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凡再见到花如海的时候，他正斜倚在榻上用胖胖的手数银票。笼月站在窗边整理着她的秀发，夕阳洒在她身上，宛如神像。

    花如海抬头扫了他一眼，又低头把银票数了一遍，“乐凡老弟，怎么，本来可以把西楼弄过来的，怎么又放了他一马？看来对山庄还是有些情义在啊。”

    乐凡见花如海有些得意忘形，便提点道，“不要忘了，明月山庄未必是好惹的。若是他们真的要查你的底细，恐怕反而会打乱阵脚。”

    “我是正正当当做生意的，不怕他们查。”他满不在乎道，“看在你的面儿上给他打了个折，先付十万两，剩下的慢慢给。”

    “他们钱庄的业务刚刚稳，虽然三十万两对于钱庄来说不算大，但也足以让他们肉痛一阵子了。说不定这还是叶庄主和他夫人自己的私房钱呢。”

    “乐凡你可真是鬼灵精啊，”花如海一个翻身坐了起来，“不过你忘了，山庄里还有一个老太太，我找人打探了，她一个人就出了十万。”

    “可见这山庄的底子也空得差不多了，连老太太都去惊动。”笼月回头道，“现在，恐怕没人比你更清楚明月山庄的虚实了吧。”

    花如海的手终于停了下来，“我看哪，你就应该乘胜追击。我生意做得虽多，这赌坊倒是第一次开，也多亏了你的手腕，才能赚上这么一大笔。”

    笼月瞪了他一眼，他也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又说了下去，“这事儿我怎么琢磨都觉得有蹊跷。当年出了这样的事，却又几次找你帮忙。听说还准备把钱庄交给你？你不奇怪吗？”

    乐凡竟然笑了起来，“谁知道呢，这天下奇怪的事本就多。”

    钱庄自然是要叶天宇接手的，可是叶天宇的心思全然不在生意上。几个得力的人也在别的生意上一时调动不过来。人手短缺，现在考虑他，也不是不可能。

    乐凡心烦意乱，突然觉得这间屋子香得腻人，呼吸都不顺畅了。他不多停留，决定回杨府。

    从笼月阁出来，夜深人静，一弯新月在天上分外孤独。

    走了不久，他就停下步子，转身对着后面的黑影道，“一路跟着，不累吗？”

    黑影走近，“我原就没想躲。”

    来人正是天宇。天宇的身材很像叶坤山，个子高，却清瘦。而眉目又像江飞燕，很是秀气，但又少了飞燕的干练果断。走镖风里来雨里去，看上去要比实际年龄长上那么几岁。

    “我们六年未见了。”乐凡说。

    “六年未见了。”天宇点点头，走上前，“还能活着相见，真好。”

    “你有话对我说？”

    “你现在得空？”

    乐凡想了想，点了点头。俩人往杨府的方向走去。

    天宇开口道，“西楼本是你家的产业。”

    “早就不是了。”

    “你可以拿回去的，山庄会答应的。我知道你对钱庄不感兴趣。”

    乐凡笑道，“拿回来做什么？况且家人都不在了，拿来也没什么用。”

    “那你的兴趣，是笼月阁吗？”

    “笼月阁？”乐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从汉中走镖回来的时候，你不在城里。我知道你常去笼月阁，所以也去那里找过。”

    乐凡想起回来那日，花如海指给他看的那个搂着歌姬喝酒的少年，正是天宇。

    “现在的日子，唯有花酒从中最宜人。”乐凡笑道，“太平的日子不多，能享受一时便享受一时吧。”

    “太平吗？”天宇也笑笑，“我看不见得。我这次差点把西楼赌上了，却碰见了一个有意思的人，你的朋友，笼月阁的老板花如海。”

    乐凡点点头，“花如海。一起喝过酒。不过也算不上什么朋友。”

    “那我们，还算是兄弟吗？”

    “是不是，有什么打紧的吗？”乐凡笑道，“这些虚名，你在外走动，应该也听够了。”

    天宇怔了一怔，失神道，“如果那个花如海真要这个西楼，也没什么不好。明月山庄产业太大了，反而容易招风。”

    “只怕庄主和你想得不一样。”

    “他怎么想，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你的想法。”天宇看着他，“明月山庄迟早会是我的，到时候任凭杨兄予取予求。”

    乐凡笑了起来，“我不是窃贼，更非强盗。况且，令尊刚接手山庄，你现在这么说现在不觉得着急了些吗？”

    “我只是想知道杨兄的打算，好安我的心。”

    “取西楼并非我意，请放宽心。这这些日子，我就是修缮一下家里的房子，也许会长住吧。花如海么，他是个生意人，产业自然是多多益善。”

    “既然杨兄回来了，以后我也少走些镖，我们多聚聚。”天宇迟疑了片刻，又道，“听闻笼月姑娘和杨兄甚为交好，改日可否引荐一下？”

    乐凡有些意外。

    天宇道，“听说她的舞技艳惊四座，但是在笼月阁这么多回，从未见过她。”

    “这次我出去帮山庄做事，她也是一道去的，所以也是才回来不久。以后应该能见到了。”

    “是吗，看来你们的交情真的不一般。”

    乐凡没再说什么。

    天宇自知失言，勉强笑笑，“我现在被看管得很严，是偷着跑出来的，此刻该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