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手心传来的“嗞咋”作响声，才注意到是紧握习题册的手和册子封面摩擦发出的细小声音，自己不觉间已握紧了卷起来的册子，又立刻放松了些。

    他在做什么？

    他们离得很近，白何背贴着墙，郑淼一手扶着墙，另一手拎着包。郑淼低声讲着什么话，尽管周围寂静无声，但距离略微有些远，我听不太清，只听得到的些“你”、“我”之类的字眼。

    被他挡着，再者光线有些暗，我看不清白何是什么表情，不清楚她是……

    她是被动还是也愿意的。

    离我最近的感应灯也熄灭了，面前又像是被笼了一层黑纱，能见度又低了一级。我不懂，心也乱了，脑海也乱，全都乱的一塌糊涂。此时置身于漆黑的一小间，飘渺感、迷茫感、甚至是恐惧感一涌而上。这恐惧不是所处的环境造成的，而是迷茫带来的，是我在担心……

    “对不起！不行！”白何一直沉默，终于，这句话说的很清晰，似乎也打破了此刻困住我的情绪，将我点醒一般，我身上的负面感一下全无。

    虽不清楚她在拒绝他什么，但郑淼……向她又靠近了一些，下一秒我竟感觉他要空出另一只手将她困住。

    我已经不受控制地出了饮水间，手中握了许久的习题册也先我一步猛飞了出去，直中郑淼的侧肩，这一下，他手也落了下来，跟着我的课本向那侧斜了斜，蓦地回过头来。

    “吗的！谁啊。”这一声骂得很低，但充斥着惊和怒。

    白何注意到我了，很快快步向我靠近。

    “行啊，又是你。”他抚了抚自己被砸中的肩膀，冷笑道。

    “乔阳，你怎么……在这。”白何站到了我旁边，轻声问道。

    “没事，我回来取课本。”我不理睬他，“走。”拉住白何的胳膊，转身就要离开。白何跟着我的脚步。

    “喂，怎么？坏了事还打了人就走？”

    身后传来郑淼的声音，依旧低沉，像高年级的学长似的，但似乎他本来就是这种音调。我不转身，但能感觉到他走了几步。

    我握紧白何的胳膊，虽隔着几层衣服，还是能感觉到她胳膊的纤细感，似乎比一般女生的要细不少。

    楼道的灯再次随着我们的经过一个个亮起，身后也再没了郑淼的声音，我们谁也不说话，长长的走廊，我拉着她走，脚步不是很快。

    此刻心生一个自私的愿想：希望这走廊没有尽头。却又想还是尽快让她脱离这让人压抑的氛围，也许她还没从刚刚的惊吓中缓过来。应该没有哪个女生愿意被人强堵，更何况，对方还是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人。

    “谢谢你……乔阳。”身后传来白何轻微的声音。

    我停了步，这才缓缓松了手，转身对她轻轻一笑：“没事，你……以后要小心点。那人可能有些怪。”

    回头的一刹那，我们视线相投入对方的眼中，映出自己的身影，她微微抬头，神情温婉，眸光闪烁着正望向我。不太亮的感应灯下，她面容依旧楚楚动人。

    我愣了一下。

    “嗯……”她只“嗯”了一声，看得出她还在害怕。

    眼前这个她，和平常完全不同，她虽然清瘦，但是洋溢着活力，她总是温柔明朗，仿佛嘴角生来就是微微上扬。且这感染力极强，从来让我失落不起来。

    “抱歉，没弄疼你吧……刚刚……”我挠了挠头，试探地问道。

    白何抿嘴微笑，摆了摆手道：“没有没有，你……”她声音顿了下，一手自然垂下，一手撩拨了下面前垂下的一缕头发，“你很温柔……”

    我很温柔……是吗，是……这样吗。我有些不敢相信，刚刚的一举一动，我感觉更多的是出于我的冲动，我总是这样，很容易冲动，所以才时常反省自己，希望能够回头。但我又不能不管，他刚刚都那样了。

    谢谢。我只能在心里这么说……

    我犹豫了很久，从刚刚一起走时就在想，该怎么开口问她刚才的事，知道了事由我才好安慰她，帮她解决的，终于，我开了口。

    “郑淼他……怎么也没回家？”

    她眼帘低垂，动了动嘴。才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其实……我本来是想去趟洗手间的，就……碰到他了，他说有事找我……走着走着……就到楼梯口了。你能不能……替我保密。”

    我是没想到，她会解释给我所有的事。

    “你放心，我会保密的。”只要郑淼不说出去。不过，还是有些担心，毕竟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性格。继续安慰道：“你不要怕，白何。我，还有宇文、宋元元，我们都在的。以后人少的情况下，你找宋元元一起出去。”

    她笑得很轻很柔，连点了几下头。

    “你要不……先回教室吧。大家应该要担心了。”我对她道。

    “嗯，那好的。”

    周围的灯又灭了，我们同时顿了下，我拍了拍墙壁，乍又亮起。

    “对了……乔阳，你怎么……来学校了。”白何从刚刚到现在说话一直略微停顿，比平时多了好几分腼腆一般，又如心事重重。

    “我忘带作业了，就回来取。”我不好意思地笑笑。

    “那，你取到了吗？”

    取到了，不过刚刚……飞出去后忘记捡回来，当时也在意不了那么多了。

    “呃……还没呢，你不说我差点还忘了，那一起回教室吧。”我挠了挠脸，笑着道。

    她仿佛又恢复了过来，如以往那样莞尔一笑，对我道：“嗯，一起走吧。”

    ……

    不知道习题册还在不在那里。

    和白何回教室后，又随便拿了本书演给她看，还要给其他人解释带错书了什么的。出门朝楼梯口那边走去，想着把册子捡回来。

    逐渐靠近，分明远远地看到地上没什么，还是执意要走近去看一眼。

    行吧，真没什么。看来是被他拿走了，算了吧。

    “你在找这个？”

    寂静无人的走廊突然出现的声音让我身后不禁凉了下，但没什么好怕的，我依旧镇静，循着声音回过身看向来人。

    “你住这儿吗，还不走。”我看着郑淼道，没想到越是刻意想远离的人，越是会巧到离谱地遇到。

    这句话似乎戳了下他，他一手插进兜里，看向一边，道：“你……你还要不要书了。”

    “不要了。”我转身即走，对他还是那种“能躲就躲”的心态。

    “喂，等等。”他追过来拉住我的胳膊，“你为什么总要管我的事？”

    “总要”？看来上次我告发他校外打架的事被他知道，已经实锤了。

    我停住，视线落到拉住我胳膊的他的手上。他看了看我，很快松了手。

    怎么……这是第一次跟这人独处，觉得他似乎没有上次在校门口时那么霸道嚣张。

    我一看他另一手还拿着我的习题册，趁他不注意，一把抽出书，再次转身离开。

    果然，他又跟了上来，这次没有拉着我，是跟着我旁边走，双手抱在脑后很随意地样子。

    “真的还是跟以前一样高冷啊。”他突然冒出的一句让我有些措不及防。

    又停住，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莫非他认识我？

    他也停住，歪了歪脑袋，看向我手里的习题册，不紧不慢地道：“学习有什么好的，还不如你以前那样自由潇洒。”

    这……他怎么……我们以前见过吗？！他真的知道我以前那些事？那段我最不想回首的时候？

    我克制自己不把内心的震惊与惶恐不安表现出来，不语。

    “你还没走？是吧，你也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的。”

    我不走，是因为——为了克制一涌而上的不安感，已经想不起要离开了。果然还是暴露了……所以现在呢？现在再离开，只会让自己暴露得丝毫不堪，一败涂地。

    “无所谓，没什么可好奇的。不管你知道什么，我都不在意了。”我眼神做的很坚定，说罢，才迈步离开，继续对身后的他说道：“既然你这么执着于过去，干嘛还活在现在呢。”

    哪知，那人却笑起来，那笑里明显只有“喜”。那句话那么冷酷无情，他不生气？

    “这才是乔哥！以后，你就是我兄弟了！”他又跟了上来，下一刻，一把揽住我的脖子。

    ？？？？？？

    “松手，有病吧你。”我甩开他。

    原来是我感觉错了，因为和他接触尚少，没想到他看着拽酷高冷，听着也是。没想到刚刚这一举动给人的感觉又是——他很外向。

    “没病啊，学习有什么好的，跟着我，做回你自己。”他对我眨了下左眼。

    这跟突然换了个人似的，让人难以习惯更难以相信。

    “这样吧，我告诉你。别人不认识你确实不怎么奇怪，可哪个不良少年会不认识你？我很欣赏你，以后你就跟我混吧。”他很自豪地拍拍我的肩。

    “谢谢，不用了。”我推开他，觉得有些烦人。

    内心却是怒气高涨，这么在人面前扯对方对不想回忆起的事，你礼貌吗！

    不过仔细想，我也没告诉他，那是会令我不堪回首的往事。

    “哎你变化这么大啊，以前就只见过你两次。要不是刚刚看到你书上的名字，还有你这眼睛蛮有识别度的，我也难以确认你是当年的校霸了。人人都说你这校霸长的眼睛茂密深邃，还行，确实挺不错的。”

    我靠……真是听不下去了。

    “你别来烦我了，我已经……改过自新了。”虽然这话说出来有些好笑，毕竟是在为当年的懵懂无知买单，说出来着实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

    “改什么改，你居然还觉得那是丢人的坏事？那样不好吗？”他抱着手臂，一副认真的样子问我道。

    “够了别说了，我很烦。”我绕开他，加快了脚步走，冷声道：“别再跟着我了。”

    “行吧，那你考考考虑，乔哥。”他似是朝着我走的反方向走了。

    我也不止步地走，情绪万千，内心翻涌。再次经过教室，却和白何碰面了。

    其实更像是她在等谁。

    “你……你们忙完了吗。”我挠挠头问道。

    “嗯，知道你又去找他了，就……在这里等你。”她背过手，微一偏头微笑道。

    “等……等我？”我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再一确认道。

    “也没什么啦……”她往前迈一步，本来是在教室门口的，现在的位置估计里面的人都无法看到了。

    我们之间依旧有一米距离，离得并不是很近，我却不争气地起了反应，心跳不止——是的，比刚刚还要紧张。

    “今天谢谢你，乔阳，”她抬眼看向我，我先是躲开了对方的目光看向一侧，又觉得不合适，强作镇定，努力回过来……也看向她。

    “没事的……以后他要是再给你添麻烦，你要跟我……我们说。”双手已经不觉间进了裤兜，立马反应到且抽出来。

    “嗯好，”她轻轻点头，“那你也快回家吧，我们也结束了。”说罢，她很快从背后伸出手，塞给我一个装饰得精致好看的信封：“这个给你！我先回啦。”

    她转身，马尾在我面前停留了片刻，也跟着她离开了。

    给我的？遇到这种，不禁会胡思乱想一番，再加上近日收到过类似的纸物，就更容易想歪了。打算回到家，锁了房间门，认认真真看完。

    还是无法平息，刚刚发生的不快全抛之脑后。我努力摇摇头，认真看着封面上工整的落款。

    现在我才懂了，这是来自困于纷纷扰扰中的——纸和笔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