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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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鹏云

    夕阳西下,晚霞映照着荡漾的海面,波浪如同不停歇的鼓点,一层层拍打着金黄的沙滩。

    这里是段人迹罕至的沙滩,沙滩尽头是一片连绵的树林。

    海风轻柔地吹拂树梢,树叶随风摇曳,微微泛起涟漪。阳光缝隙,树影婆娑,投下斑驳的光影。

    仔细听,林中除了虫鸣鸟叫,树叶沙沙的摩擦声,偶尔还会传来一阵阵孩童的窃窃私语。

    镜头再次拉近,原来是一群十来岁的孩子正藏身在此。

    时间正值盛夏,纵使身处海边,晚风吹拂,可八月底的天气,依旧十分炎热。

    酷暑难耐,再加上丛中虫声嗡鸣,草木瘙痒。

    湿热难受的孩子们不停得扇动手掌,偶尔还会扭动身体调整身姿,似乎想以此来驱散那极端的不适感。

    “来了,来了,老大,他们来了。”

    一个担任放哨员模样的孩子弯腰疾步,从灌木丛中穿插过来,低声的汇报瞬间引起躁动的少年们一阵骚动。纷纷从藏身处窜出,围在一黑胖的少年身边。

    那黑胖少年先是抬出一只手比划,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接着压低声音说道:“别急,别急!等他们过来点。三,二,一…”

    此时不远处的沙滩上,也有一群孩子,脚步匆忙,或多或少喘着粗气,看样子是在赶路。

    等到那群孩子靠近,黑胖男孩猛地站起,指向前方,高声喝到:”上,围起来!”

    埋伏的孩子们立刻鱼贯而出,钻出灌木丛,将沙滩上那几个行色匆匆的孩子团团围住。

    被围的孩子显然是没预料到这突如其来的袭击,一时之间乱作一团。这时,还是领头那个少年出声,才暂时止住了骚动。

    “哟呵,死黑猪!你这猪鼻子还挺灵啊,居然能在这堵我。怎么,就带了这么点人?”

    “死耗子,你今儿个嘴再硬,爷爷我待会也得把它扇软了。

    你家那只野狗提前出门走的大路,估摸着已经在码头帮大人们卸货,一时半会是来不了的。

    现在,就算你叫破喉咙,嘿嘿,也没人救得了你。”

    黑娃得意得扬起手臂,握紧拳头,虚空一晃。“也算没枉费我这次苦心设计啊。”

    “设计?看来村口那神经病也是你安排的?耽误我们出门时间,好提前在这截住我们。

    不错嘛,懂得动动你那生锈的猪脑了。

    不过,你确定要在今天打?不是说我怕了你啊,要是耽误了明天的事,我是无所谓的,但是你的话,屁股肯定要被你爹打开花!

    依我看,咱还是改天,届时我一定奉陪到底。”

    这被围的领头少年名叫冯鹏浩,初云岛冯村前‘首富’之子,亦是冯村现任两大孩子王之一。

    此刻的他双手交叉环抱胸前,嘴里叼着根不知名的海草,随着他说话一翘一翘的。

    脸上表现得也是一脸淡然,似乎对眼前的景象一点也不担心。只是他那不安得不停扣动沙滩的脚趾,出卖了他的伪装。

    “少废话,修理你,误不了事,再说那所谓的大事,咱也就去是去走个过场而已。但是今儿个在这撞见,我可是出了大力气。

    好不容易有机会在村子外面截住你,并且把那烦人的野狗给调开。

    按先生的话说,现在那啥天啊地啊人啊都给我占了,爷爷我告诉你,你今天离开这,必须得掉层皮。”

    那黑胖少年,说话间撸了撸肥嘟嘟的手臂,一副已经按耐不住要揍人的模样。

    “死黑猪,劝你一句是为你好,真以为爷爷我怕了你?大不了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好过!”说罢也是展开战斗姿势。

    双方剑拔弩张,互相紧紧的盯住对方,大部分人已经摆出姿势,战斗似乎一触即发。

    “都住手!”

    就在此时,林中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紧跟着,灌木丛里又钻出一道瘦弱的人影,三步两步冲到两伙人中间。喘着粗气的同时喊到:

    “怎么想的?今天闹事,晚上回家不怕被收拾?或者,你们现在就想挨收拾?”。

    这新出来的少年面容略显稚嫩,身型也比较健壮。只是奇怪的是,在他露面以后,场上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凝滞。

    这边,鹏浩看见来人。激动得将嘴里叼着的草,狠狠地甩在地上。

    并且指着对面那黑胖小子说道:

    “阿旭!你来得正好!帮我教训教训这群家伙,最好打到他们下不了床。”

    鹏浩口中的阿旭虽然也住在冯村,但并不姓冯,他的名字叫做云旭。他也不像鹏浩是土生土长的初云岛人。

    据邻里所言,云旭尚在襁褓时随浑身是伤的父亲来到此地,也曾在此安稳生活了年许。但是最终,云父伤势复发,不幸撒手人寰。他父亲去世前将其托付给了冯大壮,也就是冯鹏浩他爹。

    “呼,今天不能惹祸,耽误明天的大会。咱还是先回去再说。现在!所有人!都给我回村,老爷子们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你们去了那边也帮不上什么忙。”

    云旭在这群孩子中威信很足。不少人望向这少年,眼里都充满敬畏。

    随着他一声令下,无论是围还是被围的,在场的孩子,眨眼间几乎跑了个精光。

    那黑胖少年看着周围小弟四散奔逃,知道今天这次费尽心思的围堵已经宣告失败。

    只是似乎还有点不服气,双手叉腰,恶狠狠地撂下狠话,妄图挽回一点颜面。

    “给云哥一个面子,今天就算了,下次,哼,就没这么容易了。”

    “别的家伙就算了,这个一定得教训两下,他刚刚还变着法的骂你呢!”

    旁边看热闹的鹏浩还是不愿放弃,落井下石。

    此话一出,黑胖小子立刻紧张地望向那稚嫩少年,看见他捏了一下拳头,嘎吱作响,脚下立即扭转方向,撒开脚丫子直接跑路,毫无刚刚那副气势十足的模样。

    “唉,可惜了。码头那边都搞好了?我没去,爹没说什么吧!”

    眼见众人走远,云旭弯腰扶膝,大口喘气。

    “没,没什么,对了,让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咱们进城,顺便带咱见见孙管事。”

    冯家以前是村里的大户,掌握着村里海产与城里酒楼的高价销售渠道。这两年虽然落魄了点,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冯父在村子里地位依旧不低。

    冯鹏浩也是跟着他爹经常往返初云城,在他爹与那些老板管事你来我往,送往迎来之中学到很多。凭着一手萝卜加大棒,他也在孩子群里混得风生水起。

    反观从小一起长大的云旭。或许是因为前两年那场变故受到刺激,一改往日的性格习惯。

    除了充当鹏浩的大棒,极少外出走动,每天就窝在家里,专心修炼一本据说是云父生前留下的武功秘籍。

    当然,这玩意美名其曰秘籍,实际上只是一套吐纳炼体健身的东西。

    云父虽然早早离世,却预料到云旭从小便会体弱多病,尤其是总会莫名的呼吸困难。

    自从练习这玩意之后,身体状况好了许多,顺带的,也能打了许多。至少冯村同辈小孩中,无一敌手。

    鹏浩这家伙瞧这玩意这么厉害,也曾练过一段时间,只不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始终没练出什么成果。

    待云旭稍微缓回口气,直起身子,才继续说道:“浩子,明天得早点起,别去晚了赶不上”。

    “放心,放心,希望渺茫也要搏一搏,这种大事我怎么可能睡过头,保证明天准时起,这次没赶上,下次咱就没机会了。”鹏浩胸脯拍的山响。

    两人并肩回村。走了好一会,鹏浩才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偏头问道:

    “对了,你不是已经出门去码头了?怎么提前回来,还跑到小路这边来了。”

    “二丫给我报的信。”

    “哦~!嘿嘿,那小黑猪知道估计要气炸了,家贼难防啊!”

    夜晚,云旭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中既是期待又是紧张。

    明天九月一号的灵择大会,是蓬洲仙门三年一度的选拔大会。

    届时会有仙门内的修真者,前往蓬洲仙门势力范围内的岛屿城池,选拔九岁半到十二岁半有资质的孩子成为门派弟子。

    不知为何,参加选拔者的年龄卡的很死,而鹏浩云旭两人今年都满了十岁。这也是两人仅有的一次机会。

    这个世界存在修行者。他们移山填海,追星逐月,近乎无所不能,并且最为关键的是,寿元悠长!

    虽说其它的道路不是不能走,但这条道路,几乎是所有凡俗之人的向往,云旭自然也不能免俗。

    但是,这选拔淘汰率极高,可以说是万里挑一。

    初云岛每次上万人参选,往往只有一人被选中,甚至可能无一人得此幸运。

    而选中者,自然一步登天,据说只要能活着回来,以后最次也能当个岛主。

    其父母亲族,更是可以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虽说不能随行前往仙山,但是只要那个幸运儿的噩耗没传回来,自此成为一个悠闲富贵人家,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选拔除了年龄,没有任何限制,不看出身,哪怕是盗贼流寇之子亦可参加,并且选中与否只看娃儿自身资质,可以说全凭运气。

    所以无论什么原由,只要孩子适龄,家长都会在这天送去赌一下。以至于每到此日,所有劳碌的家长都会忙里偷闲,暂时放下活计,甚至逐渐演变成东海特有的一个节假日。像是冯村集体的大渔船,就会在这个时候提前返航。

    蓬洲仙门,是东海唯一一个明面上的宗门势力。

    东海由岛屿组成,除了蓬莱洲岛群,其余岛屿大多不大,那些稍微大点的岛屿之间相隔又甚远,难以形成有规模的大势力。

    占据最大岛屿蓬洲岛的蓬洲仙门自然就成为代表东海的正统势力。除了一些实在无法兼顾或者没什么人的偏远小岛,整个东海可以说都是蓬洲仙门的地盘。

    不过大海天高海阔,地广人稀,海上也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所以东海暗处也充斥着三教九流,可以说是流寇、罪犯的天堂。

    此刻云旭躺在床上,实在是难以入睡。这种感觉就像是大考前夜,心情激荡,患得患失,甚至紧张到浑身难受,不管怎样调整身位都不舒服。

    望了望窗外稀薄的星光,云旭翻身坐起,摸索着摘下脖子上的一串钥匙项链,双手握住放在胸前开始默默祈祷。

    由于云旭的父亲在云旭未能记事时就过世了,云旭对他的印象几乎约等于无。生前除了那本吐息炼体的秘籍,也只给云旭留下一件钥匙形状不知材质的青铜饰品。

    说是饰品,是因为在八岁以前,云旭曽用它试过开遍家里所有的锁,无一处合适。因此只能当做一个饰品,如今被一条绳子穿过尾部的孔洞,挂在脖子上当成项链。

    自记事起,云旭便是跟着冯大壮生活。冯大壮的婆娘死于产后大出血,生下冯鹏浩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

    冯家虽然有点积蓄,但只能在村子里算的上有钱,与城里人相比依旧属于贫民,顶多算是平民。

    妻子过世后冯大壮没有续弦,一个人当爹又当妈,才辛苦地把俩孩子拉扯大。

    尤其是这两年,除了维持城里的关系以及送货,闲暇时还干回祖传的手艺,经常随村里集体出海捕鱼,以补偿花费,维持生计。

    云旭名义上只是一个养子,但这些年,冯父从未亏待过他,将他视若己出。

    冯父的付出都被云旭看在眼里,因此云旭是管老冯叫爹的。冯大壮也是默认了,但是没给云旭改掉姓名。

    每当有人提及改换名姓之事,冯大壮总是在那里反复强调,说什么:这是云旭父亲当年起的,云大哥当初帮了他不少,他不能让云家绝后…等等如此类的说辞。

    窗外星光挥撒着银华,夜很深了。或许是祈祷真的起到点作用,床上那坐立不安的小人儿终于安静下来。

    “唉,希望父亲在天之灵保佑明天一切顺利”。纂了纂胸口的钥匙,躺下身子,开始缓缓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