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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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争礼

    五日后,云州南郊凤元镇上。

    周氏祠堂。

    夜,烛火通明。

    不大的祠堂内,有坐有站,围了近十二三个人,一片肃穆之气萦绕其内。

    祠堂院墙外的数棵参天大树上,些许小鸟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不晓得是何缘由。

    “听见了吗?听见了吗?树上的小鸟,也在非议不断呢。你们说,四叔的死因岂不是透着蹊跷吗?我说的话,你们该信了吧。”

    一个身着蓝衣短袍,长脸山羊胡的汉子,听得树上小鸟鸣叫,伸出右手指着鸟鸣方向,借题发挥出声道。

    他的话语,如一粒石子落入水潭般,再次激起层层涟漪,骤然间打破了祠堂内的平静,掀起了一场围绕着周颉可不可以入祖祠的礼仪之争。

    “咳!咳!长鹤,休要在那处说些闲话。你四叔乃是一身正气之人,做官也是堂堂正正,哪里是你所说的那种人呢?”

    坐在祠堂左侧的着灰袍花甲老者,神情颇为激动,手中烟斗在凳子腿上轻磕了数下,清了清嗓子,愤然出口驳斥了蓝袍山羊胡汉子的话。

    “是啊!长鹤,你难道不知四弟平素的为人吗?他何曾做过似你说的那些事呢?”

    另一位站着的清瘦黑色长袍中年人,也是对蓝袍山羊胡汉子的说法不满,接过话来开口质问周长鹤道。

    “二爷,发叔,这——”

    周长鹤见在族中颇有威望的两位族人出言反对自己,一时略显词穷。

    “嗯!——我倒是对长鹤说的事情,抱有一种查一查看的想法。颉儿走的突然,况且是在那牢营中突然离世,怎能不使人加以怀疑呢?故此,颉儿能不能入得这周家祖祠,还是有待商榷的。”

    未过多久,同是坐着的一位明显发福的银发老者,右手轻抚长须,浓眉轻动,眼神望向摆放祖宗牌位的方位,神色颇为严肃的缓缓说道。

    “红山叔,您,您怎么也?”

    那被称做发叔的中年汉子听到银发老者的说法,脸现惊讶,愕然发问道。

    “是啊!红山,难道你也不赞同颉儿入这祖祠吗?你还不晓得颉儿的为人吗?如何还要商议商议,真真是岂有此理!”

    先前说话的被称为二爷的老者,听银发老者如是说,顿感不解,情绪稍显激动,言语之间面上青筋随之浮动。

    “二哥,元发,我是说要对颉儿的死因查明之后,视情形再做定论。并不是就不赞同他入祖祠。再说,这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岂能含糊!我红山不偏不倚,只要经过查证,颉儿的死因,却是被人陷害致死的,那没得说,定是要进这祖祠的;若是他因某些不可告人的缘由,自己畏罪自尽的,那对不住了,我红山也绝不同意他入这周家祖祠。”

    周红山并不为周二爷和周元发二人的不满所动,他自有一番打算。

    “是啊!我与山爷的意思是一样的。四叔入祖祠的事,我觉得应先放上一放,待事情查证清楚,若是被人陷害,那我周长鹤绝不放过凶手,并亲手奉请四叔入祖祠;若是另一种情况,那我周长鹤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四叔不得入这周家祖祠。我周长鹤绝不是针对四叔,实乃是为周氏家族的安定考虑的,诸位族人做个见证。”

    周长鹤见周红山那般说辞,也是顺杆爬的讲着自己的想法。

    说罢,他还双手抱拳冲着众族人绕了一周,向祠堂内众族人致意着。

    “好吧。既然关于让不让周颉入祖祠的事,族中意见大为不同。那就暂且搁置一段,待事情查证清楚,再做处置吧。”

    居中所座的那个许久未曾表态的青袍老者,沉声说道。话音清晰明朗,自带一种威严。

    他正是周氏家族的现任族长周墨,年逾花甲,身子却如三四十岁的中年汉子一般硬朗。

    他同时做着云州凤元镇的鹿水亭亭长,素来在云州一带德高望重,轻易不说话,言出则必行。

    “族长说的是,我也是如此想的。”

    “嗯!族长言之有理,那就照此行事吧。”

    “我也听族长的。”

    听到他开口了,祠堂内的周家族人纷纷附和道。

    “族长,这——于颉儿有些不公吧?”

    周二爷见众人众口一词的附和着族长的话,心中颇为郁结,转头望着周墨力争道。

    “二哥莫要再说了,待事情明了之后,再做定夺吧。是黑不是白,白的不能黑,墨自有计较。”

    族长周墨并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周二爷还是有些绕不开自己的心结,他是看着周颉长大的,自是情分要深些的。

    当初,大哥周荣戎马倥偬,常年在外征战顾不得家中老小,俱是委托他周二爷照看的。由是,自小周颉与他周二爷就情同父子,感情挚厚。

    现今,周颉意外离世,却不得入这周家祖祠,周二爷自是心内过不去这个坎。

    再者,纵观周颉的往日行事作为,也不是那贪腐狡诈之徒,怎会做出那自毁前程的事呢。

    说什么周二爷也不相信,周颉会因贪婪弄权失势而自尽的。定是有小人从中作梗,污蔑良善。

    我周邨绝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的,不管如何,也要还颉儿一个清白。

    向着族长周墨问了那句话,见族长并不松口,周二爷便在心中不断暗自思量着。

    “众位长者请了!小辈周良冒昧,特来为家父请得一牌位。还请族中诸位长辈示下,家父周颉灵魂牌位安置在何处为好?”

    就在祠堂内暂时回归平静时,祠堂大门被人缓缓推开。

    周良双手抱持着父亲灵魂牌位,缓步走了进来,抬眼望着众族人。

    一时之间,祠堂内趋向寂静。

    鸦雀无声。

    “良儿,你们欲何时回陉州,届时老夫随同你等一起过去。”

    稍倾,还是周二爷先开口道。

    “二爷,您,这———,要等安置好父亲之后了。具体的日子尚未定。您如何却要随我们去呢?您不是还要在此地教导瓜孩儿他们的吗?”

    周良听到周二爷相问,略显诧异,不禁愕然道。

    自来到云州后,这位周二爷一直对周良一家很是照顾。

    他都铭记在心,很是感激。

    “额,那个,良儿啊,二爷我寻思着想要去那陉州看一看,看看颉儿做过事的地方,看看那陉州的乡土风情,是如何改变的。老朽可记得那处地方早年可是民风彪悍,常常因些琐碎就会大打出手,如你们前两日说的情形,可是稀有的很。故此,二爷我想去那方地界走一走,看一看!”

    周二爷站起了身,走到周良身前,望着后者手中的周颉牌位,情绪倒是逐渐稳了下来,不似方才那般激动,而是平静地与周良叙话道。

    “二爷要去,那良儿自当为您领路。不过,眼下这,我父亲入祠堂的事,却是头等大事。不知诸位长辈协商的如何了?”

    周良自是对周二爷突然要去陉州的想法,没有反对的想法。只是他当下心中想的是,尽快将父亲周颉的事办理妥当,再说其他。

    “七弟,四叔他,他恐怕暂且尚不能入祠堂内。”

    周长鹤见众族人俱不答周良的问话,又见周红山冲着自己示意着,无奈他只好出言对周良说道。

    “什么?长鹤大哥,您说什么,不能入祠堂,为何?我父亲怎么就不能入这祖祠了,他可曾犯何错了吗?为何就不能入祠呢?诸位长辈,你们也是这个意思吗?”

    周良听得周长鹤的说法,略一愣神,紧跟着颇为激动地向诸人发问道。

    听着周良的数句问话,周二爷和周元发同时看向了族长周墨。

    周墨见两人向自己望来,并未说话,而是示意周红山开口。

    见状,周红山无奈,只好开口道:“周良啊,你也别激动,先听山爷和你说。”

    说罢,顿了顿,他又继续往下说道

    “这个呢,你父亲牌位入祖祠的这个事情,大家伙一致商议认定,还是等将他的情况查明之后,再行决定入不入祠。你且将你父亲的牌位先请至老宅中安置吧。”

    “山爷,这样不妥吧?我父亲并未有何过错,为何还要再等查明情况再定入不入祠呢?他老人家为国为民殚精竭虑,如今为奸人所害,已然不幸,难道连宗族也要弃他不顾吗?山爷,这般做法,怎么都说不过去吧?”

    周良听周红山还是坚持要将父亲灵魂牌位搁置于别处,不让入祠,不禁愤然质问道。

    “这,这,这是大家伙的一致意见,并不是我个人的决定。族长,还是您对周良说明吧。”

    周红山见周良义正词严,一时语塞,赶忙转向族长周墨求助道。

    “周良,这确是大家伙共同商议的结果,也是我的意思。你父亲的事,只能等将他的情况查明之后,再行定夺。你也莫再缠问了。就这样吧。今日的族会就到此吧。大家伙先散了吧。周良,你也先回去吧,早日查明你父亲的真实情况,早日安心啊!”

    言语之间,周墨还是语气沉稳,颇为气定神闲的和周良说道。

    “族长!您——”

    “好了,良儿,族长已经说的明了的很了,你不必再争了。还是先按照族长的安排去做吧。”

    见周良还要再争下去,周二爷出声拦住了他。

    “二爷,我——”

    “走吧,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我那侄儿媳妇去。”

    说罢,周二爷不容分说,将周良拉出了祠堂。

    随后,祠堂内的众族人也纷纷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