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陆同志，你身体没问题吧？”红星生产大队王队长注意到情况，他打量陆长明片刻，开口询问。

    王队长是鲁地汉子，五十多岁，声音洪亮，身材魁梧，脸色黝黑，平常都是笑眯眯的，人显得很热情。

    屋内所有知青们和大队干部们都朝陆长明看来，目光深处有一丝狐疑。

    大家也都感觉到了陆长明情况有些不对劲。

    “王队长！我没事！路上就是有些晕车！”陆长明站了起来，含糊解释。

    对于生产王队长，陆长明非常了解，这是一名热心肠的朴实老大哥，大半生心血都投入到生产队劳动建设之中了，赢得了所有知青们尊敬，大家都热情称呼他为老叔！

    这个称呼一直伴随着王队长走过一生，王老叔临终时候，当初的红星大队知青们除了少数人之外，所有人都过来相送了。

    王老叔是朴实的！是正直的！

    他有很多机会可以离开这方土地！

    也有很多机会摆在面前！

    不过，都被王老叔放弃了！

    他常常说，俺不做亏心事，不能让乡亲们戳俺脊梁骨。

    俺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

    “今晚就到这里吧！对了，小施，先把热炕烧起来，让小陆早点休息。”王老叔立即转头朝旁边的施家峰说道。

    “明白！王队长你放心吧！我一定办好。”施家峰急忙点头。

    临来之前，施家峰被大家选举为知青集体户户长，代表着这个团体。

    “好！我们就先回去了。”王老叔说完，他带领大队干部一行人朝外面走去。

    施家峰和与女知青白晶两人急忙站起来相送。

    等一行人看不到身影，陆长明拿起自己碗筷，舀了一瓢水正要去外面大院冲洗干净。

    “陆长明！你这是洗碗吗？能帮忙给我洗一下吗？”一名女知青忽然笑着道。

    “小梅！我帮你洗！”一名微胖青年急忙凑了过来。

    “太好了！谢谢你！军哥！”……。

    两人一副热络模样，让其他男女知青们神态有些异样起来。

    剩下两名男知青也急忙朝旁边两名女知青献殷勤起来。……。

    好熟悉的一幕啊！

    陆长明暗自感叹一句，他去了外面院内。

    冰凉的水冲击着手指，冷飕飕的寒气从骨子内传来，东北三月份天气，仍然比津地一月份的天气还要寒冷。

    “陆长明！这两个碗筷你帮忙洗了吧！”刚才喊小梅的胖小子过来命令陆长明。

    陆长明皱眉，正要说话。

    “张军！”忽然，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

    施家峰和白晶两人回来了。

    “张军！长明年龄最小！你让着点。”白晶瞅着张军继续道。

    “没错！张军！小陆身体不舒服，连饭菜都吃的很少，你还让他给你洗碗？”施家峰皱眉道。

    “施哥！我……我开玩笑！开玩笑而已！”张军满脸尴尬，连连摆手解释。

    施家峰这才点点头，朝白晶笑道：“我们回去讨论明天工作吧！张军这小子我最清楚，最喜欢开玩笑，有时候不知道轻重。”

    白晶点点头，笑道：“不过是做一个灶台而已！有什么好讨论的？眼下，我觉得更重要的是烧炕。这里太冷了，片刻功夫，我都感觉骨子里发凉。”

    “好！我们先烧炕！我帮你！”施家峰笑道。

    两人朝陆长明微笑点头，迈步朝大院西屋走去。

    张军见两人进屋之后，他皱着眉头瞅着陆长明不满，说道：“快点行吗？外面很冷的！”

    陆长明抬起头来，笑着道：“什么意思呢？还让我帮你洗碗？”

    张军脸色僵硬下来，他撇嘴道：“我没有手脚吗？我在等你手中的水瓢。”

    “好！给你！”陆长明笑着把水瓢剩下的水全部浇在自己碗筷上面，最后把水瓢把子递给了张军。

    水没了！

    张军嘴角一抽，神色更加不满了，一把抢过水瓢，瞪了陆长明一眼，返回正屋打水去了。

    张军的父亲是厨子，所以，整个知青队伍之中，也只有张军少数几人身材胖胖的。

    这人心眼最小，又善于巴结户长施家峰等人，当初，在红星生产大队，陆长明没少吃此人的亏。

    后来陆长明发达之后，这人竟然厚着脸皮央求帮助，被陆长明果断找借口拒绝了。

    这家伙羞恼成怒，没少暗中抹黑他陆长明，等陆长明知晓之后，已经过去大半生了。

    那时候，陆长明什么都看开了，也懒得计较这些小事。

    现在看到此人，心里自然感到了一股气在心底徘徊。……。

    陆长明进屋，瞅了几名聊天的成员一眼，越过他们走到中堂案子近前，把碗筷放在中间倒扣案子上。

    “……分派到农场最好！就咱们这些人是最低的待遇！”

    “林场也不错！我听闻别人说，东北的林场最好！”

    “不要乱想了！这些与我们没有关系了！……。”

    “是啊！肯定没有关系了！多想也白搭！”路过的张军正色提醒大家。

    张军最后一句话，让大家沉默下来了。

    屋内一片寂静。

    那名叫做小梅的女知青皱眉瞪着张军，神情非常不悦。

    张军感到自己的嘴闯了祸，他急忙端着水瓢去了外面院内躲了。

    门帘子忽然被掀开，白晶走了进来，她笑着众人笑道：“大家跟我去抱干柴。咱们户长施家峰正在给大家烧炕呢！快走吧！晚了就要自己动手烧炕了！”

    一行人听了，都急忙站了起来，催促白晶带大家去抱干柴。

    陆长明没有跟上，他一转身进入了西间房大铺。

    窗外一股冰冷的冷气涌来，屋内感觉更加冷了。

    院外传来一阵嬉笑声音，落在陆长明耳边，一瞬间，往事浮现在脑海之中。……。

    笑声是短暂的，未来疲惫和麻木表情是永远的。

    艰难贫乏之下，所有人没有了开始的开朗大笑声音，只有那展不开的眉头。……。

    窗户一股冷风吹来。

    “哎！”陆长明回过神来，叹息一声，他走到土炕灶前蹲了下来。

    灶膛口黑洞洞的，四周全是烟气熏陶的撩烟黑，占据了上端和左右两边。

    灶膛四边焦黄一片，顶端口上面已经有了撩烟黑焦油，下面深处是厚厚的灰，有几寸那么厚，看样子，已经有几天没有掏灰了。

    陆长明出了西间，正堂空无一人，来到院内，扫了西屋一眼。

    里面说笑声不断，好像很热闹。

    陆长明顿了顿，收回目光，径直去西屋对面低矮小柴房，推门而入，借着微弱亮光，陆长明从角落翻出一个小破铲，提着缺了口的破旧小木桶返回了房间。

    掏了几下灶灰，小木桶装满了。

    他提着小木桶出来，刚出正屋门口，就发现西屋黑烟滚滚，房门猛地打开，大家一窝蜂的逃了出来。

    “咳咳！”

    “咳咳！”……。

    众人咳嗽声音连成一片片，姑娘们被呛得眼泪掉落，白净净的脸蛋紫红起来，脸颊额头等部位染了一片黑色，一瞬间，她们回到了顽皮的童年时候。

    这时候，一个人影从西屋跑了出来，他一屁股蹲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了。

    忽然！哇的一声！

    晚饭喷了出来，洒落一地！

    姑娘们一声惊呼，都掩鼻连连后退，躲到一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