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一晚后，之遥先去找了一趟赵庭云。

    赵庭云没有穿官服，穿着便装在院子里遛鸟。听到之遥来了，却是一愣。两人虽是旧识，却无深交。之遥有密令在手，没有人可以过问他的行踪，所以赵庭云并不知道会在这里碰见他。

    两人客气了一番。

    “之遥兄你是个做大事的人，看来这大事如今在明州城了？”

    之遥摇头笑道，“这些年你可曾见我做成过什么大事没有？”

    庭云也笑笑。若真有大事，自己也未必有份知道。

    “没想到你与王家也是交情不浅。”

    之遥坦然道，“我幼年曾经在王家住过一段时日，和王玉和交好。所以这次是出于私事来帮忙。”

    “哦，”庭云若有所思，“我呢，是受徐宽达伯父之请来的。不过看了两天，还是毫无头绪。还请之遥兄指点。”

    “指点不敢。”之遥道，“不过案发之前我就在这里，所以知道得多一些罢了。我这次去青城山，也是为了此事。”

    之遥隐去了白莲教等事，只说是江湖纷争，和梅三娘有关，证据就是梅花针。官府准备通缉。

    庭云点点头，心里并未十分相信，但面上依然波澜不惊。玉和原本就是青城派的人，他也知道青城派与白莲教在那边势同水火，王玉和因此而被白莲教杀害确实说得过去。只是与白莲教相关的话，事情要棘手多了。

    他苦笑道，“只可惜我们也分不出专门的人手去对付白莲教。他们耳目众多，狡猾得很。”

    “至少可以请官府下发一下通缉令，于王家也是安慰。”之遥拱了拱手。

    “这倒没问题，梅三娘原本就在通缉之列。”庭云爽快道，“不过你我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形式而已。靠下面县衙的人去，那只能是送死。”他毫不避讳官府的能力，事情若能就此推脱过去，倒也省事。

    “说不定可以打草惊蛇，让她主动出来找我们呢。”之遥笑道。

    庭云不知道他是何意，只好也笑笑，转移了话题，“这两日我倒是常常去徐府走动。徐家的小姐凤枝姑娘你可见过？”

    之遥点点头，“怎么？”

    “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在这江南之地也能遇见一个爽利的姑娘。”

    之遥见他眉梢带喜，心中了然了几分，“看来庭云兄在这里过得不错，不妨多留几日，再把案子问得细一些也好。”

    别过庭云，之遥径直去了明月山庄。他从未觉得这条路有这么漫长。眼下时间紧迫，他希望自己能够赶得及。

    招待他的是江飞燕，叶坤山出门去了。

    飞燕的起色不是很好，“听说你昨日才回来，应该先好好休息的。铺子里暂时没有什么事。”

    “我这次不是为了铺子。是听说山庄出了事？”

    飞燕这才抬眼看他，笑道，“是。不过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眼下已经安稳了。”

    “听说芙蓉姑娘不见了。”

    飞燕不语。

    之遥追问道，“她去了哪里？”

    飞燕的语气生硬了起来，“孟公子，你知道我向来敬重你，老爷也器重你。但，这总归是我们明月山庄的事。”

    之遥意识到自己有些急躁了，忙道歉道，“我只是不知道才出去一个月，山庄就有这么大的变故。若是夫人愿意告诉我，说不定我能帮上什么忙。”

    飞燕也缓了下来，叹了口气。

    “怎么帮呢？这可真是个傻丫头，见到外面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找她就怕了，也怪我们照顾不周，以为把她禁足了就好。结果不知道她从哪里学来的本领竟然跑了。连个信都不留下。我们已经派人去找了。”

    之遥若有所思，“是啊，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能跑到哪里去呢。不过既然三家都派出了人手，相信她应该没事的。”

    “无论她的名分如何，但总归一起生活了十多年，我们不会害她。”飞燕毫不掩饰自己的疲倦，不欲多说，显然是下了逐客令。

    之遥起身告辞。从山庄出来后想了想，又去了一旁的辛夷坞。少了主人的打理，这里春草篷杂，凸显了几分颓败。梨月正在院子里伺弄花草，但是少了人看，花也落寞。

    听闻有人来，梨月转过了身，“孟，孟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等他开口，梨月就知道了他的来意。

    “前几日，我出趟门都有人拦着我问。我真的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里。”她有几分委屈，“小姐她，怎么能一声招呼不打就走了呢，不带我走也不告诉我。”

    “你的意思是，她是自己走的？”

    梨月点头，“小姐还带了几件衣服走，只是首饰都留下了。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她还说以后她如果出远门，我喜欢什么首饰就随便拿。我当时只当是玩笑。”

    “她不告诉你，是为了保护自己，也是为了保护你，”之遥笑道，“否则外面的那些人，岂会这么容易放过你。”

    “可现在都没人照顾她了，我不知道她好不好。”

    “放心吧，你可以照顾人，她还照顾不了自己吗？她又没有缺胳膊少腿儿。”

    梨月被他说笑了，“说不定小姐在外面更加念我的好了。”

    之遥环顾四周，确定无异样，压低声音问道，“她带了哪些东西走，你可知道？”

    梨月一愣，“我不知道。这次都是小姐自己收拾的……我想想，她前前后后让我买了些东西……嗯，带了好些药物……”

    “哪些？”

    “多得很，有治跌打损伤的，有防蛇虫鼠蚁的，也有解瘴疠的……”

    “衣服呢？”

    “衣服也不多，就五六件。”

    “什么样的衣服？”

    梨月怪道，“她穿着春衫走的。带了两件夏天的衣服。哦，有两件事初春时的夹袄，稍微厚一些。”

    之遥一边问，一边帮她清扫了地上的残枝断叶，若有所思。

    “可以带我去她房中看看吗？或者从窗口看也行。”

    梨月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但是不能久留，小姐不喜欢别人进她的房间。”

    之遥果然只在房中站了一小会儿就退出来了，“你们花园里好些花都是从哪里买的？”

    “城东的陈家花铺。”梨月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

    正说着，青嫂沏了茶送了过来，怪梨月道，“客人来了半天，连茶都不上。”

    没等之遥回话，青嫂就把茶盏放他手里自顾自走了。

    梨月愣了一下，不好意思道：“好久没有客人来我都忘了上茶了。这是青嫂，小姐从小就是她带大的。”

    “那他们感情一定很好吧。”

    “应该算好吧……不过青嫂不太说话，所以虽然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也不太了解。”

    “青嫂……”之遥点点头，又叮嘱梨月道：“如果有人来这里问我刚才的问题，你可知道怎么回答？”

    梨月笑道，“放心，该问的几日前就问了。”

    见之遥神色凝重，她忙改口道，“就说都是小姐自己收拾的，我也不清楚。”

    “若是问起，我来这里问的话呢？”

    “我就说，你来问我小姐的消息，小姐什么时候不见的，爱去哪里玩耍。”

    “聪明。”之遥喝了一口茶，把茶盏交给梨月，离开了辛夷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