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宋:从积攒好感开始直捣黄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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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丧钟鸣——七月流火(上)

    人间逢七月,大火向西流。

    民事终嫌晚,天时始应秋。

    七月初(农历),夏秋之交,正是秋雨时节,秋冬过渡,连天阴雨,绵绵无绝期。

    这时候的两淮地带,炎热气候渐渐散去,一轮轮的雨水呼应着时节,所谓“七月流火”,其中“火”即心宿,每年夏历六月出现于正南方,位置最高,七月后逐渐偏西下沉,故称“流火”。

    而这等天气的存在,让如今缩在建康一带,带着一部分淮西部队南逃到建康的建康都统制王权难得睡了场好觉。

    因为就在上个月,他就从安插在和州的细作得知了普安郡王守住了和州打退了金人,如今正在淮南纠集势力的消息。

    按照道理来讲,他作为主管淮西防务的大将,理应在赵瑗这个全权“淮南江北兵柄”的人留在淮南抗金时一同留在淮南抵抗的。

    可他还是因为胆小如鼠,加之惧怕如今权势滔天的秦桧的针对,最终选择缩在建康不发一兵一卒。

    雨水淅淅沥沥,渐渐开始夹杂些许雷声,虽然并不刺耳,却足以让刚刚入眠的王权陡然惊醒。

    惊醒之后,王权躺在自己军营大帐的床榻之上,然后望着帐外绵绵不绝的雨线若有所思。

    说实话,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一步步沦落到如此这般地步的。

    当年,年轻时候的他还在韩世忠韩太尉的部下,跟着这位名将南征北战,出生入死,数次击败金人,而他本人也因为射箭技术一流而得到了韩世忠的赏识。

    当时他是被视为抗金英雄的,心中想的也是光复河山,为大宋出生入死之类的事情。

    黄天荡大战,多么惊心动魄,他们硬是把南下的完颜宗弼杀的丢盔弃甲,这让当年的王权觉得,金人也不过如此,若是再有个这么几次大胜,那朝廷收复中原失地,那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而且后来他王权随韩世忠部策应岳飞,还有吴玠部、刘锜部一起北伐。

    那次北伐,岳飞的岳家军直接打到了离东京四十五里的朱仙镇,金军主帅完颜宗弼都准备逃跑了,结果就被赵宋官家十二道金牌给召回去了。

    紧随其后就是河南被去而复返的金人攻占,无数爱国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的疆土被金人尽数夺回。

    之后就是宋金双方签署《绍兴和议》,宋向金称臣,金册封赵构为宋皇帝,双方重新划定疆界,东以淮河中流为界,西以大散关为界,以南属宋,以北属金。

    然后宋每年向金纳贡银、绢各25万两、匹,自绍兴十二年开始,每年春季搬送至泗州交纳。

    随即岳飞被杀,韩世忠等大将尽数被赶出中枢,偏安江南的赵宋再没有进行北伐。

    而他王权也是在这时候,彻底凉透了当年的热血,开始了得过且过的摆烂生活。

    他对赵宋已然彻底失望,现在仍旧任着军职,不过是贪图在这个位子上的待遇和身份地位罢了。

    此时此刻,王权卧榻望雨,仔细回忆,却发现自己的表现似乎比起其他很多人都要好了,要知道他可是一直以来都是在为赵宋效命,靖康、建炎、绍兴年间,那么多的人投靠了金人,小的官员武将自不必多说,大的如宰执右相杜充在真州被完颜宗弼追上,当场就投降了……而他王权随韩世忠拼死南征北战一辈子,名声总比杜充之流要好吧!

    然后由于他的忠心,中枢升任他为建康都统制,总管淮西防务,成为事实上的边防军区长官。

    这个任命让当时还是个名不见经转的他欣喜若狂,从一介底层艰苦奋斗了半辈子,终于是快混到了当年顶头上司韩世忠的位子,如今他王权升官发财,及时巴结秦桧而在朝廷对主战派的清理中没有波及到他,朝廷认为他忠心耿耿将他作为倚杖……

    前途大好,甚至可以说是一片光明啊!

    至于金人每年南下对淮南的劫掠,象征性地射上几箭,然后适时撤兵,金人劫掠一阵之后自然就会退走,然后他就向朝廷上报自己打退了金人,今日淮南依旧属于大宋,大宋万岁。

    这多好啊,要是他真出兵和金人开战,万一失误输了怎么办?

    那这头上的官帽子可就不保了,搞不好脑袋还会搬家。

    不过,也就是想到这里的时候,王权陡然发现了一个这次想逃避,却避不过去的一个点——留守在江北抗金的普安郡王赵瑗。

    这倒霉郡王本该老老实实待在临安城里,然后好好地做好一个官家养子的本分,毕竟赵瑗的贤明程度是远比另一位恩平郡王赵璩要强得多的,哪怕恩平郡王有韦太后和秦桧的支持,但这两人明显已然日暮。

    在王权看来,只要这赵瑗再在临安忍耐一段时间,那这统治天下的大位必然就是他赵瑗的。

    到时候,他王权再借机向其表个忠心,那这辈子就无忧了。

    毕竟曾经那么大的优势,那么有希望的局面,他赵宋官家都能忍心直接葬送,那就代表着赵宋的天命早就失去了!

    真正的正统在北方的金朝,而金朝如今的皇帝完颜亮也是个做事果断,手段狠辣的主,在他的带领下,金朝实力一日比一日强,而赵宋现在却是这副糜烂模样……

    赵宋已经行将就木了,迟早要完。

    什么组织残兵,什么修建城墙,在当时王权看来,这赵瑗在和州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就他手里的弱小部队,碰上金人恐怕就一触即溃,然后这位毛都没长齐的天真郡王必然会被北兵给吓哭,然后屁滚尿流地跑到建康来。

    到时候,他也许会无视秦桧的禁令,放这郡王回来给他一阵安抚,搞不好等他即位还能给自己弄来个从龙之功!

    可谁知道,这郡王真就在和州这小小的城市站稳了脚跟,两周就修建了甚么“石头墙”,还打退了金人的攻势……

    事到如今,他自是感叹自己当日居然没看出来这位郡王居然有如此胆量和毅力,竟能把局面维持到这种地步,以至于现在让他王权有些后悔没派兵去支援江北战事。

    如此坚韧,简直不像是那只知道缩在临安的赵宋皇族人!

    可是现在,这位郡王竟然是有了把淮南兵权尽数握在其手中的架势!

    这他如何能忍?兵权可是他王权的命根子!

    可是要是他去夺回兵权的话,难道要他出兵攻打那郡王吗?

    王权心中颇是犹疑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