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能不能放了它们。”杨飞看着妈妈把粘在网上的鸟儿拿下来和那些鸡鸭关在一起，他们经营着一个小小的鱼塘，这是一家人的收入来源，迁徙的候鸟总是把这里当作路边的食堂，没有办法只能用捕鸟网把整个池塘罩了起来，即使有假人当作警示还是有不少的鸟儿会被网缠住。

    “你不想吃肉了吗？”妈妈每天都在辛勤的工作，这些候鸟也是他们为数不多改善生活的东西，可是杨飞不喜欢这样，他不喜欢看见本该翱翔在天空的鸟儿翅膀被折断和母鸡争抢眼前的食物，也不想看见那种望向远方渴求的眼神，也许它的家就在不远的湖泊河流之中。

    杨飞回忆起来妈妈抱起小小的自己，用力把他抛向空中，那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游戏，可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作游戏了，生活的担子压垮了他们的兴趣，这日复一日的劳动，被禁锢在小小的房间里的生活。杨飞总是做梦，在梦里，他是一直小小的飞鸟，可以自由自在地飞翔，却总是飞到一个房间里面，任凭他怎么冲撞也打不开眼前的窗户，只能隔着那层玻璃看着窗外的天空和云彩。

    这时候杨飞就会幻想自己变成了另一只鸟儿，一只巨大的涉禽，用自己的喙轻松地打开窗户拥抱本该属于自己的舞台，杨飞不知道它是什么样的鸟，它的翅膀被折断，关进了逼仄的鸟笼，可是它却没有屈服，坚硬的喙被铁丝折断，纤细的鸟腿支撑不住颤抖的身躯，闪闪发亮的羽毛沾满了污垢可是它依然没有屈服，杨飞不知道它最后到底去了哪里，他只知道自己一觉睡醒只看见束缚着它的牢笼被冲破，上面沾染了鲜血和羽毛，杨飞知道它生来就是要在蓝天中飞翔的。

    “总有一天，我也会在天空中飞翔。”十岁不到的小孩望着天空，眼中却是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坚定和渴望。

    已经是半夜了，曲灵靠在路灯旁边站在高架桥上看着远处的机场，拿出便当吃了起来，以他的习惯应该是随身带一块巧克力的，但是阳光说曲灵糖吃太多了都有蛀牙了而且坚持要给曲灵做爱心盒饭。

    “凉了”曲灵又不能随身带个热饭的锅，虽然有看起来很诱人的菜色和米饭但是冷冷的吃下去味道就大大打了折扣，出门前口袋里装的一块水果糖也被收走了，曲灵只能把米饭捏成小小的饭团来充饥。

    机场的探照灯下，一个黑影摸黑混了进去，他十分小心地躲避着灯光的照射，但是很明显这个人根本不会潜行，要不是他已经死了早就被保安拿下了。

    黑影没有走向航站楼，而是靠近了一个破旧的仓库，旁边是一条小型飞机专用的跑道，十几年前第一代无人机曾经从这里起飞过但是也已经荒废了不少年了，偶尔会有私人飞机或者航空爱好者从这里起飞，仓库里面有几架老式的小型飞机和滑翔机看起来黑影的目标似乎是这些东西。

    “怎么，打不开”黑影废了好大的劲也拿眼前的锁没有一点点办法，他没有注意到自己即使用尽了全力锁却连一丝丝的晃动都没有显然这位还以为自己是个活人。

    “你好，需要帮忙吗？”曲灵悄悄地把黄泉霓裳披在了黑影的肩膀上，看起来是个年轻的小伙子皮肤晒的黑黑的，身体很是健壮。

    “你是工作人员吗？我是来拿我自己的东西的，和你没有关系。”黑影警惕地看着曲灵，仍然摆弄这门锁。

    “我知道，我是来帮你的。”曲灵伸手一捏锁就打开了，黑影兴奋地走了进去，曲灵走到桌子旁看着这里面的物品清单，黑影一眼就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一架滑翔机躺在仓库的角落里，上前检查着飞机的性能和状态。清单上这架飞机的主人名叫杨飞是一位在湿地公园工作的志愿者。

    “太好了，有了它大家就能回家了。”杨飞抚摸着飞机就像它是杨飞的孩子一样，曲灵打开手机搜索他的相关信息，杨飞死于一场飞行事故，在架势眼前的这架飞机飞行时遭遇了气流杨飞选择强行迫降在水面上虽然保存了飞机但是他人却承受了伤害，看起来这架飞机对他真的很重要。

    “你很喜欢飞行吗？”曲灵站在一边看着杨飞给飞机加油，发动机用的是柴油，杨飞对仓库很熟悉的样子知道一边的几个罐子里有给飞机准备的燃料。

    “也不算吧，以前可能是这样。后来我发现了更有意义的事情”杨飞非常兴奋，他很热爱自己的工作，那是他发自内心想做的事情。

    “想试试吗，我带你去看看。”杨飞加满了油，向曲灵发出了邀请，夜晚的跑道非常安静，保安昏昏沉沉地打着瞌睡。杨飞一阵拨弄，飞机在跑道上越来越快，两边的建筑也越来越矮，随着一只飞虫停在飞机的机翼上，他们成功飞了起来。

    “看，那里就是我工作的地方”杨飞指着远处一块在黑夜中闪闪发亮的湖泊，那里是保护区的一部分，很多候鸟迁徙的过程中都要在那里歇脚补充体力再继续向北飞去。

    出乎曲灵的意料，这里很多的鸟似乎都认识这架飞机，杨飞刚刚飞到了湿地的上空，就有一群飞鸟跟着他的航线飞了起来，大部分看起来都是今年刚刚出生的幼鸟，它们依靠着杨飞的飞机飞行，似乎这架飞机是它们的领头鸟一样。

    “它们都是人工孵化的，我就是用这架飞机带着它们飞行和迁徙，它既是鸟儿们的母亲，也是它们的父亲。”杨飞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脸的自豪。人类虽然会破坏自然，但也有杨飞这样的人愿意用自己的努力和行动保护生命的存在。

    杨飞在这里十年如一日地统计候鸟的数据，收集它们的蛋人工孵化，那些杨飞记忆中的美丽的候鸟很多都在渐渐消失不见，为了守护自己脆弱的回忆，为了这些翱翔在天空中的伙伴杨飞用自己的青春为它们的航向指引方向。

    “小黑怎么不在？”杨飞奇怪地看着飞机的后面，那是一只叫做小黑的黑鹳，被发现的时候受了很严重的伤，而且对人类充满了恐惧，在杨飞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它才渐渐好了起来。杨飞对小黑有一种特殊的情感，黑鹳就是曾冲破了牢笼的鸟儿，也是一种极度濒危的鸟类，有朝一日能看见它们重新出现在那些森林和荒原中是杨飞一直以来的梦想。

    飞机在湿地中央的一条土路上落下，杨飞注意到路的尽头比之前多了些什么东西，是一个小小的石碑周围还有着很多的鲜花和照片。杨飞走过去却发现这些照片上的都是他自己，有些是抓拍有些是他相册里的照片，不知道是谁把这些东西洗了出来挂在了这里，可是看见那块石碑上写的文字的时候他忽然明白了一切。

    杨飞，男，1992-2019

    上面还贴着一张很丑的黑白照片

    “也不知道选个好看的。”杨飞摩挲着自己的墓碑，看着那些自己和这里鸟儿们的合照，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们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