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冷月！”
“冷哥！”
“冷月姐！”
四个女子的声音回荡在山谷，童玲玲哭丧着脸：“冷月姐她不会是……”
“呸呸呸！死丫头，说什么呢！”柳如烟骂道，“姐大，我去悬崖边看看。”
薛敏点了下头，心头生出一丝恐惧，止也止不住。
冷月，你到底在哪里啊……
柳如烟走得稍近了些，定睛看了一会：“哎哎！姐大！快过来！”
“怎么了？”
柳如烟指着山崖边一道划过的痕迹：“你看。”
她正要往前一步看得更分明一些，欧阳兰突然大吼：“别动！”
被那句狮吼吓了一跳，柳如烟绊了一跤，差点摔死。
刚要骂人，就看见欧阳兰蹲下来：“有火药味。”
大家赶紧让开，欧阳兰拿出小刀，慢慢地，从泥土下面挖出一颗地雷来。
童玲玲挠了挠头：“奇怪，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埋地雷啊？”
柳如烟啊地叫了一声捂住嘴：“冷哥她该不会是从这里掉下去了吧？”
“我下去看看。”薛敏没有犹豫。
“下去？怎么下去啊？”童玲玲瞪眼看着荆棘遍布的山崖。
“还能怎么下去？从这里下去。”薛敏掏出绳索准备起来。
“可是，这么高……”童玲玲有些不放心。
“我就是去观察一下，不会有事的。”薛敏安抚地拍了拍童玲玲的肩。
缓缓下降了一会，薛敏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不知被谁砍断的那些荆条，还有周围遍布的血。
见薛敏上来，欧阳兰忙问：“怎么样？”
“应该有人从这里下去过。”薛敏答道，“走，去看看有什么路可以下山。”
蜡烛慢慢融化，烛光闪动之下，阿福轻轻移开唇，顺势将冷月揽在怀里。
下巴抵在他肩上，冷月静静地靠着，没有说话。
良久，在他耳边轻轻道：“我们是不是该干点正事了？”
……
……
……
……
……
……
……
……
……
……
阿福挑起眉，将冷月推开一些，好让自己直视她的眼睛，嘴角带着一丝轻佻的笑。
见他眼神奇异，冷月脸一红，这才发现自己那句话的暧昧之处，咳了两声：“我是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动身，问一下路，然后想办法出去？”
阿福自己也担心着雷爷的安危，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方才只是纯粹想逗逗她。这个反应显然让他很满意。刮了一下某人的鼻子：“还是那么不解风情。”
冷月被他的动作弄得傻了一傻，有点恼羞成怒一般地端起狙击枪朝外面跑去。
才跑了没几步，就被某人轻飘飘地叫住。
“你还有什么事。”冷月没好气。
阿福理所当然：“扶我。”
“……”
找到路下了山后，薛敏顺着阿福留下的血迹一路找到了那个小村庄。
后面跟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胖墩和猴子。
欧阳兰见他无聊，搭话道：“你怎么对冷月的事情那么上心呀？”
胖墩一本正经：“冷月姐是一个很好的人，我当然要对她好啊。”
欧阳兰觉得很新鲜：“哟，你才多大，就知道分辨好人坏人了啊？”
胖墩有点讪讪地挠了挠头：“上次玲珑姐杀了两只鸡，咱每个人都分到一大块鸡肉，只有冷月姐把她的那块给我了。”
“噗。”柳如烟笑出声，胖墩瞪了她一眼，却没什么威慑力，反而笑得更欢。
胖墩哼了一声往前跑去：“冷月姐！冷月姐！你在哪里啊！”
冷月问了路之后才晓得自己原来一直走错了方向。
要说阿福的记忆也真是神奇，记错就记错了，居然还可以错得这样彻底。地点没出什么问题，可是方向完全记反了。
所以他们只能悲催地顺着原来的路往回走。
子弹取出来后，阿福的行动已经基本不受什么影响，因为记挂着雷爷，也没有再占冷月便宜，二人走得很迅速。
所以很快，就看到了前面一蹦一跳的胖墩。
“冷月姐！”胖墩惊喜地指着前方。
撒开两条小短腿跑到冷月身前：“冷月姐，你还活着啊！”
阿福听着有点刺耳：“怎么说话呢。”
还不是太激动了嘛。胖墩暗自嘀咕。
“……冷月。”薛敏有些自责地看着她，虽说没什么大伤，可是脸上、身上到处可见划痕。
又让她受伤了。
“队长。”冷月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突然被柳如烟拍了一下：“冷哥，行啊，你还真有小孩缘。胖墩也是，小凳子也是……”
提到小凳子，冷月神色黯了黯。
意识到自己失言，柳如烟连忙闭上嘴。
胖墩插嘴：“小凳子是谁啊？”
冷月轻轻笑了笑：“等过几天有空了，我带你去见他。”
“好了，我们回去吧。”薛敏说，“对了，胖墩，白连长他怎么样了？”
胖墩正色作严肃状，反倒是显得有些滑稽：“玲珑姐还在抢救，不过据她说，应该是活不成了。不过，那两个士兵都说，即使白连长不在了，也愿意跟着咱雷爷。”
白连长死了？
那个证实了自己身份的人……薛敏勉强笑了笑：“回头申请，让他回到党组织再下葬吧。”
零计划又让云绕立下大功一件，戴局长亲自为她授予上尉军衔，以示表彰。
然后又是一通废话，上次从青池将军处回来的时候早已听过一次，云绕有些昏昏欲睡，面上却还是挂着得体的笑，礼貌地应付着。
完了之后，她拉住戴局长：“女子小队……”
“她们通日的嫌疑基本可以取消，可是黄金一事，却还没有得到完美解决。”戴局长实事求是，“黄金一案已经交给军令部全权调查，所以女子小队的最终处置权，在军令部手里。”
戴局长觉得，像女子小队这样一支战斗能力极强的特工小分队，回到军令部是迟早的事。只是对于她们是否通共的问题，一定会进行严格的甄别。
算了，军令部的事，他才懒得管。所以这些话，也并没有对云绕详细说。
角落。安处长望着云绕和戴局长离开的背影，思考着云绕通共的可能性到底有多少。
恰巧此时，一个卫兵前来低声汇报：“从您下命令到现在，属下并没有发现云上尉有什么可疑的动作。”
安处长斜眼：“你确定？”
卫兵点头：“我们趁她吃饭的时候搜过她的宿舍，没有发现可疑物品。”
安处长冷哼：“她是特工出身，如果能让你们这么容易搜到，她就不会安然无恙地当几年青池小姐了。”
“我们在常常出入她宿舍的宋中尉鞋底安了窃听器，除了一些情话，没听到什么别的内容。”
的确，宋朔是狙击手，擅长的是狙击和近身格斗，还有应付一些突发事件，对于窃听器，可能并不是很有经验。
“属下问过了一些士兵，事实上，从她回军统直到现在，除了执行任务，并没有出过军统局半步，也没有长时间将自己锁在房内。平时就是训练或者与宋中尉聊天，没有做过什么可疑的事。”
安处长皱起眉，难道她对共产党的袒护真的只是为国家着想？
她到底是心机太重，还是太过单纯？
由于柳生美子的疏忽，导致零计划流产。鉴于柳生美子曾对大日本帝国有过战功赫赫，并没有让她切腹以示忠诚，而是遣送回日本，听候处置。
野村身死，柳生美子万念俱灰，并没有反抗。
薛敏等人接到回军令部的消息，已是来年春天。
是由云绕亲自来通知的。一是因为只有她晓得他们的具体位置，二是因为如果派别人来的话，对于雷子枫、上官于飞等人的身份还要有一番解释，够麻烦。
据她说，由于零计划水落石出，那个双面间谍陈震的假消息不攻自破，早在一年前，军统局就开始对他进行严格的甄别工作，春节前就已经找到了他通日的证据，执行枪决。
不过据说他通日是因为自己的母亲被柳生美子所挟持，也怪可怜的。
彼时雷子枫等人已经拔下了团城附近的数座炮楼，正在筹备对团城的总攻。
薛敏觉得，雷子枫帮了自己那么多次，自己帮助他打一回团城是不在话下的。
“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一早。”
冷月抬了抬眼，看向一旁的阿福，却刚好四目相对。
那么快？
薛敏也觉得仓促了些，踌躇了一会：“能晚点么？毕竟团城……”
“黄金无故在共产党处出现，你们通共的嫌疑是如何被取消的，或者说有没有被取消，我也不知道。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是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才好。若是想打完团城再离开，晚了这么多天，你们想怎么解释？”
没想到云绕轻飘飘就说出了通共二字，薛敏有些奇怪她的真实身份。
可是军统局管的就是间谍之类的事物，总不见得到处都是共产党的人吧。
看到薛敏的眼神，云绕坦率道：“我说过，我打鬼子是为了报仇。心中本就没有什么信仰或是民族大义。共产党对我有恩，我已经报了。可是国民党对我的培育之恩，我还得慢慢还。”
或许等还清了，自己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吧。
薛敏嗯了一声：“那……大家都去准备一下吧。”转过头，对雷子枫说：“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冷月垂眸，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
欧阳兰的心情有些复杂。
回去？回去干什么呢？她一个国民党特工，却要陪着两个共产党员回到军令部？
其实对于党国，她没有太大的眷恋。只是黄处长，她放不下。
冷月慢慢地在小道上走着，听着后面有节奏的脚步声，心头一阵苦涩。
停滞在一颗树下，他们第一次说话的地方，对面的枝条上，仿佛还挂着一颗铜钱，在风中左右摇摆。
良久，阿福开口：“一定要走么。”
冷月无声地点了下头。
阿福沉默下来。他明白的，因为薛敏应该回去，继续执行她打入敌人内部的的任务，所以冷月，也必须跟着她。
他有什么理由不理解呢，他不也是一样，没有办法丢下即将面对一场大战的雷爷，去江海城陪伴她。就如她无法抛下日后可能举步维艰的薛敏。
又向前走了几步，靠她近一些，从后面揽住她，双臂环在她胸前，头默默低下，埋在她耳间。
冷月闭上眼，感受着他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握住了，他环在她腰间的手。
过了一会，冷月微微侧过头，低喃道：“你要我么。”
阿福神色一滞。
她的气息就在他耳畔，冷月的声音很轻：“就现在。”
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你，可至少这最后一夜，我希望，我是你的。
欧阳兰没有想到，再回到军令部，已经物是人非。
没有人煮上一杯今年的新茶，关切地来问自己有没有事。
没看见黄处长的身影。
原来的韦副处代替了他的位置。
“黄处长呢？”欧阳兰愣愣地问。
韦处长淡淡地：“因为黄金的事情，上面将他降职查办，后来在一场小战役中牺牲了。”听不出什么情绪。
欧阳兰一下子没有站稳，往后退了几步，柳如烟忙将她扶住。
眼眶渐渐湿润，泪水一滴一滴砸下来。
云绕亦是一脸茫然，她远在重庆军统局，哪里会知道江海城军令部的事。
出了韦处长的办公室，欧阳兰突然崩溃一般地蹲下，抱住自己哭起来。
柳如烟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骂人她会，安慰人还真从没干过。
薛敏轻轻拍着她的肩，也没有说什么。有些伤痛是言语安慰不了的。
“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欧阳兰抽噎了几声。
薛敏她们对视了几眼，还是点了头。
直到傍晚，欧阳兰才突然推开宿舍的门，走到薛敏面前，抬起红肿的眼。
“带我加入共产党。”
其余几人一脸说不出的震惊，薛敏看了她一会，轻声道：“好。”
欧阳兰凄凉笑了笑，薛敏心头一酸，搂住她。
难得地没有拒绝这个肉麻的动作。
薛敏心头一阵苦涩，她的确希望姐妹们跟自己一起加入党组织，却从没想过，是这种方式。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之后还有着更大的磨难等着她们。
激战了几天几夜，终于攻下了团城。由雷子枫部管辖。
刚刚入驻团城，难免有种种不便，雷子枫他们想尽办法，开了各种各样的会议，就是为了争取民心。
可是团城中颇有名望的林会长，却一直对他们十分不配合。
雷子枫很头疼，再第N次被甩脸色之后，终于发飙了。
“老子看那老头一定就是个汉奸，否则干嘛对我们这么不信任！”雷子枫气哼哼地跟上官于飞发着牢骚。
上官于飞安抚了一下，却也觉得奇怪。
对着林会长软硬皆施，可就是都不管用。
算了，这难搞的茬儿，以后再慢慢搞定吧。还是先争取到其他商家名人的支持为上。
起先那些工商界的人士还因林会长的阻挠，不愿意给雷子枫他们好脸色看，后来还是共产党那边派来了一个很有经验，尤其是很会讲道理的首长费军长配合雷子枫的工作，对那些人进行了多次安抚和保证，他们总算是对八路军有所改观。
这天雷子枫宴请了所有愿意和他们配合的达官贵人，以示感谢。
大家的态度都十分客气，雷子枫很满意。
因为阿福被上官于飞叫去给一些新来的小兵指点枪法，就没有在。
猴子见玲珑时不时紧张地往外看，拍了拍她的肩：“妹子啊，团城现在都、都是咱的地盘儿了，他小鬼子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咱雷爷头上光明正大地拉屎。来来来，别、别那么警惕了，吃、吃饭！”
玲珑点点头，却还是有点不放心。
猴子酒劲上来了，有些兴奋：“来！大家喝！”
“砰！”
有温热的血液溅到玲珑脸上，她惊慌尖叫躲到猴子身后，猴子拿出手枪：“谁！”
坐在最靠窗那边的许老板眼睛仍然睁着，一副惊恐和难以置信，僵直着的身体却啪嗒倒在地上。
猴子接到雷子枫的眼神，将子弹上膛，一下也没有停顿，直接就从窗口窜了出去。
树林之间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猴子大吼：“站住！”，啪啪又是几枪，却打不中那人分毫。
雷子枫快步跑出来：“人呢？”
猴子看着远处，有些不甘：“跑了。”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留下半分痕迹。
分明才下过雨，地上却并没有什么脚印，可见那人身手实在了得。
雷子枫皱起眉，他还记得上一个身手很了得的人，一个蒙面女子，好几个人一起配合，才得以要了她的性命。
他有一种预感，这次的这个人，或许会给他们带来大麻烦。
吃过晚饭，冷月被秘密叫到了韦处长办公室。
韦处长甩手递给她一份文件。
蜂计划？看着封面上的几个大字，冷月心中有些奇怪。安排任务，不应该叫队长来么？
眼睛慢慢往下移，又看了几行之后，冷月微不可查地抿了抿唇。
将资料递还给韦处长，作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处长为什么选我执行这个任务。”
观察着冷月脸上微妙的表情变化，却看不出什么端倪。韦处长收回目光：“你是狙击手，行动比较方便。”而且柳如烟、欧阳兰、童玲玲的技能都是十分冷门的，他们如果死了，我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替代她们。可你不一样，大不了我可以给女子小队再派一个狙击手。
冷月点头：“什么时候行动。”
“明天一早。记住，这是秘密行动，对谁都不能告知。包括女子小队的其他人。”
冷月立正：“是！保证完成任务。”
韦处长的办公桌上，白纸黑字赫然写着——
蜂计划：前往团城，刺杀共产党高官，费德军军长。
韦处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旁的卫兵迎上来：“他们会中计么。”
韦处长冷笑一声：“只要她敢跟共产党汇报情况，我就会立刻动手。若是没有……”一口饮尽，“我自有后招。如果她可以经过所有的考验，那也再好不过。我们不过就是损失一个冷月而已。大不了，再派一个狙击手过去。”
冷月轻轻带上门，薛敏迎上来：“刚才干什么去了？”
冷月正要开口，却看见薛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方才柳如烟吃饭吃到一半回来解手，正看见两个士兵从自己的宿舍里退出来。问了两句，那两个士兵点头哈腰甚是殷勤：“替几位长官收拾收拾房间。”
谁信。
在四处翻找了半天，才在电话内和床头柜下各发现了一个窃听器。
看到薛敏的眼神，冷月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没什么，出去走走。”拉过薛敏的手，轻轻敲了起来。
——韦处长交给我一个任务，刺杀共产党首长费德军。
薛敏滞了一下。
——你答应了？
冷月默认。
——我觉得，他是在试探我们。
薛敏点点头。
——没错。
——队长，怎么办？
——先接下任务，去了之后，装作任务失败，再全身而退。我相信你。
——是。
没想到那晚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