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阿健在追求柳梅的同时，也在追求前台来思语，在后者生日那天送出一个小礼盒，来思语看也没看直接退还。强子对阿健做派惊讶之余，随口问道：“他怎么知道你生日？”

    来思语一阵幽怨，“你也知道的，前一天晚上就跟你们说了，还说想吃你每天早上带的蛋饼，你没给我带。”

    强子抱歉，他忘记了。

    “你当然会忘记了，你都没正眼瞧过我。”

    但想想又不太对，就算阿健有这个隐情，他那天也只是图个乐子逗大家一笑，也不至于翻脸走人吧。强子很不解。

    “张健打电话质问，说我喜欢卫强为什么不告诉她，我很奇怪，‘你是我什么人，我喜欢谁为什么要告诉你’莫名其妙的。”

    随着她的讲述，强子明白了，阿健觉得强子先是公开透露他泡妞厉害、当面拆台，接着不知道从哪里听说，来思语对强子有意，然后强子又当着他的面调戏，故意羞辱他。

    阿健跟卫思语说，多年的兄弟，他没办法做到跟强子一样，可以不顾兄弟感情的针锋相对，于是悲伤气愤之下，一个人黯然离去。

    “他喜欢我是他的事，我喜欢卫强是我的事，卫强有对象是卫强的事，我跟他没关系。”

    来思语的讲述很平静，平静到像在与毫不相干的人讲毫不相干的故事。

    对阿健，强子是发自内心地感激，没有他，强子在Z市立足都会很艰难，更不用说倾囊相授带他入门之类。阿健的隐情、来思语的话，让强子一阵呆滞。

    看着来思语那娇美精致的脸孔，强子脑海中瞬间浮现出江娜的泪水，生生压下心底的蠢蠢欲动，他很担心再这么待着将会如何，抱歉后匆匆离开。此后，上下班时来思语的问候依然亲和自然，但很少再去工程部阁楼办公区了。

    春节前回老家，强子真切体会到春运何等壮观的人山人海，满脸风尘回到家中，正赶上腊月二十八的晚饭。

    对强子的工作进展，卫老师深感欣慰。大壮在工作之余几经波折的折腾，后来往县城大小酒店饭馆配送餐巾纸一次性筷子等餐饮用品的生意颇有起色。妹妹与男友作坊式的铝合金门窗生意正在起步。

    整个老卫家一扫阴霾，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新气象。几杯烧酒下肚，老卫老泪纵横，孩子们都争气，感叹强子吃苦太多，他“埋没了一个人才”。

    次日天色晴朗，万里无云，强子急匆匆吃完早饭，就去找江娜。

    两年多以来，与江娜只在他工作的Z市订婚时见过一面。现在，熟悉的县城、熟悉的街头，再次见到彼此，只有深深相拥久久无语。

    下午，他为江娜选了几件衣服。江娜也按自己心中的形象，对他从头到脚精心包装。

    “卫强，你说别人见我们在一起，会不会觉得，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江娜扯着强子的手，很是得意。

    “这种话你都说得出口！”

    强子佯怒，江娜还以为又触动了他哪条敏感自尊的神经，连忙道歉。

    “道歉就对了。”强子故意捉弄她：“哥堂堂男子汉，以后不准把我比成鲜花！”

    江娜一愣，她毫不手软地拧住强子腰中软肉，直到后者疼得龇牙咧嘴方才收手。她很开心，她觉得那个不着调的卫强又回来了，或者，就从没有远离过。

    又觉得出手重了，果然，强子腰间一块青紫，她有些心疼，又“哼”了一声揭过。

    二人精心挑选了几件礼品，赶到姑妈在县城核心区的家里。姑妈和姑父热情招待他们。

    江娜姑父在县里上班，对强子一路走来，深有感触，细致了解他单位的情况和工作内容。江娜眉飞色舞地陪着小表妹。强子有种到自己亲戚家的温暖，姑妈一通电话敲定，年初六两强子和江娜两家人一起吃饭，具体她来安排。

    强子的年关很充实，呼朋引伴、走亲访友，甚至拿上各式炮筝，带上一群小屁孩炸老鼠洞、炸粪坑，不亦乐乎。

    大年初六一早，他父母特意收拾一番形象，如不是江娜姑妈的特别要求，卫母原本不打算过去的。他们按习俗备下丰富礼物，专门包了辆面包车，往县城唯一的三星级酒店赶去。

    江娜等在酒店门口，和强子一样，都穿着两人一起选购的新衣服。她为强子父亲和母亲分别准备了一件羽绒服、一双黑色皮鞋。

    她将二老扶进包厢，嘘寒问暖。二老感动不已，泛出泪光。姑妈姑父已等在包厢。强子暗松一口气——江娜父母晚点到。

    他有些紧张。

    姑妈干脆，姑父有礼，卫父客套，卫母拘束，江娜和强子说着悄悄话。

    “服务员，上菜吧。”

    随着姑妈一声吩咐，强子知道，江娜父母快要到了。

    他更加紧张不安。

    “没事，你紧张啥。”

    江娜扯着强子，在酒店外等候。

    “爸妈，你们怎么才来呀。”

    强子上前招呼，江娜父亲只“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卫强啊，你好你好，外面这么冷，进去吧。”江母和蔼可亲。

    饭局处在姑妈的主导之下，姑父不时“看好卫强”的附和，加上小表妹的天真无邪，氛围还算融洽。

    有江娜的刻意带动，姑妈姑父的配合，江父的话逐渐多了，了解强子师范学习情况和当前的工作，江娜不时补充，生怕强子被父母小看了。江母脸上笑容慢慢多了，给强子夹菜，嘘寒问暖地关怀。

    终于谈到了两人话题，姑妈敲定来年春节前后把婚事办了。江父提出“城里安家，回来上班”的底线要求。

    强子在江父审视的目光里感受到，与江娜交往，他这个乡下小子占了天大的便宜。

    临别，在姑妈命令似的要求之下，江父才勉强收下礼物，塞满了他黑色轿车的后备箱。江母邀请强子“有空到家里玩”。

    “我走了。”

    江娜两眼变成月牙儿，她看了眼强子，心满意足的上车离开。送走姑妈一家，强子才放松下来——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饭局，终是顺利地过去了。

    强子又要离开了。就像昨天才刚刚回来今天又要走，年还没过完。江娜早早已经买好初九的返程车票，二人在年初八这天抛开一切，整天都腻在一起。

    “你在外面不要乱来，不然一辈子都对不起我！”

    才相聚又要分离，次日一早，车子开动时，她站在路边使劲挥手。

    强子回单位时，很多客户还未开工，陈总黄小姐二人也没回单位，强子用了几天时间，才把心思转回到工作学习上去。

    黄小姐回来后，马上安排工作，甚至有些是无关紧要的，强子以为，他见不得大家闲下来。

    因为邮箱密码丢失，她借用强子的Email收取重要邮件，告知密码黄小姐在她电脑上登录邮箱，却突生意外——邮箱中满满当当的英文标题的未读邮件，强子不懂，黄小姐随手点开一封，包含各种肤色各式花样的刺目春宫图占了满黄小姐的电脑屏幕！

    她又点开几封，封封皆是如此！

    “都是精华呀！”

    黄小姐的赞叹让强子老脸滚烫无地自容。他猛然想到，一次阿健借用邮箱注册会员——新用户免费三天。但早已无法对证，只会越描越黑。

    这么大的把柄握在人家手里，自此后，他甚至觉得黄小姐看自己眼神都有些戏谑。强子老实多了，日常对黄小姐也多出一份表面上的尊敬。

    但黄小姐远远没他想得那么简单。

    同事们每次与陈总出差回来，她总会找来当面了解出差情况、做总结和收获汇报，事无巨细。

    包括强子在内，节后首次工程实施回来后，他被黄小姐叫到办公室，这次交流的信息量很大。

    工程部原主管秦子欢因个人原因离职，她提议由强子接任部门负责人，报集团领导审议。

    “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下属。”

    黄小姐话风猛转，强子心里一紧，他判断应该是邮箱事件，或者平日对她不敬和胡乱八卦的原因。

    “聪明努力，有思想，对国学也很有基础。”

    她补充解释，并不喜欢探别人隐私，一次急着找一份文件，不小心看到他的文集。

    强子松了口气，对看文集之事不以为然。

    黄小姐表示非常看好他，并提出高远期许，望其能帮助陈总分担更多压力。

    “那个高高瘦瘦、长头发，嘴角一颗痣的女同事去了吗？”

    “去了，刚到机场就看到了。”强子脱口而出，对她怎么突兀地问这个人，感到奇怪。

    “她是不是还戴着支女式的金色腕表？”

    “嗯，你咋知道的？”

    黄小姐的脸却瞬间变得苍白，她僵硬地笑笑，“你去忙吧。”

    强子一愣，马上联想到关于陈总花心的八卦，意识到——他可能闯祸了！

    “这个人都知道呀，黄小姐也知道，你竟然不认识？”

    强子向同事们侧面求证，嘴角有痣的女孩，的确是陈总的小女友！

    他心里咯噔一下，这下坏了！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陈总、黄小姐，以判断事态走向，却并没有发现半点异常。

    一周过去了，风平浪静，似乎一切如旧，强子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

    又一次出差回来，依然无事，强子认为，他只是虚惊一场。

    这天，阁楼下忽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像是在黄小姐的办公室！

    强子赶紧下楼查看——黄小姐浑身颤抖，正大拍桌子质问，陈总抬手安抚，她一把挡开。三四个老人指手画脚，那嘴角带痣的女孩正站在一边……

    强子一惊，回到座位，久久不能平复心跳。

    他感到很抱歉，怪自己多嘴。此事因他而起，却也没他什么事，他不知该如何自处。他想到辞职走人，但就算是走也得等事情有个进展吧。

    他度日如年，苦苦等待下文，连前台来思语都察觉到他的异常，询问出了什么事。

    陈总、黄小姐三四天没到公司，却在周五忽然携手出现，像是一切都未曾发生——没人找强子谈话，更没人给他脸色，甚至连隐晦的暗示也没有。

    一切如旧，强子依然出差。

    但他终是发现了端倪——他的出差都是单打独斗，人力调配困难时，陈总甚至会选择一个人去，无视了正值空档的强子。

    几天后，强子向黄小姐递交了辞职报告，她没做挽留、也没多说什么，只强调他很优秀，相信未来会有更好发展。强子到目前为止最长的一份工作，就这么画上了句号。

    他没有告诉父母，更没告诉江娜。默默思索后续的发展路线，跟红石服务开发部的老搭档小盛商量，两人简单碰撞后一拍即合——叫上红石服务城北店的另一位同事，合伙创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