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的自行车像是奔赴战场的飞驰骏马，一路狂奔直到江昌站的东广场。

    帐篷里亮着微弱的灯光，林澈提着饭盒冲了进去，看到顾亦正坐在那儿用折纸折着纸飞机。

    “先吃东西吧，还热着。”

    林澈将饭盒一层一层得打开，鲜香的鸡汤热气立刻氤氲而起，充斥了整个帐篷。

    “哇！”

    顾亦的眼中闪出星星光点，她惊喜地看向林澈：“都是给我的吗？”

    “嗯，我给你拿筷子……”

    他摸了半天，悚然一惊：“忘带筷子了！”

    “没事，”

    顾亦嘿嘿笑着从她的包里摸出来两双未拆封的一次性筷子，“我这有。”

    “你怎么还有这东西？”

    林澈有些纳闷。

    “每次阿姨送饭过来的时候都会多带一两双，扔了又很可惜，我就都收起来了，你看！”

    她将她的背包打开，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小物件——

    未拆封的一次性筷子，叠放整齐的各种小袋子，甚至还有肯德基的各种调味包。

    当展示到调味包的时候，顾亦嗖地一下收起了背包，脸上有些微微的泛红：

    “他们家的香辣调味包挺好吃的……”

    林澈点点头：“我喜欢胡椒味的。”

    “真的吗？我这也有耶！”

    顾亦像是找到了同好，一脸惊喜。

    她开心地撕开一次性筷子，夹了一块鲜嫩的鸡肉放进嘴里，嚼了两口，才又说道，“我妈去那边之后，其实每个月给我打很多钱，不过除了艺考和必要开销之外，那些钱我都不用的。”

    “那个男人对她那么不好，我想以后要是他不要她了，我这还能存着一笔钱给她养老。”

    她静静说道。

    林澈笑了笑：“放心吧，母凭子贵。”

    “你怎么知道我妈给他生了个儿子？”

    顾亦愣了愣，随即脸上绯红一闪而过，“刚才你没走！在那偷听！”

    “我那不是担心你嘛！再说了，你不是也在那偷听！”

    一脸尴尬的林澈条件反射地弹了出去：“哎呀，先吃饭先吃饭！等会儿真凉了！”

    听到吃饭，刚刚扬起小拳头的顾亦立刻就坐回了板凳上。

    桌面上的多层饭盒被一一摆开，虽然小小一格，但四菜一汤却很齐全，鲜浓的鸡汤热气飘摇，粉蒸肉软糯香甜，就连那几片青菜叶都显得娇嫩了许多。

    透过帐篷的门帘，写着江昌站三个大字的红色灯牌高挂，零星的烟火在灯牌上方的夜空绽放，远处火车的汽笛声由远而近，又飞速驶离这个城市。

    林澈将顾亦折好的纸飞机放到嘴边，轻轻哈了一口气，从帐篷口扔了出去。

    纸飞机乘着微风往外飞了一阵，划了个巨大的弧线，又从帐篷口飞了进来。

    “你折纸飞机的手艺不行啊。”

    林澈抱怨着。

    “明明是你扔飞机的技术不行！”

    顾亦咯咯笑道。

    她低下头，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

    在这个廉价的，单薄的，甚至还有些角落在透着风的帐篷里，顾亦吃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一餐。

    吃饱喝足之后，顾亦慵懒地坐在那儿，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有些担忧地说道：“不行了，阿姨做的饭太好吃，幸好艺考已经考完了，要是再这样吃下去，我的身材不保。”

    “怎么？你还想长期吃我妈做的饭？”

    林澈凑近了她，笑着问道。

    他好看的眉眼微微高于顾亦的鼻尖，顾亦似乎感觉到他轻柔的呼吸呼在她的脸颊上。

    “不可以吗！我都说过了，想做你妈的女儿！”

    顾亦一把将他推开，仰起头固执地说道，她脸上淡淡的红色让她的言不由衷显得更加可爱。

    林澈不要脸地又凑了回去，灼热的目光在她脸颊上流转。

    似乎感觉到会发生什么，顾亦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嘴里还是挣扎着：“我吃了胡椒味的调料包……”

    看着她因为紧张而闭上的眼睛，和微微闪动的睫毛，林澈越凑越近：“我说了，我喜欢胡椒味的……”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我走的时候没关灯吗？怎么还有人在里面啊？”

    惊慌的顾亦立刻一脚飞起，将林澈踹到角落里，然后坐得笔直，脸色红得像番茄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林澈捂着被撞到的肋骨抬起头，就看到谢晓萌一脸好奇地将头探进了帐篷里：“诶？顾亦？林澈？今天晚上你们还在这值班啊？”

    ……

    远处林澈的家里，老林夫妻俩还在替孩子操心，萧太后担忧地说着：

    “顾亦这孩子，好是挺好的，只是现在这个时间点……”

    意思很明显，马上要高考了，林澈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分心，耽误了学习。

    她今天主动让林澈邀请顾亦来家里，一是担心这孩子可怜，没地方可去，二来，也是想看看两人的关系，然后考虑要不要和他们好好聊一聊，让两人以学业为重。

    没想到现在人没见到，儿子还独自去送饭了。

    不知道那边的具体情况，她的心里就有点七上八下了。

    就在这时，老林的手机忽然响了。

    低头一看，正是谢晓萌。

    他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吵闹的欢呼声，和烟花燃放的炸裂声，谢晓萌提高的音量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林主任！站里的年轻人们都在这准备跨年，林澈让我和你说一声，别担心！林澈，顾亦，还有蒋天宇都在这儿。”

    林城明这才一愣：“小谢，你也没回家啊？”

    电话里传来谢晓萌不好意思的声音：“我在家吃完晚饭就出来了，我不爱看春晚，还不如到外面打扑克呢。”

    “好，那你们注意安全。”林城明笑着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哎呀！我先挂了，他们偷我牌！”

    在一片慌乱声中，电话挂断了。

    林城明安逸地看了一直紧张兮兮的妻子一眼，笑着说：“这下放心了？”

    萧太后放松了身子往沙发上一躺：

    “我儿子还意外地挺让人放心的。”

    “真是的，那么多人在，也不早说，看把他妈妈给愁的。”

    林城明把手机一放，端起桌上的酒盅，继续摇头晃脑地看春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