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钟鸣鼎食
“你不是巫医。”
被姜医正当面揭穿,晋禾并没有任何尴尬或者惶恐,因为他又不想做巫医,也没说自己巫医呀。
不过我如果不是巫医,那我是什么呢?
一个失忆的人,最想要知道的就是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是只知道一个名字。
而是应该拥有从小到大的全部记忆,自己的父母是谁,在哪?
有没有朋友?
在失忆的前一天,自己在做什么?
是和父母一起吃晚餐吗?还是在和好友告别?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出神了,因为从进学校大门到现在已经一天,他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似乎失忆事件理所当然的事一样。
他总觉得自己可能睡一觉醒来的时候就能记起一切,所以他还一直在掩饰自己失忆这样一个事实。
奇也怪也。
姜医正深深看了晋禾一眼,却是没就这个问题继续深究,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
“我现在去给九妹施祝由术,你要来看吗?”
晋禾先是一怔,然后很快就用力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自然十分向往。”
“跟我走吧。”
他转身就走,晋禾与其余人告了声歉,快步就跟了上去。
黄家府邸。
大厅当中,八哥正追着一条哈士奇满屋子的跑,鸡飞蛋打。
“这个家伙真是没心没肺,他生病的时候,九妹都伤心成那样,现在九妹生病,他却还有心思胡闹。”
张晓楠深深叹了口气,又低声自省道:“都怪我太惯他了。”
黄中军坐在妻子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男孩子懂事本就晚,八哥哪里能有九妹的细腻心思。”
“相信姜医正能治好九妹的,而且晋禾的本事你也看到了,放心吧。”
他一心安慰妻子,未将姜医正当初的诊断告诉她。
而且想到晋禾还年轻,想到他说以后会有办法的,他就莫名地相信了。
所以他并没有太过焦虑,不过这些也不能告诉妻子,她只要知道九妹没事了就好。
九妹的房间在三楼,是个一室一厅的套房。
带阳台的小客厅面积有二十平米左右,然后又有一个门连通了她真正的卧室。
总的来说房间布置的很简单,客厅有一个沙发,有书桌和凳子,都是那种老式的实木打制,想必坐上去不会太舒服。
客厅靠门侧有一个方桌靠墙摆放,另外有三个高一些的凳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卧室里的布置要稍微小女生一些了,床不大,但是有一盏粉红色画有白雪公主的小吊灯,十分的可爱。床头上摆放着一些小动物玩偶,表情都很俏皮,这倒和九妹的形象很搭。
最令晋禾惊异的是她卧室竟然有一个正儿八经的梳妆台,粉色的,上面有一面椭圆的镜子,不过桌面上并没有化妆品,只有一些儿童护肤品,还有梳子、发夹和辫绳之类的小物件。
还有一个小闹钟。
九妹已经睡着了,她斜躺在巨大的枕头上,一头乌发如云铺散,熟睡时眉眼间依然绽放着笑意,真是个快乐的孩子。
她有蝴蝶微憩般的睫毛,让他忍不住又想到第一次和她相见时的场景,那时她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忽闪着大眼睛,委屈的样子,让人我见犹怜。
活不过二十五岁,天见可怜啊。
姜医正把梳妆镜前的凳子拉到身边然后轻轻坐下。
然后把一直拎着的古旧木箱放在膝盖上,只见他神态肃穆,低声念叨了两句听不清的话语,双手在木箱两侧轻轻一拍。
只听“咯噔”一声,木箱竟已自行打开。
晋禾定睛看去,只见一个三尺长的铜钟陈列其中。
铜钟表面粗糙,上窄下宽,一侧有扉棱,舞面为平面,上设有桥形钮,造型简单却又有一种难言的神圣韵味。
钟,早在原始社会就作为礼器出现了。不过当时的钟以木、竹或者陶制,是一种简单的打击乐器。但到了商周时期,青铜文化始发,然后青铜钟应运而生。
钟的声音浑厚庄严,节奏感也强,是古时人表达情绪最好的乐器,不仅婚丧嫁娶、劳动耕作,甚至连行军打仗也以钟振军威。
《关睢》:“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鼓钟》:“鼓钟钦钦,鼓瑟鼓琴。”
在人类漫长的历史进程中,钟渐渐成了王权的象征,所谓“钟鸣鼎食”就是这个道理。
可到了近现代社会,这样的铜钟已经被扫进了历史的垃圾堆里,再提“钟”字,已经代表着钟表了,早已不复当年的含义。
晋禾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能再见到这种铜钟。
这算是文物了吧?
“待会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动,也不要发出声音打断我,知道吗?”
姜医正淡淡地警告道。
晋禾点了点头,但才意识到,姜医正自始至终都没有回过头,自己点头他也看不到。
不过显然人家也不是在征求他意见,答不答应都不重要。
晋禾是听过“祝由术”的,那是巫医的独门手法,据说可以沟通神灵,以神灵之福泽救治病患。
只见姜医正将铜钟小心捧出,然后右手提起悬于九妹头顶。
“......”
接着一段晦涩难懂的音节从他的嘴里蹦出,而且变得越来越快,犹如和尚念经,但晋禾可以肯定,这绝不是任何一种人类的语言。
晋禾想要听清,可渐渐他就觉得这语言有着神奇的音律,他听着就有一种肃穆庄重的感觉,然后他看到被姜医正提在手中的铜钟似乎跳动了一下。
这绝不是姜医正手抖造成的,而是铜钟自己抖动了。
他不是眼花,因为那铜钟开始震颤,大有要脱离掌控的趋势。
铜钟仿佛活了过来......不对,应该说是铜钟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横冲直撞,想要冲破束缚跳脱出来。
这是他强烈的直觉。
就在晋禾觉得姜医正再也抓不住的时候,姜医正闲置的左手突然扬起,大力地拍在了铜钟之上。
没有预想中的钟鸣,反而是悄无声息。
他觉得不会这么简单,立刻对着九妹开启了望气术。
有九妹在,他的望气术随叫随到。
在他的望气术之下,铜钟突然停止了摆动,然一股青烟随之从铜钟飘了出来。
青烟也没有消散,很快就在半空中就出现了一张氤氲不定的人脸。
这张人脸看不清五官,可是刚一出来就环视了四周,犹如巡视自己的子明。
而那双黑洞洞的眼睛也在他身上定格了片刻,可巨大的压力令他差点就站立不足了。
什么鬼东西,难道是个货物?
随着姜医正咒语的加急,模糊不清的氤氲人脸突然张开了口。
接着只听一声:“令!”
晋禾的视野中,九妹体内的红色火势突然暴涨,瞬间夺取了中间位置。
重新来到了势均力敌的局面。
姜医正颤抖着把铜钟重新装进了木箱,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