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实何幻，何以辨知？世间万物，皆由心生；庄周蝶梦，难知谙义。

    何真何伪，何以鉴识？人间百态，皆由念起；南柯美梦，难识往昔。

    午，汾城一民宿内。

    法尊食讫回屋，正欲小憩，忽闻轻轻叩门之声，心中暗思何人此时叩门。

    随即略稳心神，缓步来至门前，轻开屋门，但见芷一人站立屋外。

    芷见法尊开门，轻身施礼，缓缓言道：“打扰法尊，小女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容禀否？”

    法尊微微一笑，轻身言道：“汝有何事，可随时相告，不必拘泥于礼数。”

    芷飘然进屋闭门，与法尊对面长跽。

    芷见法尊面露笑意，心中稍安，遂轻声问道：“向闻法尊秘法精奥，窥测神意，今有一事，烦请法尊赐教。”

    法尊面露惊奇之色，笑问道：“汝精练武艺，熟读百家，怎对此祝由之术饶感兴趣？”

    芷闻言略有思索，轻声回道：“不瞒法尊，昔有奇梦，相联有序，甚是怪异。梦者，岂有延续承接之理？闻法尊有回梦之法，可探昔梦之究竟，故就此请教法尊。”

    法尊闻言颇有惊讶之色，笑道：

    “梦者，日思而夜幻，看似杂乱无章，实则繁中有序。日间动、行、言、思者，皆由心生，均由念起，而后外化于形；然则人人心思不同，或喜、或悲、或惊、或惧、或怒、或恐……情势所迫而不显于外者，众矣！而憩睡者，无外情所迫，无拘无束，故而看似虚无缥缈，然实则皆有据可考。

    “梦者，若如往昔，则恍惚不清；若如今世，则清晰可忆；若如来生，则荒诞断续。芸芸众生皆谓梦境缥缈虚幻，毫无根据；然智者深思之，何为虚幻？何为真实？恰如庄周梦蝶，庄周为蝶？亦或蝶为庄周？实难分辨。吾等此时或为梦中矣！

    “故由此而知，接续之梦，虽为怪诞离奇，实乃命之理数。汝宜静心缓意，他日必有续梦解惑，何必急求。”

    芷闻言颔首相应，随后言道：“法尊之言切实，但事情急迫，恐待有误。诚请法尊指导一二，以解心中大惑。”

    法尊看芷表情急迫，似有紧急之事，略有思索，言道：“此法虽秒，但不可急求，一切皆由因缘。吾可教汝秘诀，汝勤习练之，或有机缘。”

    芷拜谢道：“多谢法尊！”

    法尊凝视芷道：“心者，神之主也。汝梦接续，暗合命理，慎事度势，不可造次。切记物有自然，事有合离，凡事皆由天命。但人道之本，识万物，知存亡，辨情势，善变化，达人心，谋静动，虽命所定，然其可易。”

    芷闻言双眉微锁，若有所悟，道：“法尊之言，奇幻微妙，吾必谨记于心。”

    法尊微微一笑，缓缓言道：“凡事皆由命数所定，然命数之内，须由自己把握。”

    言讫，起身来至墙侧木箱前，打开箱盖寻找起来。

    须臾取出一卷竹卷，随后跽坐于芷前，左手持卷递交于芷。芷埋头举双手接过。

    法尊言道：“此术虽妙，不可速成。汝需慢慢习来，一切皆由造化。”

    芷右手持卷，但见回梦术三字，面露喜悦之色，言道：“多谢法尊。已扰多时，容乞退下。”

    法尊面露微笑，轻摆右手以示退下之意。

    芷遂起身，面朝法尊躬身而退。

    待芷将房门关闭，法尊轻言道：“婆婆既来之，无妨闲聊。”

    只听得一个声音笑道：“实难逃得法尊慧眼。”言讫，但见婆婆于墙角闪现。

    法尊微微一笑，轻声问道：“不知何事使得婆婆以遁术窥之。”

    婆婆面露丝丝愁容，轻声回道：“今晨与芷聊及谷主所托任务之事，观芷心惊意躁。饭间视其心猿意马，紧随法尊而来。知其必有心事。故以遁术随其而至。”

    法尊闻言轻叹口气，微闭双目，缓缓言道：“不知谷主缘何有此一念，私以为芷必潜矣！”

    “与其相伴久矣，知其性格刚烈，恐如法尊所忧。”婆婆接着问道，“吾现有一事不明欲请教法尊，不知可否？”

    法尊睁开双目，笑视婆婆，回道：“不必客气，但问无妨。”

    婆婆跽坐问道：“法尊未询其接续之梦为何，遂传其回梦之术，何也？”

    法尊微微一笑，回道：“以吾意度之，芷必不谈续梦之详情，问之无益，故而未问。然回梦之术需有内力加持，以吐纳之法为基，辅之丹药，方可功成。现吾观芷，其心已乱，故与之以慰其心。且梦由心生，事有缘定，岂有速成之法？”

    婆婆继续问道：“回梦之术非凡人所练。今其得回梦术，若有机缘，窥得天机，恐为不妥！”

    法尊笑而未语。

    “诚如法尊所言，自刺起之事后，芷心思缜密，颇有城府，与之前相比似如两人。恰如剑锋出磨砺，腊梅绽严冬。”婆婆摇头轻叹一声，继续叹道，“观芷言行，此次任务悬矣！讨扰已久，告辞！”

    言讫，起身出门。

    芷从法尊之屋出来，见四下无人，疾步回屋，紧闭门窗，跽坐于榻前。

    芷凝神静气，缓缓从怀中取出回梦术，徐徐将竹卷展于榻上，细细读来。怎奈佶屈聱牙，一时难以明白。

    芷双眉紧缩，字字斟酌……

    恍惚之间，突然一只白兔现于墙角，长耳直竖，浑身雪白，双眼赤如红石，恰是昔日梦中之白兔。

    芷见此兔大惊失色。梦中之兔又现，莫非已然梦中？

    只见白兔飞速来至竹卷之上，上下跳动，双目直视芷，嘴唇上下微动，似在说些什么。

    芷身体后倾，呆呆若木鸡样，静静观之。

    突然，从竹卷中跳出几个字来，忽忽悠悠飘于空中。

    须臾，这几个字变成红色，甚如赤血，并排展现于空中。

    芷惊而不能语。

    “如鱼入罶乞速潜之”八个血字映入眼帘。

    芷视之大惊，上身不稳欲倒，右手急压于地，恍然一梦矣。

    芷惊魂未定，深吸一口气。

    随着砰的一声，榻上升起一股青烟。

    待青烟散去，回梦术卷已然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