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川见他态度诚恳，想必不是心血来潮，于是收起浪荡的神情，正色道，“小娃儿，学宫收徒虽谈不上万里挑一，但也得遵循一定的陈规。咱俩不过几面之缘，尚不知你是否有此天份，你也不可将其当成儿戏。”

    “前辈，从我得知您出自昆吾学宫后，就一直想拜您为师，只不过连日奔命，没有开口的机会。你我本就萍水相逢，如今一别，再见的机会只怕渺茫，我再不说，必定是会抱憾终生的。”

    郭长琴似乎从来没有如此诚恳认真的对待一件事情，自从笑雨轩被清洗之后，他将内心最深沉的一面十分小心地藏了起来，对所有人都不再提及，包括李鱼和云沁，那是他心中最幽深的地方，直到今天才袒露心迹。

    “我坚信当年父亲是含冤而死。这些年我想了无数的办法，想要探听当年之事的消息，但都毫无所获，宫门深似海，况且当年之事被层层隐藏，谁又能帮得上我？”

    “可这跟我学宫有何关系？”刘小川听得一头雾水，这小子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呢？

    “看起来并无关系，可是昆吾学宫学成之人，有希望前往各城中枢任职，这个身份不但可以洗刷掉我的罪臣出身，并且可以进入鹭溪城的权力核心供职，说不定可以接触到那些陈年迷辛……”

    “原来是这样的盘算……”刘小川听完心里升起了一丝不快。

    堂堂学宫，什么时候成了别人达成目的的跳板了？但这小子也当真有趣，如此打算竟然就这么直愣愣地说出来了，丝毫不加掩饰，也算个坦诚之人。

    刘小川眯起眼睛等着他说完，耐着性子说，“小子，你内心执念颇深，学宫所学繁杂，先不说未必会有机会出仕，就是成功走上了这条道路，况且王道艰险，以你的脾性，也未必能够妥善应对。”

    “是执念，也是我一生之愿。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但我决心已定，愿倾我一生回报学宫，致死无悔。”

    “唔，不妥不妥，为学者静，形同修道，需放下世俗名利，心无杂念，你入世之心已坚，当真不适合拜入学宫修习。”

    李鱼和云沁互相对视一眼，都盯着郭长琴，仔仔细细将他看了个遍，感觉相处了这么久，头一回看他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阿琴……”云沁本以为跟他的心已经很近了，但直到此时此刻，才知道他心里所想，不觉有些莫名的泄气。

    李鱼倒是乐见其成，鹭溪城待得太久了，有个别的去处也不错。

    眼看受到刘小川的拒绝，郭长琴并不甘心，他直起身来平视刘小川，“前辈，你我置身世间，早已身不由己，不过在命运的长河之中飘摇罢了，哪有什么入世出世之分，都是听凭内心的执念而活……”

    “有人追求欢愉，有人祈愿长生，有人希冀和睦，我也不过是为了求个真相而已……我的内心也没有其他杂念，要说世俗功名，本就不是我所希冀的东西，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专注罢了，这和求学之道不是一脉相承吗？求前辈收我为徒！”

    刘小川听了这一席话愣了半天，他没想到这小伙子竟然能说出如此深邃的话来，竟然不自觉地想起了阿漱来。

    这般体悟，如果用在合适的地方善加引导，倒也不至于学无所成，辱没学宫清誉。

    更何况，他那样带着些悲观的通透，骨子里跟阿漱简直一模一样啊。如果她能得了这样一个徒弟，有人相互理解，岂不是很开心？

    这次任务耗神费力，不知前方有何艰险，这小子如此执拗，也算是一段强塞的缘分，不如顺水推舟，或许会开启有什么有趣的机缘。

    思量已定，刘小川笑呵呵地对郭长琴说，“你小子也算执着，只是我这性子的确不适合收徒，等三天之后继位大典结束，我带你回学宫，给你引荐个好师父。”

    “多谢前辈！”郭长琴大喜过望，感觉眼眶都要流出泪水来了。李鱼也为他高兴，上前使劲拍了拍他的肩膀。

    “心无杂念……”云沁沉吟一刻，也豁然开朗起来，原来是她会错意了。在他心里，这些儿女情长与他真正在意的事情相比，不过是些杂念。

    “恭喜你呀阿琴！以后就是昆吾学宫的学士高徒了！当大官了要记得我们呀！”云沁抬高了声调，故作开心地说。

    “阿沁……”郭长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他不敢看她，刚才那些话，会深深地戳中她吧，她应该会伤心吧？不过对不起了，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待将来吧，将来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时间不早了，我现在传你结印和聚灵之术。”刘小川对郭长琴说。

    随后，李鱼和云沁被叫到了一边。

    云沁扯着耳朵想听到些什么，但是那些声音就像是给郭长琴一个人说的那样，根本听不到一点。

    她看到李鱼一如既往悠哉悠哉，好奇地问，“这可是昆吾学宫的秘法，你都不想学吗？”

    “学那玩意儿干嘛？”李鱼反问到。

    “呃，就是很想学嘛！”云沁表现得过于活泼，让李鱼有些意外，但他也是通透之人，她对郭长琴的情愫又怎么会感受不到，刚才他说的那番话，怎么能不刺痛她的心呢？

    云将军生死未卜，心仪之人前两天还你侬我侬，这会儿突然又将抛下她远赴学宫，她突然变得无依无靠，又怎么能够高兴得起来呢？

    这不过是她故意表现出来的罢了。

    但他没有点破，也没有必要再去戳动她那颗柔软的心。

    过了一会儿，郭长琴喊他们回到刘小川那里，向他告别。

    “前辈，三日后，我一定到。”

    “好好好，你一看便是信守承诺之人，就怕我被什么难缠的事儿给绊住了……”刘小川像是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如果我没来，你就拿着云沁身上那个符坠，直接去旧王城昆吾学宫找坎相元师姜漱。有这个符坠，学宫的禁制会自动解除。”

    “是，前辈！”

    “大叔，我们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