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露行
繁体版

第十七章 唐展的朋友

    三人策马回到滁州城西门,只见百姓已经可以自由出入了,和平常无异。

    城门口两名守卫见三人疾驰而来,抽刀拦住,正在这时,一名伍长模样的军士见是唐展,急忙上前喝退两名守卫,笑嘻嘻的一边下拜行礼一边对唐展道:“唐都头,外面办差回来啊?”

    三人翻身下马,唐展对那人道:“小五,我知道你小子机灵,张大人禁令,非公务不得在城内骑马疾行,拦下我们因是为此吧?”。

    此人中等个头,十七八年纪,其貌不扬,听唐展这么一说,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了,道:“唐都头真是洞若观火,心如明镜,简直就是小五肚子里的蛔虫啊!”

    唐展道:“你这前半句,听得还挺舒服,后面我怎么就成蛔虫了!”芽儿都听得忍不住噗哧笑了。

    唐展继续道:“你小子初见我时,害怕得气都喘不匀,现在混熟了,就没大没小了?”。

    邢五保持笑脸,起身道:“小五知道唐都头看起来凶神恶煞,其实心地善良,唉,说我没大没小可真是冤枉啊,您可是我的偶像啊,昨日在城头上,只见唐都头,手提饮血宝刀,马坐的卢飞快,杀入敌阵,手起刀落,所向披靡,势不可挡,如入无人之境啊!”

    又见着李愚,隆重下拜道:“小人邢五,拜见李记室!对了,还有李记室您,策马扬鞭,疾若流星,弯弓搭箭,百步穿杨,弓似霹雳弦惊,直取敌军主将彭金,更是有如天神下凡!”。

    唐展也被逗笑了,“小五,你这嘴皮子不去茶楼说书真可惜了!”。

    李愚道:“这小五兄弟不但口齿伶俐,难得还恪尽职守,说书肯定是屈才了!我等并无紧急公务,入城是应该下马步行。”

    邢五起身道:“二位大人通情达理,这么配合小五工作,改日一定请二位喝酒!望二位赏脸。”

    说话间见着芽儿,又是下拜。

    这下拜,起身,下拜,起身,今又下拜,没完没了了?就不能跪着三个一起拜完?不知道的以为在做广播体操呢!

    却听邢五说道:“小五那日多有得罪,望陈姑娘大人大量!”。

    芽儿,李愚,唐展三人面面相觑,尤其芽儿都有些不知所措了,急忙让邢五起身再说。

    芽儿惊问道:“你认得我?我看你也是有些面熟,可是得罪一事,却从何说起呢?”,其实有人认得这样绝世美人,有什么值得吃惊的呢!

    瞧瞧现在这滁州城西门口,除了做广播体操的邢五,和李愚,芽儿,唐展三人说话之外,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贩夫,走卒,老幼,妇孺之中,除几个舍得眨眼的老幼妇孺,那目光都落到这绝色美人身上了!若不是因为大家闺秀,很少出门,这城里每个人都认识芽儿也不必奇怪吧!

    邢五忙引着三人,来到不远处的五柳亭坐下,城门口这才交通恢复。

    邢五说道:“就是去年年底的那个夜晚,城中已宵禁,我和两名士兵在巡城,见陈姑娘一人在街上奔跑,就抓了您,害您被官府关押。”

    芽儿愰然道:“你就是第一个发现我的那个士兵啊!我还应该感谢你呢,若不是你把我抓了,可能我也要被那黑衣人害了!”

    邢五道:“当时听陈姑娘说家中有歹人入室,我让两名同事押走您后,便前去查看,在您家不远处的巷子中,真还遇到了那个黑衣人,当时借着月光,那黑衣人蒙着脸,我和他对视了一眼,就欲上前捉拿,交上手后,却发现,那人身手极好,不在我之下….”

    唐展赶紧打断道:“小五,就你那三角猫功夫,身手在你之下还能岀来当刺客?”。

    邢五尴尬一笑,继续说道:“重点是那人不想与我多纠缠,或者是之前打斗累了,就匆匆逃走了,身形极快,根本追他不上!”

    芽儿愤恨道:“就是那黑衣人,杀了我母亲,现在却还逍遥法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将他擒住?”

    李愚道:“芽儿放心,此人目的尚未达成,必定还会现身”。

    唐展道:“若是遇见我,一定将他拿住!”

    邢五道:“那可不一定,不过,遇着唐都头,那人被饮血刀削成两截倒极有可能。”

    邢五继续神秘的说道:“我邢五有个小小本事,唐都头知道,因自小寄人篱下,善于察颜观色,通过外貌,神态,体形,猜测对方心思,偶有小中。那晚与那黑衣人对视后,觉得这双眼睛好像见过,而且应该是在太守府里,若是把所有太守府的召集起来,让我一个一个辨认,应该能找到!”

    唐展道:“这不现实啊,你又没有百分之百把握,就算有,张大人也未必同意把二百多人召集,让你胡来的!”

    邢五失落道:“其实我也非常想抓住凶手,以报答陈姑娘令尊的大德!”

    三人听邢五继续说道:“十年前,那时自己年幼,因为上不起私塾,又想读书认字,就在私塾外扒窗偷学,没有纸笔就用木棍在地上学写字,一次恰好被陈姑娘令尊陈老爷瞧见,询问我的情况后,就走了。过了几日,拿了一些启蒙书籍到我家,还赠我纸笔,一些银钱!”。

    说到此处,一个堂堂男儿,眼圈竟然泛红,吸一口气,喉咙滚动了一下,强忍情绪说道:“陈老爷此事,对于年幼的小五来说,岂止是雪中送炭,简直就是指路明灯,所以更加努力读书,期望有一日能有资格,拜陈老爷为师,纵使不能,能为其铺纸研墨,斟茶递水,得仰尊颜,也满足了,可后来听说陈老爷被召进京为官,十年都没回滁州,又于年初见陈姑娘府上披麻戴孝,打听得陈老爷仙逝。小五卑微,无由进府中拜见,只能在大门外磕头致哀。”

    听得芽儿已泣不成声,陈师厚一生乐善好施,出于纯心,不求回报,天下感其惠者多矣!

    唐展听的也是动容,为自己无缘结识陈师厚感到可惜,唐展,李愚为不让芽儿再伤心,就与邢五匆匆作了别。

    回太守府路上,唐展便向李愚介绍起小五,“邢五,滁州本地人,家中幼子,排行第五,幼年时就父母双亡,兄嫂又不甚待见,靠亲戚接济度日,然而却从来不露凄苦之色,为人机敏,好学,我也常接济他,所以和我熟络。后来,我引见他从军,作个小小守城卒,他也毫无怨言,工作认真仔细,常能发现混入城中的奸细,前几日刚升了伍长,李老弟入城那日,他应该没有当班,不然估计也会被他逮住,哈哈哈。”

    李愚道:“箪食瓢饮,居陋室,常人不堪其忧,而邢五不改其乐,似有颜回之风!还聪明机敏,恪尽职守,更是难得。”

    正说话间,遇着一位绝色女子,竟是小婵,唐展上前招呼:“小婵,怎地天气好,出来走走?”。

    小婵笑着回道:“是呢,老唐!”。

    李愚,芽儿也上前行礼,李愚道:“那日议事堂,张大人提问,幸亏小婵姐姐搭救,才能保住小命,还未曾当面致谢,真是失礼啊。”

    小婵笑道:“是你自己机灵,我有何功?你现今做了张大人记室参军,真是可喜可贺!”。

    唐展道:“我只知那晩张大人亲自找李老弟你问话,小婵也在,却不知,原来小婵还是李老弟救命恩人啊,今日正好,让李老弟做东,请小婵去茗香茶楼喝茶,略表谢意!”,。

    李愚道:“我正有此意,可囊中非常羞涩!唐大哥可否借点银钱呢,让诸位见笑了”。

    唐展道:“李老弟囊中羞涩,脸上却一点都不羞涩,我交的都是些什么朋友啊,哈哈哈,我在茗香茶楼充了会员的,走吧!”。

    李愚对小婵道:“既如此,不知小婵姐姐可否屈尊赏脸,以表在下区区谢意?”,再看那小婵,端的是明媚动人,淑惠气质,微微一颌首!

    四人移步茗香茶楼,吩咐店小二牵马去院内饲草,便上茶楼雅座中,李愚点些糕点,坚果,肉脯,水果,摆了一桌,当然还有上好茶饮,必竟是唐展的会员卡消费没那么肉疼!

    四人坐定,小婵首先说话:“才不几日,你二人便如此熟络了?老哥老弟相称!”

    李愚急忙笑答道:“哈哈,我与唐大哥一见要命,二见如故,因为同有相识的故人!小婵姐姐又怎么和唐大哥相熟?”

    小婵道:“我祖籍幽州,因家乡被辽国所占,家人被害,孤身一人流落到此……”,说到此处,神情有些落寞。

    李愚急忙道:“在下该死,引得小婵姐姐伤心事!”

    小婵红唇一抿,深深一呼吸,释然微笑道:“李记室千万不要自责,小女子身处乱世,能有一息尚存,生活在这滁州城里,这里的所有人都待我很好,我已很开心知足了!”

    唐展接道:“李老弟是问小婵和我为何相熟?我来替小婵回答吧,因为,老哥是河北沧州人,又在幽州从军多年,和小婵算半个同乡,书上说的好,床前明月光,照得心发慌,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所以,我们就相熟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

    李愚苦笑道:“什么书啊?听着有几句确实挺熟!”。

    唐展道:“那可不,就是非常好学,看书很杂的邢五那小子,说我听的呗!”

    李愚道:“确实很杂啊!而且您这“因为…所以…”的逻辑好像不够硬啊。”

    芽儿第一个没有绷住,直到四个人都笑得眼泪汪汪后,才不得不佩服,唐展的逻辑其实很硬!

    唐展道:“我长这么大,见过美女,也见过大笑,但是却没有见过美女这么大笑的!李老弟,这要用什么词来形容呢?”

    李愚道:“花枝乱颤?梨花带雨?一笑倾城,再笑倾国?我看过的书上也没有准确的词来形容的,回头问问小五”。

    唐展懊恼道:“我以后也去多读点杂书!”,四人又笑了一阵。

    小婵才娓娓说道:“我家处两国边境,经常有辽兵入寇,直到十年前家园彻底沦陷,家中人全部遇害,只剩我一人随幸存的伯父向南逃难,在邺城又住了八年,坚难求生,后伯父也病故了,我便无依无靠,听闻南边稍微安定,就往南走,幸得那时黄觉还没有起兵,不然我也不可能到得了滁州。”

    李愚芽儿听罢,唏嘘不已,一个年轻女子千里迢迢,一路逃难,各种危险艰辛,难以想象!

    小婵抿了一小口茶,继续说道:“我来到这滁州城后,盘缠已经用尽,听闻太守府招聘舞伎,就去应聘了。”

    芽儿道:“我当时也听滁州城里的人说,城里来了一位燕赵女子,不但貌美,还能歌善舞,原来说的就是姐姐您啊,以后一定要教芽儿唱歌跳舞呀!”。

    小婵微笑道:“看芽儿身形曼妙,听芽儿说话如此动听,若再稍微学些舞蹈和歌唱技巧,那这普天下的女子都要尽失颜色了!”

    芽儿立马羞红了脸,李愚道:“燕赵之地,慷慨多义士,悲歌易水寒;歌舞有佳人,美者颜如玉。真非虚言!”。

    唐展道:“那是,荆轲,豫让,高渐离,都是咱老乡!”

    李愚道:“此三人都是刺客啊,但也称得上义士”。

    小婵一听刺客,似乎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收了笑容继续说道:“后来,韩太守看我孤苦可怜,便纳我作了小妾。”

    唐展道:“我呸!那韩景暗通黄觉贼军,不是好人,他哪里是看你可怜,分明垂涎你的美色!还好,那夜韩景遇刺,小婵你能幸免。”

    小婵似乎不想再提起那天夜里的事情,只是,“嗯!”的回应了一声,这也是情理之中,一个柔弱女子,又怎愿再去回忆,那么恐怖的杀人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