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应和表情转变，全都印在郭长琴的眼睛里，但他读不懂，只知道她突如其来的悲伤了，还以为只是对玲珑的死伤心。

    于是安慰说，“阿沁，你别太伤心了，玲珑能够护你的周全，它自己也很欣慰吧？”

    云沁听了什么也没说，她实在不好意思将那股失落讲给他听。

    不过，她突然知道要将玲珑葬在什么地方了，没有比那个地方更合适的了。

    析光阁。云沁决定将它葬在那个地方。

    那里是安葬云家先人的地方。不过不能让孤翎就把这件事情做了，她要亲自为它送别。

    她将想法向孤翎说了，他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就退到一旁，给她让开了路。

    是不是要先给家主汇报？不，不必了。

    孤翎的犹豫只是一瞬间，他知道云沁看起来柔弱，但是她决定的事情是没有人可以改动的，哪怕是家主也是同样，更何况，家主也是会同意的，后面再向她报告即可。

    李郭二人就跟在云沁和孤翎身后，从前厅进到了右侧后院的花园里，那里有一座宝塔式的阁楼，门口立着两尊石雕的卫兵，神情肃穆泰然，毫无杀伐之像。

    孤翎当先进去，给云沁开门。门并没有上锁，镶铜的木门发出厚重的响声。这里看来经常有人进出，石质路面都被鞋子踩踏得光滑明亮。

    阁楼之中，正前方供奉着一座方形的石墓，上面立着一柄尖头破损的长枪。那枪的长缨都已经黯淡无光，枪杆上更是布满刀剑砍伐的裂纹。

    云沁说，这是叶家先祖的牌位，她在两百年前的动乱中战死了，尸骨无存。

    几人朝长枪拜了拜，走到右侧的一处香案背后，面对着墙壁。云沁拿出腰间别着的一枚铜符，按进了墙上的一个凹槽之中。

    墙壁嘎吱晃动，逐渐裂出了一个向下延伸的通道。云沁走在前头，李郭二人正想跟着进去，却被孤翎拦下了。

    “此地外人不便进入，还请你们在外面等候。”孤翎说完，就俯身钻了进去，顺手关闭了入口。

    李鱼就和郭长琴坐在洞口香案的蒲团上，显得有些落寞。面对生死，即使是只不怎么熟悉的小动物，也难免有些悲伤。

    “阿琴，你说，黎千秋讲的那些故事是真的吗？天地崩裂，尸骸遍地，那该是怎样的炼狱啊？”

    “我也不知道。青兽之祸花了几十年平定，紧接着又是王朝崩解，这一来二去又乱了几十年。这其中多少悲惨的事情，恐怕是数也数不清吧……”

    “还好后来一切都好起来了，这不，已经快一百年的和平了。”

    “是啊，和平……”郭长琴不由得痴笑两声，“我家就在这样的和平当中被抄没，郭家除了我都被处死了，这样的和平啊……”

    李鱼突然收口了，他觉得自己好像不该提起这一茬，可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觉怎么说都不对，在阴翳气氛的笼罩下，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不多时，石门又打开了，云沁和孤翎两人先后走了出来。

    她的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刚哭过，孤翎则依旧默默跟在她的身后，一言不发。

    “走吧，阿琴，李鱼。”

    一夜过去，他们都各自回房休息。郭长琴依依不舍和云沁道别，在她房门外的亭子里坐了许久才回房休息。

    李鱼则继续陷在意识中那股氤氲模糊的雾气之中，辗转反侧了半夜终于睡着了，直到第二天上午才醒来。

    似乎做了一夜的梦，他醒来觉得头还是晕的。

    他起身四下一看，屋子里空空如也，随即一股凝重的气氛冲进了他的脑海。

    不对，整个将军府似乎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烦躁。

    一定是出什么事情了！

    他赶忙跑出房门，却看到府里众人都一切如常。

    吴妈正好要到云沁房里去布置盆栽，前段时间养的软枚符草有些耷拉了，吴妈带着林子给换盆新的。

    “吴妈，早啊。”李鱼疑惑地上前打招呼。

    “唷，李小侠，你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挺好的，挺好的，府上……没什么事吧？他们都去哪儿了？”

    “什么事？嗨，没事，好着呢。孤翎一大早就走了，说是去探探消息。”吴妈趁机给林子使了个眼色，让他把花先搬进去，走过来贴着李鱼耳根问，“那个郭小侠，怎么跟我家二小姐这么熟络？大清早的就寒暄去了，二小姐都还没梳洗呢，这样怕是不好，你得空了给说说。”

    感觉到吴妈还准备了一大箩筐话想展开聊，李鱼赶紧打了个哈哈逃开了。

    他四处逛了逛，确实没什么异常啊？可是刚才那阵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间，他走到将军府门口，远远看到一匹飞马正狂奔而来，马上不是别人，正是前往查探情报的孤翎，于是垮了一步，走到了府门外面。

    快马顷刻间便到了李鱼跟前，孤翎利落地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家兵。

    有了昨夜云沁无意间的声援，这回家兵都乖巧得很，早早就平举着双手候着。

    “孤翎大哥，你这么早是干什么去？”

    “家主一夜未归，我担心她的安危，出去看看。”

    “怎么样？云大将军没什么事吧？”

    “无事，她昨夜下榻在镶云军营里，今天一早就去参加朝会了，兴许午间就会回来。”孤翎一边回答一边走进了房门。

    “不对……”站在门外的李鱼正准备跟着进去，但是又感知到了一些异常的氛围。

    这院子周围，好像散布着一些人，跟昨天刚来的时候感觉大不一样，焦躁的气氛似乎并不是来自院子里，而是他们传递出来的。

    孤翎见李鱼这个模样也警觉起来，警惕地小声问，“怎么了？”

    “就是总感觉这宅子周围有其他人在，不像是这府里的家兵。”李鱼赶紧跟了进去，拉他到一旁小声地说。

    “在什么地方？”

    李鱼闭上眼睛，眼帘遮蔽了光线，在一片淡黄之中，似乎有一些光斑比周围要稍微明亮一点，李鱼伸手指了两处，分别对应着宅院的侧门和后院。

    孤翎顺着他的手指方向一瞥，随即腾空而起，跃上了房顶。

    片刻之后，又落到原处。

    “你说的没错，有人在监视大将军府，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真该死，我竟然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