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怎么会望气术
“前往海城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HU-7188次航班已经开始登机,请还没有登机的旅客请前往C8号登机口登机......”
晋禾恍如被人当头浇了一桶冰水,浑身一个激灵,然后睁开了眼睛。
就如同睡了个春秋大梦,醒来时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很快,眼前的人、景和声音,都明白无误地告诉了他,这里是一个......机场。
随即他就惊慌了起来,因为他还没弄明白他的现状!
“我是谁?”
“我是晋禾啊......”
“可晋禾又是谁,
我从哪里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又要去哪里?”
一系列的问题涌入脑海,像是一群贼头闯入了一所空房子,空手而回。
因为他没有......记忆,任何关于他的事情都没有记忆了。
他的脑袋不是被清零,因为他依然还保有各类知识,就像他可以根据环境快速判断出这里的机场一样。
可是他脑海里就是没有关于自己的任何记忆,甚至连任何具体人物的具体事件的记忆都没有了。
他想不起自己任何一个朋友。
我不可能没朋友的啊!
所以在觉醒的一分钟之后,他明白自己可能是失忆了。
出奇的是,他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相比于去追究自己为何会失忆,更当务之急的是要知道原本自己想要做什么,然后接着去做。
他来到机场,那肯定是想要出远门吧。
去见朋友吗?如果见到朋友,那么自己的过去就会被找到,而自己的记忆说不定也会受刺激而恢复呢。
看来,我是一个乐观的人呢。
他感觉到右手手心里似乎攥着什么东西,抬起手一看,这不是机票嘛。
就在他要展开看的时候,他身体一震,腿上传来的触感告诉他:
有一个小人撞到了他的腿,一点也不疼。
低头看去,只见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孩正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惊慌地望着他。
小女孩大概有六七岁的样子,怀里抱着一个洋娃娃,眉清目秀,粉雕玉琢,笑脸红扑扑地,显然刚才她一直是在跑吧。
他四顾望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小孩的家长,于是小心翼翼地蹲下身,下意识地把她和如织的人群给分割开来。
“小妹妹,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你的爸爸妈妈呢?”他抿了抿嘴唇,尽管已经竭尽全力想让自己显得温和善良,可他干涸的嘴唇和咽喉让出口的声音变得沙哑干涩,像极了一个病人。
此时再细看这个小女孩,她抿着嘴巴一言不发,倔强的眼睛如同两汪清泉,这让晋禾一时间也觉得有些失神。
就在此时,一个如释重负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九妹,你怎么又乱跑了!”
还没等晋禾反应过来,随着一阵急速的“蹬蹬噔”之声,伴着一阵香风,一个女人飞奔过来一把就拉过小女孩,然后一脸戒备地望着站起身的晋禾,又后退了两步。
可能是没想到晋禾会那么高吧,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还是挺能给人压迫感的。
眼前这位这名少妇年龄约摸三十岁左右,身材高挑,眉眼柔顺,顾盼间却有一份桀骜不驯的美丽,目光中的骄傲神采虽然被掩藏的很好,但时不时就会刺人心魄。
是个绝代美少妇,可惜神色不善呀。
晋禾知道自己可能是被当做哄小女孩的怪蜀黍了。
他不禁苦笑,好心想要帮小女孩找家人,却没想到上来就被当成了坏人。
不过他现在没有心情在意这些,因此也不打算解释,扭头就默默离开了。
他还有许多事情迫在眉睫。
机票的航班是HU8197,从长安飞往海城。
这是机票上的信息。
原来这里是长安啊,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关于长安和海城这两个大都市的详细认知,可却找不到任何在这两个城市的记忆。
我是长安人吗?
为什么要去海城?
没有办法了,只能先按照机票的指示去做吧。
他找到HU8197的登机口,看登机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于是就找到一个位置坐了下来,然后把破旧的行李箱提到了膝盖上。
很轻啊。
行李箱没有密码锁,他迅速地拉开拉链,掀开箱盖,入目的就只有几件衣服,另外还有一个棕色的牛皮纸袋。
纸袋里的东西被倒出来,一张鲜红的录取通知书引入眼帘。
“亲爱的晋禾同学,
祝贺你被我校录取到化学工程专业学习,请于庆历132年8月21日持本通知书到海城周谷堆校区报道。
亲爱的同学,欢迎你成为海城理工大学的一员。
请你为自己庆贺吧。”
这竟然是一张大学入学通知书,原来自己是要去上大学的呀!
入学通知书下还有一张身份证,上面的头像和名字都是自己的,另外还有一捆钞票,看上去数目不少,应该是学费吧。
可是没有任何银行卡之类的东西,那这就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突然他心中一动......
对了,身份证上不是有我的家庭地址吗?
他一拍脑袋,激动地再次摸索出身份证,急忙看向身份证下面的住址一栏。
“西林行省旧金山市落日大道3号楼601室”。
“西林行省?”
他心中惊疑,西林行省他当然知道。
“哥哥,给你吃糖……”
就在他叹息的时候,一个奶糯的声音突然传进了耳朵里。
他惊讶抬头,只见之前那个小女孩又怯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对了,她应该是叫九妹。
此时九妹离他大概有一米远,却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托着一颗红色的巧克力豆举在他的面前。
“难过的时候吃红色的巧克力豆,会开心的。”
她双颊依旧泛红,双眼却透露着坚定和期待的神色。
晋禾毫不犹豫用手指夹起那颗鸽子蛋大小的巧克力豆,一仰头就塞进了嘴里。
然后就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迫不及待地说道:“这真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巧克力豆哦,谢谢你啊九妹。”
“不用谢。”
她的脸上终于绽放出灿烂的笑容,而这一抹明媚也让他阴郁的心底多了些温度。
就在这时,一个小男孩摇晃着大脑袋匆匆跑了过来,而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个身形消瘦的高个中年,与晋禾四目相对之际,投来一个善意的笑容。
小男孩气喘吁吁,却是一把把九妹拉到身后,然后对晋禾作出一副凶狠的样子。
“告诉你,不准欺负我妹妹,不然我会揍你的!”
晋禾愕然,苦笑道:“我怎么会欺负你妹妹呢,我和她是朋友啊。”
这个看起来比九妹大不了多少的小男孩却是哼了一声,“那巧克力是九妹好不容易从妈妈那里要来的,我们一个星期才能吃一颗呢,这下好了,被你吃了,她一个礼拜都吃不到巧克力豆了。”
“还说你没欺负她!”
蛮对小男孩咄咄逼人的质问,他一时倒是无言以对,如果那真是九妹一周的巧克力份额,那自己毫不犹豫就给吃了,倒的确是欺负人了。
那位中年男子也已经走到近前,晋禾起身微笑相迎。
不过他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加上现在被小男孩搞得有些尴尬,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中年男子友好地伸出手,笑道:“你一定就是刚才帮我们找到九妹的小兄弟吧,刚才九妹远远见到你,就一溜烟跑了过来哦。”
晋禾伸手与之相握,随即就感受到对方手掌温润柔软,握手有力。
一时间他只想到温润如玉这四个字,心里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还有我这儿子乱说话,你别太在意啊。”他的脸上带着歉意。
晋禾摆手笑道:“没事没事,的确是我欠妥当了,而且可以看出来这两个小家伙感情很好的呢。”
中年人心里心里对晋禾观感很好,这个小伙子虽然年轻和拘谨,穿着朴实,但是话语真诚,没有丝毫狡黠或者市侩。
“小兄弟坐在这个登机口,也是要去海城吗?”两个小孩子在晋禾的边上玩耍了起来,而中年人就坐在晋禾的对面座椅上,跟他攀谈了起来。
离登机还有点时间,能有个人聊天说话也不错。
“对!”晋禾已经决定去海城。
“哦?那我们同路啊,我正好也是要去海城。”中年人大笑一声,然后见晋禾年龄十七八岁,再看穿着也是学生的模样,于是就问道:“你是去海城上大学的吗?”
晋禾点头,道:“正是,我是去海城理工大学报到的。”
“报到?”中年人皱起眉头,沉声说道:“现在已经是十月,大学报名都结束了吧,你现在去报到岂不是迟了?”
晋禾神色一怔,的确啊,录取通知书上要求的报名时间是8月21号啊,自己不是妥妥的迟到了吗?
逾期不到,是会被视作放弃的。
他也解释不了自己现在还拿着录取通知书去海城做什么,只得撒了个不大不小的谎,苦笑道:“我因家中有事无法按时报到,学校了解我的状况后答应了我延迟开学的。”
中年人点了点头,他也不好问这个少年家中到底出了什么事。
晋禾担心他再问,于是主动问道:“大叔您这次去海城是去旅游吗?”
没想到中年人闻言面色一黯,涩声说道:“我是去给八哥看病的。”
晋禾闻言大惊,忍不住转头看向旁边正在抢巧克力豆的兄妹俩。
八哥应该就是那个小男孩的小名了吧。
“八哥怎么了?”他问道。
一边问着,一边他开始细细打量起这个看起来精力无穷的小男孩,但怎么也看不出他有生病的迹象啊!
中年似乎并不想多谈论儿子的病情,只是淡淡说道:“八哥有些嗜睡,而且睡觉时间越来越长。”
晋禾心领神会,就在这时他眼前的视线突然一暗,然后面前的画面立时陷入朦胧。
原本一个生动活泼的八哥,在他眼中变成了一个白色的人形雾团,然后再仔细看去,那白色中还有两缕黑丝在其中快速游荡。
虽然不明就里,可他的话却是脱口而出。
“八哥可能是中毒了。”
他视线又一转,这次看向的是八哥旁边的九妹,而他也是被吸引过来的,因为说八哥的形态是白雾,那九妹就是火焰了。
但只有一半是火焰,而另一半却是蓝冰。
并且可以看得出,火焰正在节节败退,很快火焰将会熄灭,蓝冰主宰九妹。
“我觉得九妹更危险,她有可能得了渐冻症。”
此话刚出,晋禾就觉得不妙,自己莫名其妙地说人家看起来健健康康的女儿得了渐冻症,那不是找抽吗?
中年人却不是喜怒形于色之人,而是认真思考起晋禾关于八哥所做出的判断。
大约是一个月前八哥开始偶尔说自己的头疼,可是看了好几位医生后,检测不知做了多少遍,都没看出他的脑袋有任何问题啊!
课后来八哥头疼的频率越来越高,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大多数时候都病恹恹的,晚上也特别嗜睡,早上怎么都叫不醒。
包括他,所有的医生都把这症状往疾病的方向思考,却从未考虑过是否中毒的可能性。
顿时,他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八哥是独孤家的嫡长子,是家族的继承人啊!
如果是中毒,那情况就复杂了。
这次是他的父亲给他找到了皇家御医署的医正,这将会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到时依然没有个准确说法,自己不妨提醒一下那位医正,从中毒的角度去考虑。
虽然这不失为一个好的解决方案,可他不认为晋禾会是个盖世神医,只以为是一个局外人的猜测。
但好歹有可能会因此救八哥,所以当他说九妹有渐冻症的时候,他并没有动怒。
不过他的语气不自觉就冷了几分。
“小兄弟你还会看病啊?”
晋禾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此时视线又恢复正常,刚才一刹那的事情仿佛只是错觉,所以更不能说什么了,只得讪讪笑道:“是我胡言乱语了,真是抱歉,抱歉......”
“爸爸,哥哥又犯困了。”
此时八哥不知何时已经趴在座椅上一动不动,而九妹正在一旁用手给他扇风。
中年人神色一黯,起身抱起瘫软的八哥,歉然一笑,然后就牵着九妹离开了。
亦步亦趋的九妹扭过头,对他投来一个勉强的笑容。
小小的孩子,应该已经在家中察觉到了绝望的情绪。
晋禾心中一软,随即大声说道:“如果九妹有什么事,就到海城大学找我,我的名字叫晋禾。”
“你跟那个孩子聊什么聊这么久?”
明媚的少妇嗔怪地责备了丈夫几句,心疼地接过儿子搂进自己的怀里,眼中满是疲惫以及......绝望。
看到妻子如此神色,又想到刚才晋禾的猜测,也许说出来会给妻子再多一点希望吧。
“橙子,刚刚那个少年说八哥或许是中毒了,我想了一下或许还真有这种可能性,一到海城我们就去做毒理分析,到时候八哥的病就有救了!”
少妇抬起头,眼中果然闪出了希冀的光彩,连声说道:“对对对,我怎么没想到这些呢,八哥喊头疼的前一天他就是去的丛林探险夏令营,说不定就是被什么毒虫给咬了!”
“这次一定要做毒理分析!”
“如果八哥的病被治好了,我们可一定要好好报答那个小孩,我突然觉得他和我们家很有缘分呢,先是帮我找到九妹,接着又提醒了八哥的病情,简直就是我们家的福星啊!”
中年人虽然笑着附和妻子,可心中却总有一团阴影消散不去。
那少年可是说九妹有渐冻症呢......如果他说准了八哥的病,那九妹这个难道也是真的?
晋禾自己也在怀疑刚刚那种奇怪的视野是如何而来的,此时不论他如何拼命眨眼,那种视觉再也无法重现。
他一度怀疑那是一种幻觉,可心底又有一种声音笃定的告诉他,那就是最真实的......气运。
望气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词跳进了他的脑海。
我会望气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