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一家
吴夫人知道袁熙性子极为蔫坏,便出声打圆场道:“两位先前为孙家效力尽忠,当时妾代管孙氏,深感两位兢兢业业,对此也是颇为感激。”
“但现在妾立场有所变化,实在不好厚颜劝导两位改换门庭,但有一事妾想说清楚。”
“妾在江东的时候,所做的最多也是想要竭力促成晋吴两方联合,并没有泄露情报,外通晋王之举。”
鲁肃和蒋钦对于吴夫人还是很尊敬的,毕竟当初孙策脾气不好,想要处罚部下时,都是吴夫人在其中劝说,所以诸将都很承吴夫人的情。
吴夫人继续道:“但权儿自始至终都视晋王为最大的对手,最后选择了和曹操联手,对此妾虽然并不同意,但也无力阻止,只能任其自行决断。”
“最终的结果,两位也看到了,正面对决,是权儿输了,输在实力决策皆不如晋王,对此两位应该心知肚明。”
鲁肃两人无言以对,蒋钦更是低头不语,说来他是主帅大将,中了袁熙计策,导致几乎全军覆没,也是脱不了责任的。
袁熙知道下面的话不好说,只能由自己来做恶人,便对吴夫人点头示意,自己接过话头,“我之所以留着两位,尤其是扣留子敬先生的手段,颇有些不那么光明正大,但我也有我的考虑。”
“孙权铁了心和我为敌,我数次想要和他交好,但都被其拒绝,最后更是联合曹操,数次发动大军攻打于我,我迫于无奈之下,只能正面对决,将其击败。”
“我自认在此事中,已经是仁至义尽,袁氏自始至终的敌人都是曹操,可孙权偏要撞上来,这能怪谁?”
鲁肃也是满口苦涩,他也数次劝过孙权,和凶虎相斗并不是个好主意,偏偏孙权一意孤行。
他一眼瞥到了袁谦,若有所悟,怕不是孙权猜到了什么,才想要置袁熙于死地吧?
但孙权谋略手段尚可,战场上的本事实在是不如袁熙,如今输了半个江东,甚至连自己的妈都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会不会后悔。
鲁肃摇了摇头,把这个念头赶出脑海,就听袁熙继续说道:“如今我占有大半吴郡,会稽水师经过半岛一战,几乎全军覆没,失去了抵抗能力,我的船队会不日南下,占据会稽。”
“如此一来,我便和孙权平分江东,且没有了长江天险,孙权在陆路已经无法和我抗衡。”
“加上刘豫州已经着手配合我攻击豫章,孙权独木难支,失败是迟早的事情。”
“当然,赶尽杀绝对我来说没有意义,而且我很想尽量避免两边无谓的冲突死伤。”
“两位应该明白,即使没有两位,我也一样彻底打败孙权,但两边交战,可能会死很多人。”
“就我而言,是不希望见到这种结果的,死人越多,仇恨不容易化解。”
“而两位在江东军中,都是以忠厚见长,我之所以费了这么大功夫,其实不只是为了我,也是为了给江东民众一个活下来的机会,我相信两位是能有所作为的。”
“我当然也可以让吴夫人出面,但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对孙家吴家,乃至我这边名声都有些不好,她身为我的夫人,我也不想让她为难。”
“如果两位能折节帮我,我自然是感激不尽,江东的百姓,乃至各大家族,应该也不希望走到死路上去。”
“我也会让两位掉过头来,在战场上对付曾经的江东同侪,只要求两位能劝服那些没有赢的希望,还要抵抗到底的人,不让他们拉上全城百姓陪葬的事情发生。”
鲁肃和蒋钦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动摇,但两人毕竟都还有些顾虑,所以一时间沉默下来。
袁熙见了,适时抛出了另外一個重磅的炸弹。
“说实在的,曹操乃至孙权那边,都说我袁氏是反贼,这点其实我也不怎么否认,毕竟争夺天下和平定天下,中间只隔着一层窗户纸。”
“但其实说到大义名分,我和刘豫州,其实比曹操孙权正当的多。”
“曹操就不说了,挟持威逼天子,其心天下皆知,孙权那就更可笑了,他那吴王封表,上面还写着魏王表奏,这能是天子本意吗?”
鲁肃蒋钦无言以对,这事情当初发酵起来,天下就有人戏称孙权是大魏吴王,让两人听了,也是极为尴尬。
袁熙又道:“两位可能还不知道,我和刘豫州都是受了天子亲书密诏称王的。”
“什么!”鲁肃蒋钦都震惊了,他们虽然刚才听袁熙进来时提过,但谁都没有当真,但看这样子其中有内情,怕不是又是一个衣带诏事件?
袁熙从怀中掏出诏书,随意丢给鲁肃,“两位可以看看。”
鲁肃展开诏书,蒋钦凑过头来,两人仔细看了一会,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他们都是见过孙权的封王诏书的,两边笔记明显不一样,孙权那封工工整整,一看就是官员写的。
袁熙这边的字体,则是稍显潦草,但里面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语气言辞也激烈的多,颇含愤懑之情,其中甚至用上了持诏讨逆这种字眼。
鲁肃拿着诏书,心中惊疑不定,他瞥到蒋钦手动了动,似乎想抢过诏书撕碎,吓得下意识把手缩了缩。
他明白,蒋钦也动摇了,要说这诏书是真的话,那曹操便成了反贼,孙权岂不是也成了助纣为虐的帮凶?
这样的话,江东剩下的最后一点正当性也没了,搞了半天,反贼竟是我自己?
鲁肃看了半天,终于是找出两点疑问,“这晋字,似乎字体稍有不同?”
“还有这印章,吴王诏书只有一个,晋王的似乎多了两个?”
袁熙笑道:“不愧是子敬先生。”
“这诏书的王号是空着的,可见天子思虑之密。”
袁熙话是这么说,但也知道刘协留了一手,这诏书是自己救出伏寿的回报,但刘协意识里面,还是对封王有所抵触,于是下意识没写王号,看上去是替袁熙考虑,但其实也是留了个扣子。
想到这里,袁熙不禁哑然失笑,刘协性子里面,和袁熙一样有着别扭的一面,但袁熙对此并不讨厌,也正是因为如此,刘协才更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毕竟刘协才到弱冠之年,而这之前,从他九岁被立为天子的十一年里,无时无刻都在受人要挟,过着身不由己的日子,能做的眼前这种程度,已经殊为不易,袁熙自忖换做自己,也未必能强上多少。
他开口道:“至于那两个多出来的印,一个是天子七玺其中之一。”
“我诏书上的三个印章,最上面的印章,是天子行玺,用于封国,这是我和孙权诏书上都有的。”
“下面的那个,是天子加上的第三玺,谓之天子信玺。”
鲁肃和蒋钦面面相觑,他们作为核心官员,自然知道这个印玺的用途,这是天子用来发兵的,意义不言自明!
而袁熙的的下一句话,更是让两人震惊无比。
“最下面的那个,是传国玉玺,我自己盖上的。”
“这是七玺中最大的那个,当然有其独特的意义。”
两人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鲁肃涩声道:“当初孙侯进入洛阳,于枯井中得到了传国玉玺,后将其交给了袁术,那如今这传国玉玺.”
袁熙点头道:“没错,如今这传国玉玺,在我的手中。”
“孙氏留不住,袁术留不住,我也未必能一直留住,有能者居之,我倒想看看,曹操能不能刚从我手里夺走。”
“至于孙权,他没这个本事,就不用想了。”
听了袁熙充满霸气的话语,两人无言以对,以现在袁熙的实力,确实有资格说这种话。
袁熙出声道:“如今天下大势,已经走过了中盘,两位上车的时机,其实没有多少了。”
“两位爱惜声名,我自然是欣赏的,但有时候为了拯救苍生,更大的勇气是敢于承受污名。”
“两位即使不为家族着想,也可为江东百姓想想,毕竟人都死光了,即使天下太平,一片白地的江东,还有什么意义?”
鲁肃和蒋钦听了,皆是犹豫起来,最后袁熙也适时给了两人一个台阶下,“我还是希望和平解决江东问题,不到万一不得已,我也不想开战。”
“所以我想请两位暂为客卿,不参与与江东的交战,制作些练兵献策之事。”
“毕竟孙权是吴夫人生的,我也不想做绝。”
“如果可以的话,两位可暂时跟着吴夫人处理政事。”
袁熙话都说着这份上了,鲁肃和蒋钦心道吴夫人总不会狠心将自己儿子杀了,便出声道:“承蒙晋王不弃,愿效微薄之力。”
吴夫人跟着袁熙出来后,上了马车,才面有忧色,出声道:“让妾参与政事,还是不妥。”
“夫君想要得到天下,自然培养嫡子,我若是势力大了,只怕还遭到非议,甄夫人那边”
袁熙摆摆手,“那是治天下,不是打天下。”
“而且我就是把袁谦封在江东为王,也不怕将来他起异心,毕竟未来是海路船运的时代,一条长江,又算什么天险?”
吴夫人听了,疑虑尽去,感叹道:“夫君还真是深谋远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