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陆玖咳出两块血痰，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从那个灰蒙蒙的世界中突然回到现实，不过他回归的方式显然有些突兀。

    他呈大字型瘫倒在旧教学楼背面的后山空地上，这里原本有几张石质的乒乓球桌，不过在旧教学楼被弃用后就鲜有人至。

    最糟糕的是明天……不，今天是周六，除了临近毕业的高三学生以外没有人来上课，而高三学生想来不会跨过大半个校区来旧教学楼这边救他的……

    他现在情况十分糟糕，下半身已经完全没知觉，上半身有知觉的也不多，连动动手指都颇为费劲，估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自己的舌头给噎死。

    这不是笑话，他已经不太能控制得住舌头朝喉咙深处滑落，他说不定是第一个跳楼没死成，生生被自己噎死的苦逼了，他甚至都能想到明天的地方新闻台会播什么玩意。

    “震惊，全市最好的私立高中生又现跳楼自杀惨案，是校园霸凌还是学业压力？本台记者……”

    “电子游戏与国外漫画对青少年有怎样的影响？留守儿童身心健康何去何从，特约心理学家……”

    想到这些画面，陆玖就恨不得自己为什么不一头栽在校舍的粪坑里淹死算了。

    那些都是真的吗？那些恶魔、活尸、火焰……难道只是他一时的幻觉？还是说看漫画真的会导致心理bt什么的……

    他有些分不清真假，可是之前经历的一切又如此的真实，如果那是梦的话，那已经不是噩梦能解释了。

    他之所以死到临头还能如此冷静认真的思考，完全是拜烈焰焚身那段时间所致，对于那时的痛苦来说，起码现在身体已经开始自我保护的切断神经链接，他只感到一阵麻痹像是灵魂不在身体里面，上涌的血液很快溢满他的喉咙，他只觉得一阵窒息，止不住的抽搐咳嗽着。

    死亡原来是一件这么痛苦的事情。陆玖艰难的想着，窒息带来的缺氧让他有些迷糊。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想到了隔壁那个不知名的女孩，想到已经完全记不起模样的父母，最后他想到了那只幼鸟。

    如果刚刚的一切都是幻觉或者某种疾病的话，那么那只乌鸦是什么？

    “呱……”乌鸦的嘶鸣声从陆玖怀中响起，一只小脑袋出现在陆玖眼前。

    陆玖与它那颇有灵性的黑瞳对视着。

    “呱呱？”它歪了歪脑袋，用鸟喙舔了舔陆玖嘴边溢出的内脏碎片，随后毫不客气的在他嘴里敲敲打打。

    它估计把这当成是老妈带回来的晚饭了……

    乌鸦是真的，那个梦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陆玖再次推翻自己的质疑，在弥留时刻努力的思考着，他努力的控制嘴巴张开，尽量让面前的小家伙饱餐一顿。

    这时他眼中出现一抹红色。

    刚开始他以为自己看见了死神，结果发现那是一条红皮肤的野犬，它看上去和一般路边的野狗没什么两样，最大的不同就是它的皮肤上像是披着一层血肉，而且它的眼睛与普通的野狗也不同。

    即使陆玖已经见过小山那么大的恶魔，砍过活尸，见识过可能是魔法的火球，可是当看到那条红犬的眼睛时还是忍不住感到惊奇。

    与其说是眼睛，不如说那是两块无暇的多层多面的复杂宝石，它像是苍蝇那样的复眼，但是又与苍蝇不同，它眼睛上的每一面似乎都是一个独立的多面体，而每个多面体之下似乎又藏着无数个多面体。

    陆玖被它的眼睛所吸引，等到它靠近时才发现那并不是什么野狗，而是一个人。

    一个穿着红色皮衣、戴着一副黑色墨镜的男人，他叼着一根木棍，有些吊儿郎当的走到陆玖身前，蹲下来注视着他。

    “呃……”这是陆玖唯一能发出的音节，他全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就是眼睛，他摆动着眼睛，试图向面前这个看上去像披头士摇滚手的男人求救。

    “真是狼狈啊，乌鸦。”男人脸上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口中喃喃自语着：“没想到我们的救世主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陆玖如果能说话的话，倒是很想问问他：“我认识你吗？”

    可是他能回应的只有眼球，他试图瞪死眼前的红衣怪客，不过眼神在正常情况下确实杀不死人。

    “你得活着，即使再怎么艰难，只有活着才有希望出去。”男人从那件红色皮衣里掏出一个颇为古典的打火机，那像是早期用在燧发枪上的打火石，被固定在一个刻着狗头的铁盖里，随着滑轮与燧石的摩擦，点点火苗从打火机上溢出，越到他的校服上。

    “等等……把我医院啊，你这是在干什么？焚尸吗？”陆玖内心大叫着，可是眼前的男人显然没兴趣与他解释太多，他将打火机放在陆玖的胸口上，站起来拍拍裤子，微笑着对陆玖说道。

    “不要陷入唯心主义，在世界注视你之前，从这里逃出去。”

    “我特酿的讨厌谜语人啊……”陆玖看着那抹红色逐渐远去，像是幻象般消失在他眼中，要不是胸口的火苗在燃烧着，他甚至以为那红衣怪咖也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另一抹红色在他胸口处蔓延着，烈火焚身的熟悉感觉再次袭来，如果有人在附近的话估计能闻到阵阵烤肉味，如果倒点孜然说不定可以开饭了……

    陆玖试着借助这熟悉的痛苦，开始唤醒身体中的另一部分。

    他感觉到自己碎成不知道几节的脊柱被另外一种东西所替换，紧接着……

    “轰”

    烈焰自他体内而起，聪明的小乌鸦连爬带飞的滚到一边，周围的水泥地开始滚烫，陆玖身下的水泥操场已经开始发黑开裂。

    陆玖已经熟悉这样的疼痛，他撑着地面缓缓爬起，身上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其中有不少薄弱处开始向太阳黑子般迸发火星。

    幻想在现实成立了，陆玖的脊柱被螺旋剑刃所替换，火焰在他体内燃烧着，很快把他身上一切能烧的东西都烧得一干二净。

    他的身体在黑夜中燃烧着，古怪的是这燃烧并没有发出亮光，所以没有吸引到守夜的保安和不安分到处乱逛的情侣们，如果是其他人看到他的话，一定会惊讶然后高呼。

    因为他成功把自己的校服在现实世界中烧尽，只留下一堆余灰，只不过正在兴头上的陆玖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在痛苦之中，他尝试着将体表的火焰尽数收去，可是无论他如何意识操控都无法做到，正当他打算找灭火器时，悠扬的晚钟从远处传来，无论是他体表的火焰还是身体的再生都在此刹然而止。

    当他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燃烧时，身上唯一剩下的只有那个印着红色野犬标识的打火机了。

    就好像之前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