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异域月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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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三百万人齐下泪,天涯何处是燕乡

    在此性命攸关之时,只听一人大喝,“这里交给我,带乌获走。”五鬼定睛一看,来人身材魁梧,宛若通天塔一般,看这架势,定是秦国隐匿高手,白瘟鬼急忙说道:“我等只为救人,哥哥,我可不想小命丢在这里。”青瘟鬼一看,“拜托将军了,我等撤。”黄瘟鬼与黑瘟鬼抬起乌获,纵身而去。来人就是秦国大名鼎鼎的白起。

    看到孟说惨死在赵雍拳法之下,白起怒发冲冠,运起微明神功,猛地跃起,向着赵雍展开猛烈进攻,赵雍与赢荡接战许久,内力损耗巨大,此刻遇到白起围攻,顿时感觉到体力稍有不支。

    白起乃是赢荡的授业恩师,与赢荡情同父子,赢荡喜欢胡闹,白起在大事情上总是教训赢荡,赢荡在白起面前也是服服帖帖,他只是个孩子,却有雄心壮志,带领秦国东出,打下宜阳这一关键重镇,他欣喜,白起内心更是开心,平日里虽然严厉了一些,但是对赢荡,白起是打心里喜欢,想起赢荡的威武雄姿,可此刻却生死未卜,自己作为师父,怎能没有责任,“荡儿,撑住,为师立马就去找你。”

    白起对赵雍没有丝毫留情,青山松柏拳法在微明神功下如虎添翼,施展开来,赵雍顿觉雄浑劲力朝着自己面门而来,压的自己喘不过气,想要以身法闪避,可奈何白起身法并不在他之下,他奔向何处,白起定能跟上,赵雍稍有破绽,胸口便被白起接连猛击三拳,口吐鲜血,向后退去,赵胜慌忙起身,使尽全力与白起拼掌,奈何自己与白起相比相距甚远,被白起一掌打飞出去。

    看着赵雍已然失去战斗力,白起吹起长哨,“弓弩营,若有追杀,万箭齐发。”白起看着秦军已然安全撤离,便迅速回身上马退去,他的心中始终记挂着赢荡。

    残阳如血的洛阳王城,鲜血浸湿了青石板,赤龙文鼎被白起打退数丈之远,少年天子姬延终究松了口气,场下朝臣向着天子拱手道:“天意护佑大周,愿大周百年长存,秦人残暴,终是遭上天惩治。”姬延冷笑着,若非吩咐侍者在九鼎上提前动了手脚,尤其在雍州大鼎之上涂抹天下奇毒—金蛇散,无色无味,乃不臣之人伏诛之毒药,秦武王自大妄为,竟是将秦国凤酒倒在鼎中饮了两口,被大鼎砸死,也是天意了。

    若是依靠这些老臣,周王室早已经不知灭亡多少次了。自此江湖上便流传着,“少年意气秦武王,举鼎身死为笑柄”。赵雍被白起打成重伤,将养一段时日。信陵君与若汐等人急忙赶回魏国,筹划合纵反攻事宜,田文也赶回齐国,准备攻伐燕国。

    中条五鬼送回乌获后,未在秦军处停留,便去追赶张社,将小李穆和二郎带回魏国,轰轰烈烈的秦军入洛阳,便这样结束了。

    天边的血色残阳映照下,初春的牡丹花迟迟不愿绽放,伏牛山上的孤峰倾尽全力想留下剩下的几抹余晖,归雁排排飞过,带着秦人的思念。秦军退守宜阳,此刻的中军幕府中,甘茂,白起,赢煜等众臣围在赢荡身边,看着痛苦不堪的年轻秦王,众人都泪流满面。整条大腿被砸断,小腿被砸的粉碎,饶是有着坚定意志的秦武王也抵挡不住锥心之痛。

    豆大的汗珠从秦武王脸上淌出,面色苍白,大手死死握住白起,也只有白起能抵挡住赢荡这个大力士的千钧之力。

    赢煜趴在榻边,哽咽地说道:“王弟,再忍忍,我们这就送你回咸阳,见母后。”赢荡颤颤巍巍地说:“煜哥哥...不要....回....咸阳,母亲....看到我....如此,定十分....伤心,我痛不可当,煜....哥哥,稷儿还在燕国受难,切记将他接回来,我兄弟三人感情最好,煜哥哥,你帮帮...我。“

    赢煜痛心地跑了出去,一名女子一身素衣,穿戴齐整地向帐内走去,赢煜看了一眼如歌,拉着她的手臂说道:“荡儿此刻痛苦难当,如歌,你稍稍宽慰他一下,我,哎。”赢煜掩面哭泣,如歌什么话也没说,径直向着帐内走去,甘茂与白起等人看着如歌来到,便退了出去。

    中军帐内浓厚的草药味道,一般人已经无法忍受,如歌笑着走到赢荡面前,将浑身的衣物脱了下去,赤裸着看着赢荡,“荡哥哥,你想看我唱歌跳舞吗?你看我,美不美,你现在呢,什么都别想,我就是你的全部。”如歌忍着内心的煎熬,却已然表现得镇定自若。

    赢煜转身看到丈外所有秦军将士尽皆袒露左臂,跪在地上,前排的王龁与王陵等人泪流满面,看到赢煜出帐,二人跪伏着向前挪动。“赢煜,秦王如何,我等能做什么,若能让他减轻痛苦,我王龁愿意舍命。”王陵更是满眼血丝,看来也是大哭一场,赢荡与他二人十分投缘,王陵更是被任命为秦军骑兵主将,攻伐宜阳。“王二愣子,我也想,要是舍了我赢煜这条命,能让荡儿少点痛苦,我眉头也不会皱,可。”赢煜忍不住啜泣,他能怎么办,亲手结束赢荡这无尽的痛苦吗?那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母后,面对自己的良心。

    突然,帐内传来一阵优雅的诗歌,听这个女子的声音,秦军众人便陶醉了。

    甘茂,赢煜,与白起等秦军众人,齐齐跪在地上,跟着着歌声,思念着远方的人。这声音,乃是秦人引以为傲的《秦风·蒹葭》,这是秦人为数不多的爱情诗歌,被孔夫子收录在《诗经》中。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秦川咫尺,宛然有三山云气,竹影仙风,可我却看不到了。如歌,你的歌声真好听,我.....想家了,母亲,我也.....想你了。”如歌在赢荡面前翩翩起舞,歌舞的治愈作用,让秦武王能转移注意力,稍稍减轻痛苦,看着秦武王笑着笑着,便慢慢闭上了眼睛,如歌再也忍耐不住,扑倒在赢煜身侧,放声哭泣了起来。

    帐外的众人也都清楚,秦王终究是支撑不住了,英武雄威的秦武王与世长辞,英年二十三岁,此生之中,宜阳大战,大秦东出,开启秦国东出之新格局,配享太庙,谥号武。

    一时之间,秦军中弥漫着悲凉拗伤之气。“军乐,送秦王,起。”军鼓之音蔓延在整个宜阳,震击在秦军的每个士兵心中,在军鼓的震荡下,秦军之中唱起了同仇敌忾的《秦风·无衣》,“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悲怆的秦风在秦军的注视下,送走了他们爱戴的秦王。

    远在咸阳的惠文后只觉心中一阵疼痛,确实不知为何,难道是赢煜?还是赢荡?

    初春的咸阳雨雪霏霏,杨柳依依,朝阳映照下,万物充满生机。惠文后询问着侍者:“今日,可有战报送来?”“启禀太后,君上尚在洛阳,并未有军报。”惠文后总算是安心,洛阳王城乃是天子地盘,能有什么事情。午后,正在小憩的惠文后听闻“玄思苑”外有些许声音,却是在小声议论,惠文后伸了伸懒腰,整理一下衣冠,向着院外走去。刚刚走到一半,并听到门外的侍女低声说道:“太后正在休憩,惊扰太后,我等都担待不起,君上遗体到了宜阳,可是真的?”

    惠文后只觉眼前一阵眩晕,便昏倒在地上,许久之后方才醒来,当看到是赢煜亲笔写下的文书,惠文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躲在玄思苑中将自己完全封闭起来,任何人也不见,不吃不喝。

    甘茂与白起等人在宜阳留下驻军后,便带着秦武王的灵柩一路赶回咸阳,举行国葬。在尚未起行之时,白起与甘茂细细查验了秦武王的伤口,他们也想不通,为何秦武王会折损在雍州大鼎之上。“君上内力深厚,力大无穷,白起试过雍州大鼎,我王既已举起,定不会因为大鼎沉重致使我王罹难,此中,定有蹊跷。”白起说道。

    “将军意思,哪里有问题。”甘茂追问道。

    “我王举起大鼎之前,喝过秦酒,喝过赵酒,酒在鼎中。”白起细细回想着。

    “来人,查,在回到咸阳之前,必须查出究竟。”甘茂大吼道。

    “丞相,赵王无意与我等结仇,君上已表明要与赵雍共分周室,杀死我王,对赵雍无益,症结定在天子这里,我王身体异样,还望丞相查验,若是中毒,周室定脱不了干系,然则,查验我王遗体,事关重大,丞相作何想?”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若是不能查明秦王死因,我等大罪,如何与太后交代,这事情,我来做,江湖毒物,甘茂稍有涉猎,一会与将军商议,眼下秦国突遭大难,边防还需将军运筹帷幄,切莫大意,只是,便是查清是何毒物,也不能向周室发难。”甘茂为难地说道。

    “但有因果,白起定誓死为秦王血仇。”白起气愤不已,伸拳打在军案上,军案瞬间四分五裂。

    “将军,此时回国,势必卷入夺嫡纷争,秦国遭逢大难,六国合纵随时复起,将军可要收好秦王为我等打下的江山啊,宜阳重镇,断不可失,你在,我放心。”甘茂握住白起粗糙的手掌,拳拳之心,发自肺腑。

    “如此,白起听从丞相吩咐,秦国内部安定,全赖丞相帷幄,白起谨受命。”白起拱手说道。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二人同时说出了那句秦人危难时刻的报国之语。

    众人抵达咸阳时,咸阳已经满是白幡,惠文后带着众臣在咸阳城门口身着麻衣素服,在咸阳城门口跪伏以待,看着远处愈来愈近的秦武王灵柩缓缓驶来,惠文后强忍着内心的剧痛,迎接着远征的秦军将士。

    看着惠文后苍老发白的面颊,赢煜内心不忍,翻身下马,想要搀扶着惠文后,惠文后笑着看着赢煜,“不用,煜儿有心了,为娘撑得住。”细细想来,尚有赢煜在身侧。只见惠文后强打精神,颤颤巍巍,登上咸阳巍峨的城头,看着咸阳城下齐整的秦军方阵,身为一国王后,此刻需要她承担起秦王的职责,自己儿子平生酷爱军旅,此刻战死沙场,也是得偿所愿。

    惠文后站在城头上,初春的微风将惠文后的衣摆慢慢荡起,白幡在风中旌旗摇摆,整个秦军没有了得胜归来的喜悦之情,也没有了授爵领赏的激昂之意,全军蔓延着低落失望的情绪。

    惠文后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大秦男儿们,打起精神,宜阳血战,我大秦战而胜之,幸赖将士用命,拼死血战,先王遗愿已成,此刻,我等应当欢呼雀跃。大秦出奔,乃为结束天下征伐,还天下一个太平,此等功业,千古未有。生而入秦,幸甚之至,大秦东出,至死方休。”

    城下的秦军听到惠文后慷慨激昂的演说,顿时打起精神,他们的牺牲是有价值的,秦军齐声吼道:“大秦东出,至死方休。”在城外观赏劳军仪式的秦民自发加入秦军阵营,也跟着高声吼道。

    “荡儿,愿你魂魄上天,为娘接你回秦。”惠文后轻轻唱道:“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诗歌《击鼓》在惠文后的歌唱中带来了秦军士兵征战在外的千古情,战友之间山盟海誓,同生共死,生死聚散,不抛弃,不放弃。之后子演化为女子,便成了千古颂扬的爱情诗篇。惠文后刚刚唱开,便有秦军士兵跟着附和,与惠文后思念他们值得信赖的秦武王。

    白起大吼道:“军乐,起。”军鼓之音在咸阳城下铿锵有力,雄壮悠远。在秦军的注视下,白起,赢煜,甘茂等人扶着秦武王的灵柩进入咸阳。

    秦武王去世,并没有来得及指定秦国王位继承人,这让秦国的继承人依稀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秦武王没有子嗣,弟弟众多,惠文后的立场就尤为关键了。在秦武王葬礼过了一段时间后,赢煜从悲痛中缓了过来,与沅玑和如歌一起进宫,抚慰惠文后。惠文后居住的玄思苑在咸阳宫中的侧后方,墙上涂抹了花椒粉,驱寒增香,驱赶蚊虫。

    赢煜三人进到玄思苑,浓重肃穆的氛围让人颇感压抑,惠文后没有了昔日的谈笑风生,看到三人来到,惠文后向着如歌便是一躬,如歌惊慌失措,一时之间不是如何是好,赢煜急忙去扶,被惠文后挡开。

    “姑娘高义,荡儿死之前能在姑娘的温柔歌声中安详去世,看着他祥和的笑容,身为母亲,我要给你行礼。”说着惠文后双手相交,伸过头顶向着如歌拜了下去。

    “如歌惶恐,荡哥哥平日里对我很好,略尽绵薄之力了,太后折煞我了,万不可行此大礼,此举如歌自愿,只是想减轻哥哥的痛苦。”如歌扶起惠文后,三人坐在惠文后的身侧,“煜儿,荡儿的死因查清楚了吗?”

    惠文后问道。“母亲,丞相今日递给我消息,荡儿应该是死于周王室之特有毒药—金蛇散,荡儿举鼎之前曾将赵酒放于鼎中饮了两口,后劲力丧失,被大鼎之力砸下。”惠文后气愤地说道:“周人卑劣,竟用如此卑劣手段,实在为世人不齿。”赢煜说道:“母亲,荡儿死得冤屈,白起将军正在宜阳整军备战,如是时机合适,必定灭周室,通三川,震慑六国。”

    惠文后旋即便冷静了下来,摆摆手屏退左右,单独留下三人,惠文后靠近赢煜,在其身侧说道:“煜儿,你对王位可有想法?”此语一出,赢煜顿时紧张,正在思索,突然感觉大腿一阵疼痛,是沅玑捏了自己一把,慌忙匍匐在地,这种事情岂能是犹豫徘徊的,自己真的是大意,“母亲,赢煜深知自己之能,王位,赢煜无敢他想,请母亲体谅。”

    惠文后笑着说着:“我知道你对权力之争没有多大兴趣,可你身在王族,有时就是身不由己,不过,母亲不勉强你,你若为王,母亲鼎立支持,你若无意,就当母亲没有与你说过此事,此后,不管秦国王位结果如何,你切莫插手,即便我身死,你也须答应我,莫要意气用事。芈八子已经在行动了,她对秦国王位很有兴趣。”

    “母亲,煜儿定会全力护你周全。”赢煜握紧拳头说道,“傻煜儿,王位之争,你死我活,哪是你一人能逆天改命的。”

    “母亲,荡儿临走之前,曾嘱托我,去往燕国将稷儿。”沅玑又是在赢煜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下,惠文后注意到了沅玑的小动作,笑着说道,“要不说赢煜对权力斗争没有丝毫敏感性呢,荡儿如此说,煜儿,那你就率军去燕国将稷儿接回来,去吧,母亲没事,去吧,啊,如歌,你留下来,陪我说会话,你夫妇二人去吧。”

    沅玑对如歌说道,“如歌,好好侍奉太后,切莫怠慢。”如歌躬身行礼,沅玑与赢煜退了出去。

    “煜郎,惠文后真的是一个很让人敬佩的女子,她做什么事情都在想着你,你知道她为什么让你去燕国接稷儿吗?”赢煜懵懂地问道,“这不是荡儿希望的吗?”

    沅玑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身侧软昵地说道:“她是让你远离秦国即将到来的政治漩涡,在一场的宫廷政变中,没有人是万无一失的,她可能政变失败,甚至有生命危险。”赢煜惊慌地问道,“啊,夫人,我该如何去做?”

    沅玑说道:“此刻什么事情都是未知的,惠文后与芈八子的战争,与你无关,你只需要记住,秦国要稳,不能乱,你要与白起将军形成柱石,严防他国在秦国内乱中趁虚而入,干涉秦国内政,这才是你的职责。你是大秦将军,是我心中的金刚战神,煜哥哥。”沅玑靠在赢煜的肩膀之上撒娇道,这一句煜哥哥将赢煜的心都融化了。

    “赢稷身在燕国,此刻燕国动荡,却不知稷儿在燕如何,我须立即动身,前往上郡,与燕通好,寻机接回稷儿。此事,我须与芈八子约法三章,若是母亲有难,稷儿也是我的政治砝码,可保母亲无虞。”赢煜说道。

    “煜哥哥不可如此,芈八子若胜,她所支持的一方怎会放过稷儿,同室操戈,更是如此。惠文后若胜,以惠文后的温润性情,赢稷方有生机,你安心去吧,我在咸阳与你随时通信,你可临机处置,稷儿在你这,会安全许多。”沅玑思路缜密,这让赢煜很是宽心。

    “如此,我俩便分头准备,你在咸阳可要注意安全,你若有失,我会悔恨终生的。”赢煜握住沅玑的温润小手,滑嫩嫩的很是舒服。“煜郎,放心,威儿与我同在,共克时艰,我夫妇二人,生死与共。”沅玑给了赢煜一个拥抱,赢煜看着沅玑,时时刻刻对自己都是笑容满面,她太理解赢煜了,让赢煜的小心心彻底被她锁死了,这也是爱情的至高境界。

    此时的燕国,刚刚经历时局动荡,赢稷也在这场动荡中经历颇多,这件事情,也让赢稷成熟了很多,细细回想起来,受益良多,警醒良多。

    自西周代商而立,厉行分封,周武王的弟弟召公封在燕地,是为燕国,定都蓟城,是真正意义上的姬姓贵胄,与姜子牙封地齐国相邻,二人与周公旦曾一起并肩作战,平定西周初年的三叔之乱,稳定周王室统治。后战国时期,齐国卿大夫田氏代齐,姜姓易位,燕国与齐国便逐渐交恶。

    战国前期的燕国励精图治,向东北进击林胡,向南消灭蓟国,向西搞掉楼烦,时不时侵占赵国边境,这才是真正意义的闷声发大财,其他各国并未对燕国过多关注,大量侵吞土地让燕国有了很好的战略纵深,迅速跻身于强国之列。

    秦国为了打破六国合纵,将秦国的公子赢稷单方面派往燕国位人质,以此来向燕国表示,我不会率先毁约,否则我的公子便有生命之忧。也看出了燕国在秦国的战略影响力。

    燕国默默无闻战国数百年,而真正让他闻名于战国的,竟是燕王姬哙的一个离谱操作,他要将王位禅让给当时燕国的相邦子之,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禅让,何为禅让,让贤便是禅让,春秋战国中国社会转型,中央集权加强,这时候仿古人让贤,当真离谱。

    蓟城的寒冬腊月是十分寒冷的,燕王姬哙经过深思熟虑,将太子姬平叫到了身侧,“平儿,相邦子之之能如何?”姬平二十出头,正是风华正茂之时,他微微皱皱眉头,说道:“父王,你可曾听闻,尧德衰,为舜所囚,舜囚尧,复偃塞丹朱,使父子不得相见也。相邦子之之能即便比肩商鞅,邹忌,李悝,父王依旧不能如此做,子之权力欲望较重,父王应该予以打压,而非纵容。”

    姬哙自己也是德行高尚之人,深感自己德不配位,子之乃燕国忠臣,行禅让,扬美德,燕国强大,仰赖子之。“禅让子之,乃是为燕国强大,我知道你心里有气,你尽管向父亲发火,父亲不怪你,商汤在建立商时,网开一面,对鸟兽都如此仁德,引得诸侯归附,父亲此举,感天动地,定能重新复我姬姓荣光。”

    听到父亲说道如此复古之语,姬平冷笑道:“宗法原则嫡长子继承制,乃我大周定国之国策,父亲逆势而为,如何向姬姓先祖交代。”姬哙看着姬平,没曾想他竟以先祖来说事情,姬哙大怒,说道:“你若留恋权力,直言便好,阳奉阴违,此等德行,可为太子?”孟夫子怕是都没有父亲如此迂腐,儒家尚且说有德者居之,承认改朝换代,父亲如此,无药可医矣。姬平气愤地走出大殿之外,恰好与子之撞个满怀,子之洋洋得意,从姬平的脸色,便能看出姬哙的立场。姬平很是郁闷,想着出宫散散心,顺便找找常年在燕国为质的赢稷,一吐为快。

    赢稷在燕国已经生活了三年之久,已经习惯了蓟城的气候环境,咸阳夏日里如同蒸笼一般,能把人生生闷死,蓟城倒是凉爽,只是冬日里却又冻得瑟瑟发抖,生活拮据的赢稷只能依靠自己的能力获取生活物资,幸赖姬平时不时看望赢稷,能缓解赢稷在燕国的困境。

    赢稷不喜欢蓟城这个城市,冷冷清清,完全没有咸阳大都会的热闹繁华,更因为蓟城城市环境也不太好,胡人的牛马贸易让蓟城到处都是马粪的味道,很是难闻,平日里闲暇无事,便练练父亲亲自教授的青山松柏拳法。

    父亲的谆谆教导时刻响在耳边:“燕国遥远,为家国计,为父也甚是不舍,你母亲跟我闹过很多次,我也没有办法,燕国寒冷,你多穿点,为防身,为父将这套拳法传于你,这可是秦国君王方才能学的绝技,我只传授了荡儿,稷儿,修行不在何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谨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若是机会到来,你却没有抓住,为父就很伤心了。”

    先君惠文王赢驷很重视子女的教育,循循善诱,善加鼓励的模式让孩子们与他的关系处的很好,并没有厚此薄彼,“稷儿不怨父亲,父亲放心,我定不辱命,坚守秦人本质,赳赳老秦,共赴国难。”

    可能是出身的问题让赢稷很早熟,秦惠文王很是感奋,摸着赢稷的头,“委屈你了。”父亲去世,身在燕国的赢稷向着家国的方向深深一躬,长时间的人质生活也让赢稷有了坚韧的意志。

    好在是在燕国,赢稷有个远嫁燕国的姐姐赢倩,贵为燕王后,生下了孩子姬职。姬平比姬职大的很多岁,姬职倒是很喜欢粘着这个舅舅。平日没事,二人经常与赢稷来往,姬职聪慧敏达,逗留在赢稷这里的时光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