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侍柳颜的丫鬟，被悄悄叫进了王大海的书房。

    但这一幕，没有逃过横梁上一只路过的老鼠。它趴在上面，嗅着鼻子，用一双贼灵贼灵的眼睛，注视着底下的两人。

    “我有话问你，你要老实回答。”王大海冷峻着脸，“不然，有你好受的时候。”

    丫鬟一听，顿时心慌了起来，自从陪嫁进王家，就从小道消息上得知，这老爷有虐待女仆的嗜好，让女仆生不如死，又能表面看不到任何痕迹，于是表态道：

    “老爷，你问，但凡我知道的，必定全告诉你，不敢隐瞒。”

    “昨晚三更前后，大少爷有没有去西厢房？”王大海瞪着眼，紧紧地盯着这个丫鬟，不放过一丝她脸上的表情。

    “老爷，我不清楚。”丫鬟害怕地哆嗦了起来，自从四娘出那事后，在老爷面前说话不再有分量了，她要是落在他手里，四娘也不好来救她。

    “你是四娘的贴身丫鬟，寸步不离的，怎么会不清楚？”王大海喝斥道。

    “回老爷，昨晚四娘允我回家探望爹娘了。”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好你个柳颜！这么看来，那孽畜昨晚真是去找过她了。

    王大海想到这里，一脸的绿色，恼羞得很，对丫鬟道：

    “你敢对我隐瞒，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说完，一手掐住了丫鬟的脖子，让她吸不了气，两眼快要翻白，这才松了手。

    “奴婢……不敢隐瞒老爷，咳咳……千真万确，老爷可以去问守看大门的门丁，他们有看到我出门回家去的。”

    关于四娘和大少爷的韵事，上次死了个赵招娣，谁都怕步入她的后尘，这丫鬟暗暗庆幸昨晚的事情自己不知道。至于昨晚到底有没有事情，这捕风捉影的事但凡有个影，在这王家大宅院里就是真的，不然四娘也不会支开她。

    “你回去，别让四娘知道我找过你。还有，大少爷要是去西厢房，你马上来禀报我。”

    王大海叮嘱完，从手袖里摸出二两银子，塞给了丫鬟：“另外，四娘要是无故支开你，你也要来告诉我。记住，要及时告诉我。从今天开始，西厢房发生的任何事情，只要你肯告诉我实情，我绝不会亏待你的。去吧。”

    丫鬟收了银子，恐慌的心顿时消停了，她瞧了瞧周围，也没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便告诉王大海道：“四娘跟大少爷有诗笺往来，我不认识字，不知道写了什么。”

    四娘和大少爷的事，迟早会被老爷逮着的，干脆先在这里投向老爷，一旦东窗事发，好歹能保全自己。不然，以老爷的脾气，西厢房所有的下人都会被牵连。

    王大海一听，眼睛一亮，赶紧问道：“这些诗笺还在吗？”

    丫鬟摇摇头：“看完就烧掉了。”

    “是你帮捎的吗？”王大海追问道。

    丫鬟点点头，又道：“不过自从大小姐的丫鬟出事后，四娘就没再让我捎了，也不再写了。”

    “你回去吧。”王大海打发走了这丫鬟，一个人闷坐起来。

    丫鬟谢过老爷后，装没事地回到了西厢房。

    里其回到厨房的时候，火工们已经在吃晚饭了。

    姚大厨见他迟迟没有回来，就给他留了饭菜——也就半碗酸豆角，还有一碗小米粥。

    虽然给大小姐喂饱了，可有吃的，里其一点也不嫌少，也把这点菜粥吃了。

    歇了会就开始做宵夜，熬一些清热去火的汤饮，都是几个姨太爱喝的，像百合蜜枣汤，大房让熬的。而冬瓜苡仁汤，是二房宋紫函要喝的。

    姚大厨没派里其去送汤，倒省了跑一趟。里其趁着这空闲，躺在席子上琢磨着计策。

    鼠公公没来找他，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早点出笼后，里其给大小姐送去。

    有了昨天受宠的经历，里其现在不太忌惮大小姐了，摸准了一条规律：只要顺从她就不会出事。

    端着早点到了耳房门口，发现房门是开着的。

    里其懂了，门要是关着的，大小姐必定是没起床，还在睡着。但要是开着的，说明大小姐已经起床了，就像昨天一样，还专门侯着逮他呢。

    里其回过身，瞧了一眼一同出发送早点的阿力，见他进了正屋，外面没有其他人，这才赶紧走进耳房里去。

    大小姐果然躲在门后面，一见他进来，倒很有默契地把门关了上去。

    她穿戴齐整，身材高挑，成熟无比，一身上下散发出香气。

    里其端着托盘，把早点一一摆上桌子，见大小姐朝他走来，马上紧张地退缩了开去，小声地道：“大小姐，请用早点。”

    “别给我装。”王丽颖一把揪过里其的衣领，把他拽了过来，“你昨天可不像现在这般拘谨。好好坐下，喂我吃早点。”

    王丽颖一双眼睛，像没看过男子似的，紧紧地盯着里其看，渐渐流露出窃喜的神色来。

    里其只得坐下来，但还是有些顾忌，一边喂她吃糕点，一边道：“大小姐，我们这样子被人撞见，可不好。”

    “你放心，我门关着，谁敢进来？”王丽颖也抓起一块糕点，喂里其。

    “要是你爹呢，他可敢闯进来的。”里其一边不客气地吃她的早点，一边试探问道，“还有你娘，你哥，都敢进来的。”

    这糕点，可好吃了，都是真金白银的米粉、芝麻、花生蒸出来的，不掺一点薯粉、竽头的粗粮，精细得很。

    “切，他们才懒得理我。”王丽颖嗲声嗲气地道，“我爹忙着算计着每天的收入，我娘算计着怎么争宠、争财产。我哥更没空，天天寻花问柳的，也不知祸害了多少黄花闺女。”

    王丽颖这番话，让里其莫名激动一下。

    好家伙，原来大房不仅争宠，还争财产，这说明王家大宅院里的矛盾，比表面上看到的还要多。

    “大少爷年纪看上去也不小了，怎么还没娶房啊？”这是里其在厨房干活时，听到其他火工议论最多的话题，一来二去，他也觉得这蛮不对劲的。

    一般家大业大的大地主，大少爷更应该是早娶正房分门庭的，一来开枝散叶，壮大家族，二来早点担当家业，减轻老东家的担子。

    “不光我哥年纪不小，”王丽颖颇有微辞地道，“我也年纪不小了，跟我同龄的，孩子都满地爬了。”

    里其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心想姑姑跟王鸿大少爷是同龄人，她十八岁嫁去赵家村，人家都说她有点偏大。而这大小姐今年就是十八岁，竟然还没出嫁，同样说不过去啊。

    “老东家为什么不给你俩安排呢？”里其想不通。

    “说是找不到门当户对的。”王丽颖埋怨地道，“其实说白了，就是怕分财产。我爹在财产方面，抠得死死的。”

    里其知道王大海抠门，可那是对外人。没想到，他对亲生儿女都这样，真是万万想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