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交黄鸟止于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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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对持

    郑朱使秦,旦至秦界,暮至渭水。贵臣远行,其车百乘,其从千人。

    郑朱使秦,夕至咸阳,朝至秦宫。贵臣远行,应侯远迎,天下皆闻。

    雄踞八百里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嵕山亘北,山水俱阳,故称咸阳。其以南之秦岭、西之陇山、北之崤山为郭,东之渭水为险,居高临下,觇视中原。咸阳城北高南低、西突东矮,临渭水渐陡,恰似卧虎欲腾、盘龙饮水。

    夯土为基,其深卌尺,黄土为台,其高三丈,上有主宫,名曰咸阳。以木为主,以土为辅,石砖为配,玉瓦为顶,卵石为基,赤砂为道。巍峨主殿,回廊环绕,西侧有台,借以远眺,南临露台,可瞰全城,屋宇楼阁,明暗通接。复有离宫,大小上百,复道相连、甬道相通。巍巍焉,似天宫之嵯峨;灿灿焉,若天宫之宏丽。

    咸阳宫外,秦国礼仪队伍旌旗招展,鼓角齐鸣,甲胄鲜明,戟钺炫目,以接待诸侯国君之至高规格礼仪迎接赵国使者郑朱。

    范雎并肩陪郑朱步入咸阳宫,谒见秦昭王。

    只见咸阳宫内,文武百官肃立两旁,诸侯使者侍立两侧,天下皆知秦赵之和矣。

    夜,秦军大帐内。

    王龁齐聚众将言道:“赵使已至咸阳,今奉密令,乘赵媾和意怠之时,全军誓破赵营。此战乃丈夫建功之际,望诸将戮力破敌。”

    众将奋言承命。

    王龁继言道:“吾谋划已定,各将整军束甲,备粮五天为限,依令而行,切勿有误。”

    众将言诺。

    王龁转身对翼言道:“望君助吾参战,以获战功。”

    翼抱拳施礼道:“谢将军器重!”

    夜,赵军大帐内。

    廉颇齐聚众将言道:“吾使已至秦都。有密令借秦议和之时,待秦军不备,出其不意以破秦军,全据上党。诸将以为如何?”

    其间两将交耳密言。一将道:“密令者,王命也。何有此问?”另一将回言:“上卿言密令而未提王命,欲借他人之口以言己意也。”言讫出列朗言道:“秦人剽悍,尚武善战,辅以军阵,变化多端,尤长弩箭,可愈百步。上党之地,山野纵横,车乘难行,马骑难突。以吾之短,击彼之长,窃以为难有胜算,不若固守以待秦军粮绝,然后击之,可获全胜。”

    末班一将出列言道:“秦居巴陇,粮草充备,通河开道,水旱兼济,若为久计,胜负难分。秦侵上党,生灵涂炭,民生怨愤,抗秦附赵。秦虽据地利,吾亦占人和。昔损兵失城,已骄秦心;吾军虽败,军心未撼,众将士莫不愤愤然以血前耻。此间出奇兵以胜之,上党之民莫不箪食以迎王师,则上党可定也。”

    此前一将出列言道:“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今王遣使已至咸阳,赵秦议和天下共知,若此时发兵,恐失信于天下,窃以为不可。”

    又一将出列言道:“秦军虽锐,秦阵虽利,然吾守敌进,以逸待劳,乘其不备,全军而出,岂无全胜之理?此宜伺机而为,不可妄动。”

    瞬时,主守者甚众,主战者不寡,众言纷纷。

    廉颇喝止众将道:“吾等皆奉王命,固疆守土,岂惧秦军乎?然兵法之妙,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现秦军新胜,士气日盛,此时不可与之争锋也。冒起兵锋,取败之道。诸将听真,各守本营,切勿冒进。待秦军疲惫之际,听吾将令,奋勇争先,誓破秦军!”

    夜,平原君府内。

    平原君与一精壮中年对面跽坐,饮酒相谈。

    平原君击掌而歌:“嗟嗟烈祖!有秩斯祜。申锡无疆,及尔斯所。既载清酤,赉我思成。亦有和羹,既戒既平。鬷假无言,时靡有争。绥我眉寿,黄耇无疆。约軧错衡,八鸾鸧鸧。”对面之人轻吟和之。歌毕,两人抚掌而笑。

    平原君笑曰:“令尊曾言,兵者,死地也,而君易言之。且言他日破赵军者,必君也。何也?”

    赵括敛笑正言道:“家父尝言,谨记于心。昔者,与家父论战布阵,皆以兵书之策对之,故有家父所言。现熟读兵书之际,亦研谋战事。”

    平原君执金勺于罍内取酒倒于赵括觚中:“此乃楚之灵茅美酒,请君再饮一觚。”

    对饮之后,平原君笑曰:“上党之战,君有何良策?”

    赵括回道:“秦军上党之战已历三年,损兵耗粮;加之上党高居东西,俯视南北,乃秦入中原之要枢,秦必全力以取之。桓惠王献于秦而冯亭附赵,实为移祸也!”

    平原君道:“愿闻详言。”

    赵括继续道:“秦据上党,必危赵魏。而今天下与秦争霸者,唯赵矣。若吾王欲争霸天下,须破秦蚕食之策,必与秦决战于上党,则明知韩计亦趋之,将计就计以破秦疲兵,而定天下之势。”

    平原君大笑道:“君揆时度势,实乃国之栋梁。不知上党之战有何良策?”

    赵括略有思索,回道:“秦将奇谋,秦兵善战,秦粮丰足,此劲敌也。中原诸侯,明合暗斗,唇齿渐离,纵横势弱。上党之地,山野纵横,骑乘难行;连年兵锋,将士疲惫,百姓恶战。加之上卿未能速决,粮草难济。天时地利人和实难利我。若为久计,上党必属秦矣。唯今之计,或以奇兵以胜秦,或以微功以和秦。苦无他策。”

    平原君面露疑色:“君何知吾军粮草难济,而秦军丰足?”

    赵括心中暗叫不好,顿觉自己一时酒后失语,惶惶回道:“巴陇之地,粮草丰沛,加之商鞅变法之遗风,重农久矣!故妄测秦军粮草丰足!”

    平原君饶有兴趣问道:“何以知吾军粮草难济?”

    赵括面露危色,身出微汗,已然酒醒,匐地而言:“酒后失言,望君勿罪!”

    平原君哈哈一笑,起身来至赵括身边,双手扶起赵括,缓缓言道:“此时唯君与胜耳,闲谈而已,不必如此!”

    赵括施礼道:“近期多国粮商云集HD,故妄测矣!”

    平原君闻言面色沉重,双目凝视窗外,微微叹道:“诚如君言,天时地利人和均不予我,加之强秦善战,上党危矣。然吾谋划已定,希盼上卿有良策破敌。若再有败绩,吾必面王以换将,不知君有良将贤士之意否?”

    赵括忐忑言道:“猛将如云,良士如星,岂敢忘测。”

    平原君哈哈大笑,继而击掌起歌,赵括亦附声和之。

    月明则星稀,月暗则星繁。

    鸟鸣则林静,鸟寂则林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