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一伸手，老鼠眼身下的草地黏糊糊的，这种粘稠的质感一路向上，直至他那伤痕累累的手臂。

    老鼠眼的手臂上面遍布玻璃的划痕，最深的一道伤口在肘窝，锋利的玻璃碎片拦腰截断了静脉。

    老陈一下子慌了，来之不易的舌头不能就这么死掉，他背起呼吸短促的老鼠眼，朝卧室走去。

    房间里，胖子借着手电筒的光从黄酒里捞出一根三指宽的布条，拧干酒水充当无菌绷带包扎在邓林的伤口上。

    “胖子，快给他包扎一下，这小子要没气儿了。”老陈把老鼠眼放在凉席上，割开绑在他的手腕上的绳子，胖子皱着眉头检查面前的血人，看到那道深至静脉的伤口，他摇了摇头。

    “他的静脉被割断了正在大量失血，需要动手术缝上，我没那个本事。”胖子在老鼠眼的大臂上用力扎紧布条，系了个死扣，“先用止血带给他止血，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个人造化了。”

    老陈叹了口气，把从老鼠眼嘴里审出来的情报一五一十地告知二人。

    “也就是说，我们双方完全僵住了。”胖子一边往弹匣里压子弹，提出自己的见解，“最坏的结果是我们已经于元东出卖，靠着替他们老大了结了昔日仇人的这层关系交换软肋，或者成为亲信。”

    “但是显然，他不可能这么做，动机完全站不住脚，在他给我们下药的时候就干掉我们要省事得多。”

    “第二种可能是，他想借我们的刀，去杀陈永涛的人，这样的话我们的利益目标一致，他算是一个安插在陈永涛手下的卧底，那么陈永涛从于元东口中所接到的情报就有可能只是有一伙实力强劲的人来到了安民村的地界，摩托和枪都是证据。”

    “于是他派了半个班组来刺探虚实，结果全都栽在这里了。你觉得他们接下来会怎么做？按照陈永涛谨慎的做事风格来说肯定会停止截道一段时间，把剩下的人力全都集结在于家大院日夜警戒，防止我们来偷袭。”

    “这样，他既不清楚我们到底有多少实力，不敢出兵贸然追杀我们，我们强攻又攻不进去，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僵局，你们听懂了吗？”

    胖子把最后一发子弹压入弹匣，清脆的步枪上弹声让人心安。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老陈问道。

    “我知道你急着让这个食人恶魔绳之于法，但是这事急不得，我们并不熟悉安民村的地形，贸然进攻只会让我们掉到敌人的陷阱里，弄不好会把我们三个一起搭进去。”

    胖子还未等老陈开口，就把老陈的话给憋了回去，“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即使你一个人靠着运气强攻进去，在没有重火力掩护的情况下，你很难解决掉那么多人，所以请冷静一些，不要再说就此分道扬镳的话，好吗？”

    “我觉得倒也不是僵局。”邓林的发言总是出人意料，“既然他们曾经遭到过重创，不如我们去找曾经重创他们的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如果只剩下强攻这一条路子了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去找别的势力合作。”

    “说得容易，问题是我们去哪找，难不成遇到人就问，‘请问你们认不认识一个名叫陈永涛的人，和他有没有仇，要不要一起去淦他’，你觉得这现实吗？”胖子阴阳怪气地说道，老陈明显有些绷不住，他初次遇见邓林二人时确实是这么问的。

    “我觉得邓林说的有些道理，还记得交火的时候他们穿的衣服吗？那不是劳保店里卖的廉价迷彩服，那是军装，正儿八经的军装。”老陈说道，“而且都破破烂烂的，有的上面还有弹孔，所以我想，他们有可能是袭击了军队。”

    “袭击军队？你真以为解放军都是拿面捏的？我这么说吧，军队和一群没受过军事训练的暴徒对打，但凡军队这边死一个人，下到班长上到团长都得老老实实往军区大院写报告。”

    胖子最看不惯随随便便低估军队战斗力的人，按照灾变前互联网上某些人的看法，国家砸了那么多钱打造的军队到了他们嘴里简直脆弱得连路过的狗都能踹上一脚。

    “但是你也说了，是对打，知道对方身份的情况下硬碰硬的去打。可如果暴徒不讲武德，把自己伪装成难民呢？解放军又不是白星国大兵，解放军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会对平民动手。”老陈一针见血地指出盲点，“而且他们的装备是上个世纪的老装备，很有可能他们袭击的不是正规军，而是民兵。”

    “这倒也解释得通。”胖子点点头，民兵部队里除了干部是上面派下来的正规军，剩下的都是不脱产的工人和农民，战斗力自然也就比普通人强了那么一些些。

    “你曾经任职监狱是沉市南沟监狱，对吧？”胖子掏出手机打开离线地图向老陈问道。地图上显示沉市一共有两座监狱，一座是沉市南沟监狱，另一座是安山监狱。

    “对，南沟监狱。”老陈指了指沉市的西南方，那是沉市的郊区边缘。

    “OK。”

    胖子在安民村和监狱之间划了条直线，在直线上一点一点地挪动地图。军队营地这种政府要地属于军事机密，自然不可能在民用的电子地图上随随便便显示出来。

    陈永涛逃跑的时候正值灾变初期，那个时候交通被严格管辖，只能依靠步行赶路，所以逃跑的路线必定在这两点中间。而且，民兵营一般来说不会单独出现，民兵营附近必定有解放军的营地，只要在这两点附近找到解放军的营地就行了。

    而且，就算那个时候民兵团被陈永涛打团灭了，还有解放军的大腿可以抱，起码不用担心会因为话不投机而被一枪崩掉。

    充电宝的最后一个呼吸灯骤然灭掉，手机的电量定格在54%，这意味着赶在手机彻底没电之前，他们还有大约六小时找到解放军营地。

    终于，他在柏水镇旁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地形——一座山，一座用围墙围着的，面积巨大的山，山脚下两列三排的小楼，大块的意义不明的空地，还有占地面积明显比小楼大上很多的主楼，山头上还有不规则的长条状阴影，看规模驻扎在这里的士兵不是很多，应该是某种技术设施。

    胖子确定好目标点，点下智能规划键，系统显示全程42公里，再加上绕开密集居住区的路程，这一趟注定要辛苦一些。

    忽然，院子里响起了几声丧尸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