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影快疯了。

    进监狱对于他而言虽然称不上家常便饭但至少经历频繁，所以他没感觉。

    杀人这种事情虽然即使到了今天依旧让他在夜深人静时感到阵阵噩兆，但还不足以让他发疯。

    真正的痛苦永远是日积月累那讨人厌的小事，它们就像无法消去的俄罗斯方块在人内心的巨大屏幕里一点点积攒，最终堕入不可挽回的深渊。唐影此刻感觉自己距离死线可能就差最后一根稻草了。

    一小时前迫于现实压力在没有侦查出任何邪恶势力情报的情况下唐影被俩残废半忽悠半威胁着，总之最终以一大份牛排为报酬唐影还是接过了查尔斯塞给他的写有他们安插在警局内部人员的联系方式。

    确认不是“110”这种毫无意义的东西后当着俩人的面唐影立刻打通了电话，并打开免提像个推销保险的实习生语气极快问道：“认识查尔斯·龙熙吗？认识的话你应该知道我给你打电话是为了什么。”

    坐在对面的查尔斯点点头，还鼓励地给唐影伸了个大拇指。在他心目中唐影就像一颗冉冉升起的红太阳，必将再度照耀逐渐枯萎的犯罪之花。

    对方出于谨慎的态度，再冗长的沉默后方才借助打字配音发出一段话：“是让需要我配合救出杰克吗？”

    这货还没出来？那个女警有一手啊！好了伤疤忘了疼的唐影在心里为雪瑞狠狠伸了个大拇指后眼瞅查尔斯都快憋不住自己说的表情只能咽下口水说出了板上钉钉的罪犯发言：“不，比那件事要更有‘意义’。我们需要你协助我们炸掉这个小地方。嗯……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反正我也解决不了。”

    “鼓励，你要鼓励对方，无间道看过没有？”对香港电影还有研究的查尔斯伸头拍着桌子小声大口提醒道。

    “行行行，哎那啥你也不用太担心，”唐影手一拜，“无非是炸掉一座城市的警察总局跟局长以及某个人形高达嘛，不用慌，优势在我们。”

    “……什么意思？”这回对面语音传来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还有特定的杀死目标？”

    “对对对，就那个叫雪瑞·弗朗茨的。必须要弄死……喂？”唐影懵着放下电话朝对面俩只会吃饭看戏的蠢货问道：“挂了？什么情况？不是你们不会真让人当了十年间谍吧？十年前你们应该还在幻想成为建设和谐社会一份子呢吧？”

    面对唐影的高速嘴炮，同样懵逼的查尔斯这回也摸着下巴噘嘴奇道：“不应该啊，会不会有人经过他紧急挂了。要不这样吧，你先去警局然后再联系他。凡事如果做不到完全准备那就先干在想也是一样的。”

    “呵呵呵，我祝愿您以后去酒吧捡尸也能做到‘先干在想’。”无语的唐影就这样在查尔斯随性的安排下坐车再次往现如今对他堪比寝室的Q顿总警局。

    只不过这次这孩子学明白了，警局大门口肯定不能去踩点。还是先坐在附近的咖啡厅休息会儿摸会儿鱼吧。等喝下一杯在性价比上完全比不过刘樰做的茶后唐影才无奈地叹了几口气重新拨通了刚才的电话号码。

    事情的偏差至此而始，本来应该立刻被接通的电话响着古典乐的铃声久久没有人应答，但唐影并不感到意外。毕竟更让人意外的事情就在眼前。

    适才他没有注意，其实自己坐着的位置旁边的小木桌上放着台看起来有够老式的摩托罗拉按键手机，那会儿他还以为这玩意儿是个先锋派小摆件一类的。没成想竟然是真家伙，还是款内奸产品！

    话说当间谍用这种老式手机这种套路到底是什么时候成为全球共识的……

    吐槽罢，唐影拿起这东西点开屏幕。可无论是短信还是备忘录都没有任何可以为他提供情报的东西，相反似乎还被人有意地删除地一干二净。

    捣鼓半天也捣鼓不出个所以然的唐影最终只能拿起这个沉甸甸的铁疙瘩走到吧台前也没抱什么希望随口问道：“那个您好，我像问一下刚才坐在那个位置上的先生去哪了？”

    “嗯？哦……”本来洗杯子的小姑娘也没打算回答唐影，结果瞥见他手里的摩托罗拉实在印象太深不免含笑道：“你是说那个穿皮衣的小孩吧，竟然准备用这老古董刷卡，也怪好笑的。人已经出去有一会儿了，你是他……”

    “他哥。”说了句显而易见谎言的唐影一拱手甩身匆匆蹿出。虽然不清楚这东西是不是对方故意留给自己的但对于未知的厌恶还是令他不由加快脚步朝人群里去。

    现在这季节穿皮衣估计一百个里也不见得有一个，只要……

    唐影慢慢退了两步回答刚才经过的地方朝边上看去，一位残疾的流浪老人盖着件崭新的皮衣，针织帽下仅留有一张嘴长着也不像会吐出什么好话的样子。

    但唐影这么有礼貌的人肯定是把好听话挂在嘴边的，低下身子毫无礼貌地问道：“老头，这衣服哪来的？”说罢，往对方针织帽里塞了张十欧元。

    面对这种只会拿钱侮辱自己的臭小鬼，这位流浪生涯漫长的大师觉得自己还可以承受更大的侮辱，因此并没有碰唐影的钱，相反还嗤之以鼻地拉扯紧了些皮衣摆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最终以四十欧元的代价，唐影获得了这个年迈的NPC的指引独自一人走进一条小巷内。当刚踏进这条还没下水道干净好闻的小道内唐影的鼻腔就向他传达了一条不太好的讯息：

    血味，而且很浓。

    靠着空气里望不出的那条红线，唐影一步步到了一台老式大垃圾桶前。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打开盖子那一刻唐影还是没忍住胃里一阵翻腾令他不由自主地干哕出了点口水。

    凶手显然很有耐心地在这具尸体上倾注了艺术家般的心血。无论是被挖走的眼珠、嘴唇、鼻骨还是被整个抛开并全部取走内脏已然空空如也的胸腹，其伤口都基本做到了切口丝滑，两边对称。

    尽管心里有一万个不乐意，唐影在做了许久心里预防后还是从口袋里把摩托罗拉拿出来，并在通讯录内翻出了唯一一个存着的电话号码，拨通……嘟嘟嘟……

    听着从肋骨底下传来的振动与铃声，唐影此刻是真的有点崩溃了。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那个死南通的考研？还是说这个可怜的间谍被查出来遭到了雪瑞姐姐一点点虐待？

    亦或者……唐影放下手机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绷紧嘴唇把手插了进去薅出了又一台老式手机。在它发着绿光的屏幕上只有简单的一条讯息。

    “谢谢你的四十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