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作防备。现在城主之位空悬，十日之后就将举行登基仪典，眼下正是关键时刻。如今云家执掌大将军府，由我节制一万凌波军和三万镶云军，如果这次他们计划成功，侥幸除掉了我，或者通过挟持小妹让我被迫放弃兵权，她的实力可就大大增强了。”

    “确有这个可能。但以她当前的实力，其实已经远胜于我，何必还要冒着外通别国的风险呢？”叶书来不愿相信，但回想近段时间她的频频动作，不由得叹了口气，表现出了些许忧虑。

    “或许你还不知，今日朝会，叶婉趁我不在，城民又大都追随黎百尺到西苑听书去了，将城中权贵悉数召集到城主大殿当中，凭她嫡女睿候的身份威逼利诱大家支持她当城主，吓得百官齐齐下跪、噤若寒蝉，生怕卷入这场风波之中……”

    “眼下文渊阁主事袁藏机被她支去隐龙城虚空观求延寿饮，你又被指派出使苍洲邀请大圣堂灵姝参加登基仪典，这两天她频繁调动亲自执掌的禁军，连我都要借口钓猎到你的凌波军中暂避，防止她突然发难。局势已经危如累卵了……”

    叶书来越说越激动，又紧紧抓起云潇潇的手，“眼下你的兵权是唯一的希望，一旦局势有变，你立即派凌波军围住鹭心岛，随后让镶云军攻进内城，拿下禁军和叶婉，震慑百官，以兵势威逼她就范。”

    “此事恐怕还需从长计议……”云潇潇面露难色，“目前我仅仅能够完全掌控住凌波军，但是镶云军的高级军官里，大部分都是叔父云横江的门生故吏。他一向不满我年纪轻轻执掌云家，三年前的镶云军骚乱或许就是他在背后动作，眼下又跟兵刑司主事王镜娴相交莫逆，以王家和叶婉的关系，我们贸然发兵，恐怕逼得云横江铤而走险，变生肘腋。”

    听到这里，叶书来站起身来，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思考着对策，“如今我受形势所迫，不得已藏身于凌波军内，虽然暂时可保平安，但对朝堂的掌控力却是越来越微弱，本来想打算等你回来之后立即发兵，攻她个措手不及，现在看来，还得另觅良策。”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屋子里烛光摇曳，光影闪烁不定不定，窗外的风浪在不停翻涌，吹得窗棂吱呀作响。

    “苍洲大圣堂灵使已送达，明天起，各城使者就将陆续抵达鹭溪城，或许可以作为外援……”云潇潇想了一会儿，试探性地说。

    “目前来看，只有这个办法了。对了，出使苍洲之事，你回城之后，可有跟叶婉回禀？”

    “还没有……”

    “你是由她指派出使的，回来后却第一时间跑到凌波军中见我，你是我的心腹已经人尽皆知，这一行为必然会引起她的反应，或许已经起了加害之心，明日朝会，你务必小心应对。”

    “颐候放心，我也已经想到这层，我来这里，一来是为向您说明此事，二来，就是召集亲兵连夜巡视镶云军，试探几位将领的反应，防止生变。”

    “好，大将军，你一路小心！”叶书来说完又想起了刚才的承诺，跟了一句，“哦，对了，平章想见你一面，你看？”

    “大事为重，小弟会理解的。”云潇潇说完气息一滞，感觉呼吸有些急促，叶书来在视线当中显得有些模糊，身体边缘似乎有暗红色的线条环绕。

    “大将军，可还有事禀报？”

    随着她收敛精神，那模糊和红线又消失不见了。

    “没什么，属下告退。”她没有过多纠结，匆匆抱拳而去。

    不多时，刚才那人又从黑暗中现出了身形。

    “姚谦，这局接下来该如何落子？”

    “叶婉如此咄咄逼人，是想将我们全部歼灭……走到这一步，几乎已是必死之局……”

    “自云潇潇前往苍洲，我已经在烛钓台躲了十三日了，希望镶云军此刻尚在她的掌控之内，否则……”

    叶书来抬手之间，不慎将一盏茶杯摔在地上，碎片崩解，溅在房屋各个地方。

    耀武岛，大将军府。

    随着云沁等人夜间回到大将军府，府里又开始热闹起来。在吴妈的从容调度下，二十多名男仆在院子里进进出出，分成三队各自忙碌。

    一队有条不紊地打扫出两间客房，又翻新配备各式摆设，一队将饭厅收拾干净，从膳房端出各式菜肴，还有一队人数最多，将书房和卧室打扫得纤尘不染。

    折腾了一天，云沁等人早就饿了，在饭厅大快朵颐起来。

    云沁最爱湖鲜，似乎永远也吃不腻似的。

    符草熏蒸白玉鲟、稠烧金青鳝段、明辉虾丸点虬脑、鲍汁浅梗红菱……，一盘又一盘精致的菜式被鱼贯端到餐桌上，李鱼馋得直吞口水，几乎想要伸手去抓面前的虾丸，郭长琴则显得比较平静，一副见惯不惊的模样。

    这些菜品虽然精致，食材大多还是他见过的，就是烹饪方法和平常舞坊乐楼相比，工序更加复杂。

    而且他自小生长在白鹭泽边，每日最常吃的就是湖鲜，早就吃腻了。饶是如此，还是架不住饥饿的感觉，看什么都觉得比平时好吃不少，不过碍于客人的礼数，不然比李鱼也好不到哪里去。

    没想到云沁虽然长在大将军府中，又被云潇潇捧在手心，但性格很是随性，随时笑盈盈的，又没什么大小姐脾气，看到最喜欢的水晶鱼籽蒸蛋端上来，抄起小勺子就往嘴里送，被烫得张大嘴巴，右手不住往嘴里扇风。

    李鱼被这模样惹得哈哈大笑，不理会郭长琴的礼数，左右手同时开弓，抓了两个虾丸塞进嘴巴里。

    郭长琴刚开始还像模像样地用筷子夹起一块鳝段，吃了一口之后，肚里的馋虫再也控制不住，筷子使得飞快，很快嘴里也塞满了食物。

    孤翎站在门外，抱着双手，依靠在门边，身边的门柱上写着“餐风饮露”四个字，是一副对联的一部分。旁边的仆人鱼贯进出，忙碌不停，衬得他更加格格不入。

    他既不是仆人，又不是亲人，在这个偌大的将军府里，又算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