛。

    去了美术馆,跑了公园,直到累倒在床上,开始做梦。

    我梦到了和苏子然坐着相对无言,他只是看着我,我拗哭悲痛,一阵鼻涕一阵眼泪。释放了恋爱之初的甜蜜,担心失去队友的焦虑紧张,收到消息后的满腹怀疑,吃完药后的昏沉,直面背叛后的消沉,以及一而再,再而三的沉沦与放纵。无人可诉,无人可帮。他像一面镜子,我见他不着,只是看见自己赤裸的不堪与卑微。我问苏子然,这么多年,难道我只是一个道具?你从未深切地爱过我?苏子然无语,眼睛红了。骗子!我扑了上去,准备手撕这个大坏蛋。镜子碎了。

    就在我手舞足蹈的时候,我突然醒了。

    晚上九点了,我开始起床,准备放水洗澡。低头一看,中午发在朋友圈里的消息有了回复:姐,你在太原?我想了又想,他是谁?哦,是在小区里待过的一个小保安。

    彼此寒暄几句,他问,你怎么不去方特?今天那里有新年烟花表演。

    是啊,今天是2021年的最后一天。

    我又看了一眼消息,消息又跳出一句:幸福总在不经意之间到来。

    莫名其妙!

    电光火石间,我明白,苏子然也来太原了。他就在方特!

    十分钟里我重新穿戴整齐。

    小保守继续想和我唠嗑,我说姐我要去方特了。

    “这么快?你的行动力也太迅速了吧!”

    “先不聊了。”我迅速结束和他的对话,开始用手机打车。

    快的那个自己说,快快快,去看看苏子然!

    慢的那个自己说,去干吗呢,苏子然为什么要来太原?

    我一路和司机攀谈,一边发现方特的票子在23点之前售票结束。现在是22点30分,我得尽快到那里去。一路上小汽车飞驰,颠簸。好像爱他的感觉又回来了,充斥着那种叫作信马由僵的自由。

    那时,我想到了苏子然递给我的眼神,那是一种爱我已经传递,主意你自己拿的意味。

    23点过了,虽然我穿了最厚的羽绒服,但是也抵不住零下10度的寒冷。我在风里瑟瑟发抖。

    人很多,都是出来的。我找了一个地方,把口罩拉到眼睛之下一点,遮住自己的脸,默默地细数经过的人群,辨别他们的面庞。在没有想清楚和苏子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前,我不想被他辨认。那么跑来的意义何在?我看了看手里的发光的头箍,这是送给她女儿的。也许,见到了他一面,我像一个蒙面大盗一样,把头箍往她女儿头上戴好,就逃离现场了。是的,就这么办。

    大约有一个小时,我混迹在人群里,冻得像冰渣,我忘记了自己是个脸盲症患者,大家都戴着白色的口罩,露出四分之一面积的上半脸,让我的辨识增加了不小的困难。在那大脑高度运转的一刻,我甚至有点儿不记得苏子然长什么样了,有多高?有多瘦?我艰难地划动手机,把他的照片翻出来,一边看,一边心里偷偷地笑了。

    一批人又一批人,大家仿佛像是说好一样,人群扎堆似地往外涌。一个半小时过去了,找苏子然,我越来越没有信心。我看到过两个有点像的,但是当他们和我不经意地对视时,我想,不是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有感情,有故事,意味深长的眼睛。我永远不会忘记。

    一个小女孩被一个女人推着走了出来,走得极不情愿。戴着厚厚的帽子,裹着厚厚的围巾,似乎是照片里的样子,单眼皮,小留海,她看了我一眼。我迟疑着要不要跟上去,苏子然突然跑出来了,他穿着白色的厚棉衣,头仰得高高的,像是无畏地迎接这随之而来的风雪。一边拽着一个女生,两人依偎着,抖抖索索地往前冲,两三秒地时间从我的身边经过,然后消失在人群里。

    那是苏子然吗?

    那不是苏子然,我不愿承认。但几分钟过去,我承认,他看起来就是苏子然。我又等了二十分钟,四周的人像是看过了好戏,大家都散了。我这才发现,刚才,我可能是全场的焦点,头上一直戴了一顶绿色的,发光的灯泡。它在熠熠闪光,忽明忽暗。我开始往回走,手指已经冻得不能弯曲,心里空落落的。

    广场上,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子,坐在地上哭泣,他怎么了?家人不在远处关注他,但都不愿意和他说话。我笑笑,把头顶上的头箍拿下来,送给他。他睁大了眼睛,擦了鼻涕,接过它。在他得到安抚的一瞬间,我也收到了孩子的安抚,我们给予了彼此心里的善意。我把帽子戴好,拉紧了系带。

    往回走,走走,又觉得不过瘾,开始往外奔跑。

    无人知道我此刻的心情。

    正在飘扬的白雪,沉静而温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