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时地面还是有些湿的，夏雨多半总是来去匆匆。我们三人在街角分别。

    白何还有些急事，正好趁今天下午出校门的时间去办了。我还是很内疚的，因为我的事让大家心中这个完美无暇的女神因逃学被记过……实在说不过去，哪天一定要郑重道歉又道谢。

    也该到时间去接巧巧了，我早点去等她，更放心一点。转身走向街边。

    “我跟你一起啊。”一只手搭在我肩上，是程宇文。

    我边看手机边推开他的手：“谢了。但不用了，你还是抓紧这时间玩会儿去。”

    “靠，在你眼里我就只会想着玩儿嘛！”程宇文又试图用胳膊肘搭我肩上，奈何身高阻碍，虽然我高他不多，但此刻这个动作还是有点点费劲的，他做了个空，又抱起手臂在我旁边走着。

    “不是啊，怎么会。”我关了手机，连同手插进兜里，“就是……”

    “我们兄妹谈个心什么的，有你多不方便，是吧？”

    我确实是这么想的，和巧巧的关系也是近几年才亲和了起来，但似乎又有一些不必要的客气，不过可能是我变得太敏感想的太复杂了？那可是自己的亲妹妹！有这种想法……既有些羞耻，又有些合理——说合理是昔日的自己给我的勇气。

    越想越杂，罢了罢了。

    “也行吧，那你好好跟她说说话，别犯什么刺激小妹妹的事啊！”程宇文叮嘱我道。

    “我是她哥，怎么你还不放心我？”说这句话时我心里竟然……悬了一下。

    真是可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她哥”这件事了吗？我真是鬼迷心窍了，努力挥去这些可怕又离谱的思想。

    我一直默默劝诫自己，虽然以前不合格、心里有愧，也不影响我以后要努力对她好的打算、对这个家负责的打算！那个“梦”确实让我恐惧动摇、想退缩了，可我能退到哪儿？退到哪一步？一切都是在自己制造恐惧，一定要克服了才行。

    “小妹妹不会介意多一个哥哥的，哈哈哈……”程宇文笑道，“可惜啊，我只有个姐姐。”

    “行了，知足吧，倩文姐人多好。我还想要个姐姐呢。”

    “我姐都能当我妈了，管那么多…”程宇文微微仰头道，“我妈都没这么管我……”他话音逐渐放低，似是嘀咕了这么一句。

    风吹过，卷来的不是凉意，而是带过了一阵微热。半阴半晴的天，阴云已退了一大半，露出了一道浅浅的彩虹，我再回头望望不远处白何的背影。

    此刻，不论是身旁少年举头若有所思，被风轻拂起短发的样子；还是身后发尾轻摆，忙忙远去的清瘦背影；以及不在场的，还在学校忙的不可开交的匆匆步履；肩负重任

    的父母、我了解尚浅的妹妹……

    眼前似乎正在概括演绎我的青春前半章，撤去的阴云正是我最不堪回首的那一桥段，迎来的晴空万里就是…………以后的片段……虽说这么想有些太自信了，但也算是自己送给自己的祝愿吧。

    因为有缘遇见，也愿发现珍贵，从而重视怜惜，所以祝愿未来，光亮明朗。

    “他们只是太忙了，我爸妈也一样。这不，今天这事，巧巧老师都联系不上他们。”我将胳膊肘搭在程宇文肩上，垂下的手掌拍了拍他，“当哥哥的就要好好操心。”

    “也是，就是我姐也太啰嗦了，职业病吧。”宇文朝我露齿而笑。

    “就算是爸妈不忙有空，当哥哥的也要好好操心…”我也朝他一笑，这句话更多的，是对自己的警醒。

    “靠，说太多了，得去接巧巧了！那你先回去吧。”我放下手，停了脚步对程宇文道。

    “行，去打会儿球。我叫上杨又杰，你完事儿后来不来？”程宇文说着弹了个响舌。

    “不去了，明儿再打，晚上上号就是。”

    “OKOK。”

    “先走了。”我转身快步往小学方向跑去。

    ......

    巧巧看到我就跑过来了。和她老师交谈了会儿，就叫她过来，一块回家。

    我们并行而走。来的时候太急了，都没好好想怎么跟她开口问话。巧巧也是双手抓着双肩包带走而不语。我们俩，近些年来，感情也挺好的啊......虽然是第一次来接她，不至于一个话题都没有，昨晚还一起散步来着。巧巧又很是懂事，我总是没法把她单纯地看作一个三年级的小学生。可能她也意识到今天这事惹出问题来了吧。

    “巧巧。”

    “哥哥。”

    我们同时叫道对方。

    我们都止了步，我低头，她抬头，互相看着对方......低下头时才发觉左手已经在裤兜里了。

    “你先说吧。”我伸出手，想帮她取下书包拿着，怎么之前一直没想到这个。

    巧巧也顺着我放下书包让我拿过，又看着我道：“对不起，哥哥......我知道错了。”

    果然是这样，我正琢磨不出和她搭话的办法，刚想问她下午上课怎么样之类的话。居然还让妹妹先开口了，不过也正好。

    她看着我，满眼楚楚可怜，对她非但气不起来，还自惭形秽。一手拿书包，一手抚了抚她的头：“哥哥肯定原谅你。不过...你愿意讲一讲的话就更好了。”我微微一笑。

    她终于笑了，牵住我拿书包的左手，是想要边走边聊，我换了只手拿书包，继续牵住她。

    巧巧全都向我坦白了，她原本每天中午是自己回家吃外卖的，今天放学路上遇到一个小同学，那小同学称有个小猫受伤了，恰好在巧巧学校附近，向人求助但无人理，最后是巧巧跟着去帮了忙，就一直忘了上学时间。

    宋元元给我送来了书包，又向我了解了巧巧的事，说改天陪巧巧出去玩，缓解心情。道别后，看着那一摞厚厚的书，实在提不起兴趣去做题了。躺在床上，回想今天的事……

    巧巧老师说我们家确实情况比较特殊，虽然小朋友是出于善良就帮忙了，而对方也是个单纯的小同学，万一今天遇到的是图谋不轨之人，巧巧怕是要真出事了。

    学校也会加强对他们的安全教育，平时，我们家确实很少有人给她灌输这方面的知识。

    可能我初中那么放荡不羁，也有家里没人管的一点原因吧，现在想来……都是噩梦……好在——我多愁善感，及时梦醒回首，不至于让自己迷途不返，还有巧巧——只要我不推卸替爸妈的责任。

    次日，程宇文和白何果真被老高叫去了，我急而愧疚，之前自己总被叫去时从没怕过。本想着不让他俩去办公室，我自己去解释，白何坚决不同意，几乎要跟我翻脸了，虽然知道她不会的，最终还是我妥协了。

    在办公室门口紧张等侯。

    可恶，室内人太杂了，根本听不到什么，只能通过门缝看到白何时而听话地点点头，程宇文立着不停抖左腿，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老高坐着喋喋不休。

    “干嘛呢！偷偷摸摸的。”后背突然被人戳了下。

    “我靠。”我惊地一耸肩，迅速回头：“吓死了，我怎么偷偷摸摸了。”

    宋元元对我摇了摇手中的一叠什么纸：“那就让一让好吗，挡着门了。”

    我让了道，她朝我斜了斜脑袋，刚要进去，又止了步：“我进去之后你不会还要看吧？”

    我“嘁”了一声，手插衣兜，绕开她先行进了办公室，径直走向老高的办公区。

    靠近他们时老高说话的声音也渐渐清晰，只听到：“就算是情况特殊……”他突然闭了口看向我，扶了扶眼镜道：“你怎么来了？什么事下个课间再说，先回去。”

    白何他们也回头看向我，白何惊讶，程宇文摆出一副准备看戏的无声笑相。

    “老……呃……高老师，”我从兜里抽出手垂下，“这事不怪他们，您就跟校务处说只罚我吧，本来就是因我而起的，我不想牵扯到其他同学，而且大家都是为了帮我。还希望您网开一面，给我一次领罚的机会。”说罢，我原地愣了一下，背过手微微低首恳请他。

    本来想说“要是您多开几张假条，也不至于这样了”，这未免太不道德了，反咬一口实在可耻，立马打消了吐出这句话的念头。

    “哈哈哈哈……”

    正等着老高的答复，程宇文先弯腰笑了起来，白何也是轻轻地扑哧一笑。

    “高老师，年级组已经签好字了……”宋元元也走了过来，和我一样，懵然了看着三人。

    “乔阳同学……你这……让我有些难懂，校务处怎么了？什么惩罚？”老高又扶了下眼镜，对我道，眉头紧皱，不知是惑还是怒。

    我慢慢直了身，双手下垂，挠挠头奇道：“就是……昨天……”刚想给他解释，脑中又闪过一个猜想：莫非老高不知道？我们也没被记过？那我跟他解释不反倒卖了自己吗。可刚进来时已经说了那么多……靠！

    干脆胡扯一番：“昨天……昨天我迟到了，不知道会不会被校务处记过惩罚……昨天程宇文带早读，我一直发呆冥想，课代表包庇了我，也不知道会不会罚他……”故意挤出心烦又难过的表情。

    “……………”

    在场的几位似乎……都是又惊又无语。说完才意识到，这也太扯了些……

    “我去……”程宇文忍不住道，白何看着我眨巴着眼睛。

    “你终于有心意识到这个……就是你爱发呆这事，真的很不错了已经……”老高无奈，以手扶额，继续说道：“迟到的事，之后你再来一趟办公室就是了。”

    “啊……是，老师。”我用食指挠了挠脸答道。

    “那……没事的话，把这摞卷子拿过去发了，让大家今晚去做了。”老高拿过桌上的卷子递给我，又探头绕开我向宋元元道：“班长，那表放那边桌上就行，再去通知最后一节自习上一节习题课。”

    “好的，老师。”宋元元照做后离开。

    “知道了……老……老师。”我也接过卷子，扭头离开。

    老高真不知道？！还真是我多想了？！有惊无险，他们没事就好，吓死爷了……等他们出来再问清楚就行。

    哦对了，差点忘了。

    我又返回办公室。

    “乔阳？你还有什么事吗？”

    “老师，可以借下您手机吗，我打个电话。”

    出门拨通电话，让那边的老师把电话给了巧巧。

    “巧巧，放学径直回家，哥也回来，给你做饭。”

    “知道啦，哥哥，你昨晚和今早不是说过了吗？”

    “回家等哥，以后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