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吃饭！”

    看着摆在面前的四菜一汤，林酆激动得差点敲碗高歌，好在理智压住了他。

    老师说吃饭不能敲碗，不然会娶不到老婆。

    林酆深以为然，自己前世就是没有吃饭敲碗，所以才能在怪物横生的无人区里遇到老婆。

    虽然她脾气不好，力气还大……

    思绪回转，

    饿了一天的林酆吃起饭来仍旧很文静，有条不紊地夹菜，吃饭，喝汤。

    醋溜肉做得很合林酆胃口，小酸甜口，甜味盖过了酸味，不至于让牙齿打架。

    他不喜欢太酸的东西，因为那会让他想到树上野生的浆果，他已经吃过太多了。

    如果没有尝过甜味，他是能接受酸的，毕竟好歹也是食物。但这一世不必为糖分发愁，他自然心喜，偏爱甜多一些。

    炸鸡腿也很香，淡淡的香料味，夹杂着一股蒜香，外壳酥脆、内里软嫩，林酆吃得很开心。

    就着豆腐汤喝下去，满嘴的享受。

    就是芹菜味重了点，不怎么喜欢。

    林酆吃得很认真，一点残渣也没有留下，长年饥饿的经历让他养成了“光盘”的好习惯。

    观察室里，步崇明环抱双臂，冷眼旁观，透过单向玻璃死死盯着林酆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旁的蒙翊直打哈欠。

    “啊～～我说，你看得那么认真，要不要也去吃点？我看那小子吃得挺香的。”

    步崇明没有接他话，反问道：“培养皿还需要多久才有结果？”

    “少说也得几天时间吧，你得给它适应融入的机会，一下子冲击他的大脑，以他这强大的精神力，我那点精神很容易会被他的意识抹杀同化的。”

    蒙翊自己也默认了林酆的说法，只要意识足够清醒，精神足够强大，理论上确实可以挣脱乙级档位以下的虚拟世界。

    当然，他自己是没这本事，所以他才要这么小心应对。

    步崇明有点不耐烦，蒙翊却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紧跟着说道：“慢是慢了点，但总比这样无休止地放逐他的精神强。”

    步崇明冷言相对：“我一个组员牺牲了，在抓捕杨泽的时候，还有一个受重伤，现在正在医院手术。”

    “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杨泽最近接触且距离密切之人，一个乙级异生者大费周章接近一个正常人，肯定有什么目的……”

    “可要是按你这样折腾下去，他不疯也得被你逼疯。”蒙翊打断道。

    “那照你的意思，难道我要把他丢到一边吗？”

    “也未尝不可。”

    步崇明瞪了他一眼，蒙翊轻笑着眯起眼睛解释道：“放长线钓大鱼，如果真的有大鱼，你也得给他们咬钩的时间。无论如何，你这样一直关押一个已经由【202】判定过的正常人，本身就违了规矩。”

    “本来这几年精神监狱的职责越划越宽，产业越挪越大，上头已经有人持反对意见。你如果总这样由着性子做事情，下次撸的指不定是谁。”

    步崇明眉头一冷，刚要开口，却又被蒙翊打断。

    “我知道你这两年性子收敛不少，但在上面某些人的眼里，你就是根刺头。”

    “这次把你从龙潜监狱典狱长的职位下放到兰秋担任外勤组总组长，明面上是有秘密任务，实际上还是有人想要压一压你的性子。你先别急着动怒，这对你的仕途是有好处的。”

    步崇明还是开口：“个人私利算得了什么？都什么时候还搞这种内部斗争！”

    蒙翊截住他的话头道：“这不是内部斗争，只是不同意见而已，你不要说得那么严重。”

    “异生者要拔，借着处理异生者大肆揽权的人也要拔，这本就无可厚非。”

    “你仔细想想，如果精神监狱的手伸得太长，连普通人的刑罚审判也要管，你让警署刑侦那些部门干什么？上街收保护费吗？”

    “人类与自然环境需要保持平衡，权力部门也一样。这不是在搞破坏，这是在保护手无寸铁的民众。”

    “警署的问询，只要没犯事，进去一圈就能出来；可精神监狱的问询，正常人进来，出去时难保精神就会有损伤。”

    “要是今天因为你这里有一个林酆身份存疑要关押，明天就会有别的监狱出现第二个第三个‘林酆’。你敢担保这里面不会有误判吗？”

    蒙翊最后的这句话如同一根钢针扎进步崇明的心里，令他无力反驳。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不符合规矩，也知道影响很不好，可心里的那个直觉让他始终无法对林酆放下戒心。

    他可以保证林酆绝对有问题！

    可是，他又有什么证据可以拿来保证呢？

    精神医院的判断书？

    大骨粥的样本？

    【202】的检测报告？

    还是那两段前后反差巨大的放逐影像？

    不，这些都不能证明林酆跟异生者有关系，相反的，它们都证明了林酆只是个正常人，最多只是个有点故事在身的正常人。

    正常人，不在精神监狱的关押名单上。

    步崇明黑着脸，做着最后的挣扎：“至少，做最后一次检测吧。”

    蒙翊闻言，多少才放下心来。

    他说：“我要去吃饭了，吃完饭我再来接他出狱。想来他应该没吃得那么快。”

    …

    …

    林酆吃饱了，在蒙翊同步崇明对话时，他就已经吃饱了。

    但是他没等来蒙翊，反而等来了步崇明。

    “跟我走吧。”步崇明说了一声，然后扭头往外走去。

    林酆乖巧地跟在后面，然后再次被带进【202】。

    深知自己短时间出不去的林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步崇明的注视下自觉地躺到了机械床上。

    他其实对步崇明很有好感，毕竟对方曾安抚过自己的情绪，避免自己失控。

    想来应该是个好人。

    只是不知道他是用的什么手段，自己能不能学？

    【202】里的医师意味深长地瞥了步崇明一眼。

    步崇明没有多余的话可以解释，他转身走出了房间。

    “开始吧。”医师说。

    机械臂缓缓落下，将面罩盖在林酆的脸上。

    同样的流程，同样的麻醉，同样的钢针钻脑壳……

    “脚掌无异样。”

    “小腿无异样。”

    “大腿无异样。”

    医生端起茶杯，没有像上一次那么认真。

    “盆骨无异样。”

    “四肢无异样。”

    “内脏检测中……”

    ……

    护士在一旁飞快地记录着，仿佛仪器还没出声，她就知道下一句是什么。

    “大脑皮层无异样。”

    “大脑神经嘶……无异样。”

    ……

    忽然，护士愣住了，因为这一次仪器停顿的时间比上次长，所以她清楚地感觉到了不同。

    那名医师也明显感觉到了，他的反应比护士快，最先抬头认真寻找着颅内三维影像里的古怪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