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蹲在地上搓着雪球的顾亦就是一愣，她抬起头，看见林澈的眼神不像开玩笑，她有些疑惑地“啊？”了一声。

    林澈走近她身边，随意地说道：“今晚我妈懒得来送饭了嘛，是她说的，邀请你到家里来吃饭。”

    顾亦沉默了很久，然后还是摇了摇头：“不用……”

    “行吧。”

    林澈也没强求，毕竟今晚可是除夕夜啊。

    今天他出门的时候，萧太后就和他提了一嘴这个事，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

    顾亦沉默了一阵，抬起头：“等会儿你送我回去可以吗？”

    “没问题。”

    林澈点点头。

    回到站里，将东西都收拾好，各人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你家在哪？”

    扶着自行车，林澈这才想起还不知道顾亦家的位置。

    随着顾亦说出的一个地址，林澈听到有些惊讶：“千里江湾？别墅区啊？”

    顾亦勉强地咧开了嘴角，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

    天气已近傍晚，久违的太阳把街道上的积雪融化了不少，载着顾亦在蜿蜒的小道上前行，林澈有一嘴没一嘴的和她聊着天。

    不过平常总是会和他犟嘴的顾亦，今天显得格外地安静沉默。

    有好几次林澈玩笑的话说出口，都已经准备躲避从后面袭来的拳头了，但等了半天，却只等到一句淡淡的“哦”。

    没过多久，两人来到了千里江湾，保安不让两人进去，理由是不认识。

    “我很少过来这边。”

    顾亦有些黯然地和林澈笑笑，然后在外来人员登记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林澈也把自行车停在了路边，两人这才能进去。

    说实话，这套别墅区林澈还真没来过，后世他创业之后也买过几套别墅，不过千里江湾相比起其他的新楼盘还是老了些，所以他没看上。

    不得不说，这里的绿化还真不错，这个时候的楼盘绿化还是相对尽心，不像后来，开发商单纯地追求绿化率达标，在楼盘内到处铺满了廉价的草坪，根本不管什么绿化造景。

    穿过两条宽阔的步道，两人来到了一间普普通通的联排前。

    “我到了。”

    顾亦低着头轻声说了一句，然后站在院门外按响了门铃。

    林澈朝她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往小区外面走去。

    没过多久，院中的别墅门打开了，一名扎着长发的中年妇女推门出来。

    她的手里提着一大袋的垃圾，怀里还抱着个婴儿，推开门的时候，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

    出门之后也不忘回头喊着：“朱韵，帮我把桌边的垃圾提一下！”

    不一会儿，门口出来一个和顾亦差不多年纪的女生，她手里提着又一袋子垃圾，不耐烦地说道：“你就不能一次都拿完，你不知道我在练舞吗？”

    女人就无奈地笑笑：“我抱着弟弟，一下拿不到这么多。”

    那个叫朱韵的女生就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你去丢垃圾竟然还抱着弟弟！你把他弄脏了怎么办！”

    “我忙不过来了……”

    女人费力地解释着，朱韵已经回过头去喊屋里的人了：“爸！你看看！她扔垃圾还要带着弟弟去扔，万一把弟弟扔垃圾桶里了怎么办！”

    女人就有些生气：“朱韵，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小檀也是我和你爸的孩子啊！”

    “小檀是我弟弟！和你有什么关系。”朱韵冷哼一声。

    就在这时候，屋里的男主人也出来了，看见女人抱着宝宝提着垃圾站在那儿，不由分说地就训斥道：“你干什么东西！不能把檀儿放好了再干活吗？”

    女人有些委屈地道：“沙发上到处堆满了朱韵的练舞服，也没地方……”

    “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对我练跳舞有意见！”

    被点到的朱韵跳了起来。

    她没有什么跳舞天赋，但一直央求父亲花费大量金钱培养她跳舞，因为如果不学跳舞的话，她糟糕的文化成绩没有任何一家大学会要她。

    所以每次说到这方面的问题的时候，朱韵都显得特别敏感。

    女人赶紧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刚好没地方放。”

    “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就和你女儿顾亦一样，看不得我半点好！”

    朱韵将手里的垃圾哗的一下往地下一砸，散开一地。

    看着跑开的女儿，男人皱着眉头问女人：“顾亦今年会来这过年？”

    女人摇摇头：“我不知道，她不会联系我。”

    男人冷哼一声：“要是来的话，你让她说话注意点，别又惹朱韵不开心。”

    随后他指了一下地上垃圾，说：“赶紧收拾一下，马上要吃年夜饭了，等邻居看到我们家这么乱，还以为干什么了。”

    说完，他从她手里抱过婴儿，回屋哄女儿去了。

    女人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发了一会儿愣，忽然想起来刚才似乎有人按响了门铃。

    走到院门前将门打开，门外空无一人。

    她像是忽然想到什么，急匆匆地跑到大门入口，问大门保安：“刚刚是不是有一个女孩来过了？”

    “哪个啊？”

    保安不耐烦地指了指外来人员登记册，“你看看上面有没有？”

    她拿起册子，看到最新进入人员那一栏写着两个好看的字迹。

    顾亦。

    ……

    飞快地逃离联排区，穿过步道，经过保安奇怪的眼神，顾亦上气不接下气地逃出了千里江湾。

    转过一个街角，今天的天气很好，万里无云，刚到晚饭的点，月亮已经悄无声息地挂在了天上，月光洒在街面，跃出好看的银光，晃得顾亦眼睛疼。

    擦了擦眼睛，吸了吸鼻子，沿着围墙蹲下。

    她抱着自己的双腿，像是代替这个世界给自己一个拥抱。

    “走吧。”

    身后响起温和的声音，没有询问，也没有犹豫。

    她回过头，看到扶着自行车的林澈就站在她身后，车子后座的金属座被擦得铮亮。

    顾亦站起身，没问理由，也没问去哪，往后座上一坐，嘴唇抿得像要滴出血来。

    “我送你一双Kappa的鞋吧？”在前面踩着单车往前的林澈忽然说道。

    “……为什么。”顾亦抬起头，看着月色中他的背影。

    “刚刚你靠在墙上坐在那儿的时候，你和你的影子，一起变成了Kappa的模样。”

    林澈笑道。

    2008年的除夕，夜晚风轻云淡，顾亦坐在林澈的自行车后座，轻轻抓住了他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