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是强子家乡的省会城市，在电脑培训领域全国知名，强子小妹也正在这边读中专学校。

    小妹地方比较熟，带他短租一间民房，又经过同学的朋友的帮忙，借到《计算机维护与维修》、《VB程序员》等几个专业班的听课证，供强子试听考察课程。

    除了上网聊天拼音打字之外，强子对电脑技术一窍不通，程序开发类课程对他来说，如同天书，他很快选定了专业方向——计算机维护与维修。

    但动辄几千块起步的学费、半年起步的培训周期，代价太高！

    他辞职后先东游西荡浪费几个月，厂里一呆九个多月，茫茫前路一片未知、对江娜的信誓旦旦、三哥不经意的提醒……他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挥霍！

    强子没有报名，也没有再去蹭课，他通过小妹几经辗转，借了本《计算机原理与维护》，死记硬背，实在理解不了的，就向认识的学员请教。

    疑似小妹男友的小伙子，殚精竭虑地从培训到工作方面试着帮衬，强子只拍拍他的肩膀婉拒。

    他只在H市待了两周，联系到在Z市做电脑类工作的阿健——大强子一岁的远房亲戚和发小，风风火火投奔而去。

    想到阿健，强子不由会心一笑。

    他与阿健前后村，初中时期三年都是同班，因卫老师在校任教的便利，成绩基本垫底的两人，被分到全校最好的毕业班。

    强子小学读过文武学校，会耍几手假把式，阿健对别的不感兴趣，他只学后手翻，理由是“能吸引女生”。

    这天晚上放学，月光明媚，操场空无一人。

    “不知道今天露水大不大？”强子把阿健拉到一片草丛边问道。阿健蹲下随手一划，呸呸几声——溅了他满脸露水。

    看强子笑到满地打滚，他觉得不对，只有他划过的那块草地是湿的，细品之下才发现那是——尿！火冒三丈地围着学校追强子五六圈，人没追到，他先累趴下了。

    还有一次，学校流行性腹泻禁止冷饮冰棍，他和强子一人一个正偷着吃，老师大喝一声，阿健马上扔掉，强子咬下一大口才扔，被老师叫上讲台，啪啪几个耳光“吐出来！”，强子闭嘴不说话，老师气急败坏问“到底吐不吐？”最后强子张嘴说出两个字，“化了——”

    他与阿健的成绩后来拉开差距，是因为强子上课睡觉，认错态度不良被女校长当众怒扇耳光，他公开立誓“奋发学习，以后谁也别想打我！”自此废寝忘食，三个月后每次月考都在年级前三，中考后强子考上包分配的师范，阿健读取普通中专。

    卫老师后来将所有能联系到的亲友全部联络一轮，不然，强子也不会来到Z市——他多年后安家立业的城市。

    阿健是电脑公司技术员，工作内容主要是上门安装宽带和电脑维护，顺便夸大联网后电脑病毒的可怕，以三倍进价兜售正版杀毒软件。

    他与同事合租在市郊民居小院，一间红砖平房。门破到漏风，院子里的水龙头、厕所、淋浴都是公用的。

    强子买辆二手自行车，跟着阿健熟悉周边道路，学习电脑组装维护方面的基础。几天后，在阿建指导下，强子关注本地报纸上的网吧网管招聘信息，开始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应聘面试。

    他骑车提前赶到大虫网吧，面试的第一项内容是装机，四五个应聘人员，从收纳箱杂乱配件里选择需要的，组装一台电脑，安装Windows98系统和驱动。

    强子几乎完全靠从书本里死记硬背的内容，加上阿健的强化训练，一一挑出电脑配件组装，安装操作系统，按硬件上标签下载对应的驱动程序，他的速度比竞争对手慢很多，但也勉强通过了。

    接下来是经理面谈。

    “没想那么多，老家没什么出路，出来找个工作稳定干下去。”

    在被问及“对自己以后有什么规划”类问题时，他按阿健的指导作答。也可能是强子的真诚憨厚起到作用，当天晚上，就通过阿健的手机接到录用通知，每月工资850（比老家教书高出一半）、包吃，第二天上班！

    “这可是技术工作！”

    他迫不及待地打电话，要与江娜分享喜悦。她不在家，可能是她的妈妈接听了电话，强子很紧张，他没说自己是谁，就结束了通话。

    强子很清楚自己的技术水平，有些心虚，他提前一个小时来到网吧，包夜上网的几个客人有的呼呼大睡，有的还在打游戏。

    他收拾杂物、扫地拖地擦桌子，对客人要零食、香烟、游戏点卡的，强子一叫就应利索送到手中。

    “网管！网管！”

    客人啪啪敲着输入法切换组合键，切换不了！强子一无所知愣在当场，恰好老网管经过，只说了两个字：重启！扭头就走。

    强子才知道网吧电脑都装了还原系统，除非硬件故障，其他问题基本重启就能解决，他很快掌握了网管的核心技能：重启或者小仓库搬台主机换上！

    强子又买了几本关于组网和编程方面的书籍，利用网管工作便利，一边学习一边验证，夜间是学习的最好时机，他的夜晚基本都是在网吧皮椅上睡睡醒醒度过的。

    “卫强！卫强！”

    前台小童喊强子接电话。通话时她在一旁故意亲昵地喊“强哥，强哥——”，带偏了强子与江娜的交流。

    “她是谁？”

    “网吧的前台同事。”

    强子使劲使眼色制止同事，本来不屑于去解释什么，江娜却打破砂锅似的追问，他反而有点越描越黑的感觉。

    “声音很好听，人挺漂亮吧？”

    有客人喊网管解决问题，这次通话草草结束。

    强子对中午不愉快的草草通话耿耿于怀，他想随时找到江娜，也让她可以随时找到自己。

    他花去绝大多数积蓄，在手机店买了两部手机——联想的，自己用，西门子8008翻盖手机，是在店员建议下特意给江娜选的，小巧精致，当天就寄到她的工作单位——城关四小。

    他开通139的手机号码，迫不及待地打到江娜学校，她下班了；打到家又是充满防备的中年女声。他打给父亲，告知手机号码，以备江娜如果打过去可以马上知晓。

    这天晚上，强子坐立不安，学习总是走神、电影看不下去，平时最爱的消遣游戏也如同嚼蜡，他没有等到江娜的电话。

    凌晨0:30左右，他冒着雨雪骑车回到住处，雨披已经被冰雪冻成人形，那雨披不是脱下的，而是硬邦邦的整个搬下来的。

    强子有了人生中第一部手机，他觉得有点多余。一天到晚半点动静都没有，除了前台小童上手把玩过几回。

    五天后的下午，他的手机铃声第一次响起来，江娜终于收到快递，开通了手机号码！江娜很开心，强子很幸福。

    他睡着以后雷都打不醒，但对手机铃声特别敏感，不管何时何地，手机一有动静，他都能第一时间处理。当月，强子的手机话费三百多元，其中短信费近一半。

    做网管三个月后，强子辞职了——学到的东西能用到的不多，成长出现瓶颈。

    在这三个月里，通过自学、实践，加上阿健的深入指导。特别是休息日跟着阿健上班，累积了诸多维护维修实战经验，对阿健遇到的疑难杂症，他也能参与研究了。

    强子换工作很顺利，几乎不存在空白期，他入职一家经营家庭和企业电脑服务的公司——红石电脑服务。这家公司还有他可望而不可即的网站开发业务。

    他在城北分店上班，月工资1000，上门服务提成利润的20%，负责企业包月维护的，每单位补贴100至500元不等，日常工作根据调度的派工上门维修。

    上班第一天，他完成四个工单，两个装系统、一个网络不通、共享打印机异常，这个工作面对的基本是日常问题，难度不大。

    第二天依旧是上门维修，路过一条小道时，有个女的向他招手，强子停下，诧异地指了指自己，那女的再点头招手。

    刚走进玻璃门，就见那女的一把掀开上衣，白花花一片猛的爆了出来！强子转脸就逃，骑上自行车一溜烟跑了，到客户单位后，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此事后来传为公司茶余饭后的绝佳笑料，每当有新人入职，也是注意事项中一个指名道姓的必备案例。

    月底发工资时，强子收入2400多元，其中工单提成近1500元！取决于距离远近和问题难易程度，他每天可以完成5至10单。

    强子的勤奋努力和扎实技术得到同事们认可，城北分店的疑难单也往往指派给他处理，当然，也包括他人不愿接的单子。

    尤其是公司特色服务——电脑家教业务，耗时长提成低，偶尔接到一单，也基本是强子负责。

    其中有个大强子三岁、在事业单位工作的女客户订购的家教套餐，就是由他负责，客户母亲对强子竟然越看越喜欢，直言给她家做上门女婿，强子吓跑了。

    强子很充实，除了小蜜蜂似的忙工作，他找到新的方向——编程。一次代店长去公司总部交材料，结识了技术开发部做编程的同事小盛，惊为天人，虚心求教。

    小盛借了本书给他，强子买了一台二手台式电脑，几乎所有业余时间都用在刻苦学习上。他顺手撮合大虫网吧的前台小童与小盛，二人已开始交往，皆大欢喜。

    而他与江娜的相处却出现问题。强子的工作时间几乎一半用在骑自行车赶路上，经常不能及时回复江娜的信息、接听她的来电。

    她开始时理解，后来会多问几句情况，最后甚至发展到质问的程度。一次强子在总部参加培训，手机按要求静音，一个多小时后发现她的一二十条短信和十几个未接来电。

    分处两地，强子觉得江娜的不安全感太多了，需要求证需要核实东西渐渐多了，任凭他如何保证解释依然如此，他偶尔的不耐，致使她歇斯底里地暴发。

    除了忙碌到没时间思考的工作，强子全身心扑进编程世界中，他沉浸在大大小小的进步、天马行空的思路、似是而非的作品中难以自拔！

    强子明显感觉到江娜情绪的不稳定——时而柔弱体贴、时而强势霸道、时而莫名发怒。他有时甚至觉得，与江娜的频繁联系，影响了他的学习和进步。

    半年后，公司第四次全员大会，总经理孙总对网站开发项目滞后、程序员招聘滞后的情况焦躁不已，强子挺身而出，毛遂自荐。

    “让我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