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奸王谋逆篡大统 幼帝拱手让江山 (一)
灿烂的阳光,照耀着瞿越大地,也照耀着副王黎桓的府邸。今日的天气正如他的心情一样晴朗,他此刻正坐在书房中,手中拿着一封军中的塘报,脸上泛起笑意,“赵光义老儿此番真是帮了我的大忙,本王正好趁宋军来犯之机夺取皇位,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黎桓正在得意之际,一个年轻的仆人敲响了房门,“千岁,陛下差人传来口信,召您前往御书房,说有要事想与您商议。”
黎桓闻言越发得意,“丁璇啊,丁璇,本王还当此事要再稍耐些时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召我进宫。难道皇位刚刚到手,你就坐腻了吗!”他想着霍然起身,径直走出书房。
此刻御书房中,年幼的丁璇满面愁云,正依偎在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怀中。这位妇人年约三旬,身着一件华贵的长裙,通身透着一股成熟的美感。她用手轻轻抚着丁璇的发丝,眼眶湿润,几欲落泪。
黎桓缓步走入御书房中,朝两人深施一礼,“末将黎桓,参见陛下和太后!敢问召末将前来所为何事?”
那妇人见来人是黎桓,慢慢把手收了回来,正襟端坐在桌案后,双眸凝望着黎桓,神情颇为复杂。半晌,她才叹息道:“黎将军,先帝在日就常对哀家提起你,称赞伱文武双全,是我瞿越的干国忠良。先帝遇害后又是将军你,为陛下剿灭了阮匐为首的一干乱党,保住了我丁氏一族的锦绣江山。如今宋国趁我们内乱之际,发来十五万大军,实在是欺陛下年幼,藐视我瞿越无人。放眼这满朝文武中,陛下能依靠的也只有黎将军了,敢问将军可有办法退敌?”
丁璇此刻也眨着一双大眼睛,期待的看着黎桓,如同溺水将死之人,望着眼前唯一一根救命稻草,“黎将军,朕刚刚登基,想做个好皇帝。不想让瞿越这么快就在我手中覆灭,你一定会帮朕的对不对?”
眼前这对孤儿寡母,并未激起黎桓的怜悯之心,他心中不断冷笑,脸上却一副大义凛然,“承蒙陛下、太后信任,末将虽不才,但为保我瞿越江山,宁愿粉身碎骨、马革裹尸!只是……”
丁璇闻言仿佛抓住了那棵救命稻草,忙问道:“只是什么?”
黎桓无奈的道:“只是陛下自登基以来,国事都交给了末将,自己威德未立,百官难免欺陛下年幼,生出不臣之心。若末将在朝,自然无人敢对陛下不敬,可末将若带兵抵抗宋国,朝中势必生乱。至时内外交困,只怕陛下不但要失去社稷,就连性命也难保啊!”
丁璇才看到一点希望,瞬间就被黎桓一番话给浇灭了,险些痛哭失声,“黎将军,朕今年才六岁,还不想死!只要你能保住朕和母后的性命,你说什么朕都答应你,纵然让朕脱袍让位,朕也绝无二话。”
黎桓用余光瞥了太后杨云娥一眼,见她也泪眼汪汪,不住连连点头,心中冷笑愈甚。可嘴上却连忙道:“陛下,末将受先帝大恩,从一介微末草民,提携为十道将军。陛下更是信任末将,封我为副王,总管瞿越一切事务。末将只有肝脑涂地,方能报效天恩,岂敢谋朝篡位?陛下若再生让位之心,末将情愿一死!”
丁璇被他几句话,说得有些慌了手脚,一个劲的摇头,“黎将军,朕没说你要谋反,更不会杀了你。如果你死了,朕和母后还能依靠谁?朕年幼不会说话,黎将军千万勿怪!”
杨云娥心疼地望了丁璇一眼,转而对黎桓道:“黎将军,哀家知道你是忠臣,不肯坏了名节。但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你若不接受我儿禅位,只怕不但我们母子难逃一死,就是瞿越也会因我们而亡。如今只有请黎将军看在先帝的份上,担上谋朝篡位的污名,才能解救我们母子和瞿越的万千黎民。”
黎桓摇头,道:“太后定是有所误解,末将方才言下之意,是想让陛下做好防范,以备万一。如今定国公阮匐、名将丁佃、范盍,俱已授首,想必朝中也无人再敢作乱了。”
丁璇还欲再劝,杨云娥却道:“皇儿,黎将军既是爱惜名节,不肯接受禅位,我们也不好强人所难。依哀家看,此事过几日再议也不迟。”
黎桓深施一礼,道:“多谢太后为末将考虑,末将这就回府谋划退敌之策,末将定不负陛下和太后所望,一举全歼宋军,让老儿赵光义再不敢侵犯我瞿越!”他说着缓步退出御书房,轻轻带上了房门。
丁璇见黎桓走了,叹气道:“母后,黎桓真是个忠臣!孩儿主动让位他都不肯接受,不似那些乱臣贼子,费尽心机想谋权篡位。可是母后,如果他坚持不做皇帝,孩儿真怕有朝一日,我们母子会被奸人所害呀!”
杨云娥此时脸上的神色远比丁璇复杂得多,她望着天真无邪的丁璇,悲痛的道:“皇儿,黎桓此人阴险狡诈,口蜜腹剑,你难道真当他是忠臣吗?若非你父皇、皇兄走得太突然,你又年幼懵懂,难控大局,哀家绝不会拱手把我们母子的性命,以及瞿越的万里河山拱手让给黎桓这个奸贼!”
丁璇诧异的看向母亲,不解的道:“母后,只有觊觎孩儿皇位之人,才可称为奸贼,可孩儿想让位给他,他都不肯,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奸贼呢?如果连他都是奸贼,那孩儿身边还有忠臣吗?”
杨云娥道:“皇儿,你年纪尚小,不懂权谋之事。倘若你皇兄还在,为娘拼上性命也要为国除奸,可惜事到如今,为娘除了让他代你掌控丁氏江山,再没有办法能保全你,保住你父皇唯一的血脉了……”
丁璇眨着大眼睛不解的看向母亲,她不知道母亲的话是对是错,也辨不清黎桓是忠是奸,更不明白母亲话中的深意。但他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一切都会变得与现在完全不同,自己将不再是皇帝,母亲也不再是太后,此生注定与一统九州、逐鹿天下绝缘,但想到只有这样他们母子才能平安,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良久,御书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有人叩响了房门。
丁璇听见有人敲门,下意识打了个冷战,“外面是何人?找朕什么事?”
门外一个尖细的声音答道:“陛下,杂家是内班院的当差,特来问陛下今日午膳想吃些什么?”
丁璇闻言随口道:“朕想吃酸鱼羹。”
“是!”小宦官在门外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去通知御厨。杨云娥却推开房门,对小宦官道:“且慢,现在时辰尚早,不必急着准备午膳,你先去把范巨备将军给哀家请来。”
小宦官见到杨云娥,连忙施礼道:“杂家不知太后在此,请太后恕罪!请您稍候片刻,杂家这就去请范将军入宫!”
杨云娥点点头,掩好房门后,走到丁璇身边坐了下来。丁璇正瞪着双眼困惑的望着母亲,问道:“母后,您为什么要把范将军请来?您是要请他来和朕一起用膳吗?可是……可是孩儿只传了一碗酸鱼羹……”
“唉,傻孩子……”杨云娥苦笑着摇摇头,“为娘听说范巨备与黎桓私交甚厚,你父皇在日担心黎桓羽翼过丰,对他的皇位造成威胁,故此一直不敢重用此人。但如今我们要禅位给黎桓以求自保,就必需着落在此人身上。”
“哦。”丁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一双大眼睛怔怔的望着门口,既似在等范巨备前来商议大事,更似在等那碗新鲜出锅、酸爽可口的酸鱼羹。
丁璇等了半天,酸鱼羹没有等到,却等来了刚才前去传旨的小宦官,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魁梧的大汉。通常能承蒙皇上在御书房召见,即便是官居极品的大臣也会诚惶诚恐。可眼前这位大汉走到丁璇面前,却只是微微欠了欠身,问道:“陛下,您找末将何事?”
“母后……”丁璇见此人生得颇为凶恶,吓得忙转过头,紧张的望向自己的母亲。杨云娥倒是比方才黎桓在时淡定了许多,一指身边的椅子,笑道:“范将军,请坐。”
范巨备起初一怔,疑惑的看了杨云娥几眼,见她是真心相邀,才恭敬的坐了下来,“太后,末将官小职微,不知您和陛下找末将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杨云娥朝小宦官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这才道:“范将军,哀家听说你与副王黎桓有些旧交,不知此事是否当真?”
范巨备眉头一蹙,心道,“黎桓近来排除异己,把持朝纲,已把丁氏母子当作傀儡。莫非太后有意暗中将他的党羽一一剪除,这才把我叫入皇宫?若果真如此,为何御书房内外却无埋伏,而太后又何必对我这般客气,实在奇怪得紧!”
杨云娥见他有些紧张,忙道:“范将军不必惊慌,哀家把你请来,是有一事相商。想必你已听说宋国大军压境之事,而我瞿越百官能与宋军相抗者,非副王黎桓莫属。可若他率军出征,朝内势必会有奸臣欺陛下年幼,趁机作乱。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内有乱党,外有强敌,不但丁氏江山难保,只怕我们母子性命也堪忧啊!故此我们母子二人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把江山恭送给黎将军,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受,实在让哀家犯难。哀家听闻你与黎将军有旧,这才下旨将你召入宫中。不知范将军能否为瞿越百姓,为我们母子,说服黎将军,让他以我们母子性命为念,以瞿越的万千黎民为念,接受皇儿的禅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