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见闻
但这并非没有好处,和网上叫苦连天的同龄人相比,旧城区的学生们都享受着不上早晚自习的优渥待遇——放眼于整个城市也是领先起码数个版本的存在。
孔文麟习惯性地发散思维,这能让他处于陌生的环境而有所放松,不至于因为精神长时间紧绷而忽然断掉。
这时,一家路边的网吧引起了他的注意,正在营业的牌子在一众倒闭同仁之中显得尤为可疑。
南宫网吧。
在其他店面名字的交相衬映下,古怪的名字倒没有让孔文麟有太多想法。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条街上还在营业的店——或许和他今天特地避开父亲,选择提早出门有关。
【夜间上网,网费五折。】
这是网吧门前营业牌最下方的几个字。
他默默停下脚步,同时心中疯狂回忆自己求生守则里的内容。
【……观察周围,如发现不合常理的人或事物,不要过久停留。】
【不合常理:如,在男厕所遇到女人,在公司看到学生,在殡仪馆旁边看到医院。】
孔文麟得承认,他举的例子很笼统抽象——但无所谓,反正自己能看懂就行。
眼下的这家网吧,无论是地点还是从营业时间来看都称得上古怪。
而在这时,孔文麟无意间瞧见了内里的摆设——除了吧台前坐着尽职尽责的网管外,其他机座上空空如也,一副没有多少客人的样子。
也正常,如果不是为了抄近道,以及缺乏对其他道路必要的了解,孔文麟也不会选择这条街。
网吧的网管,是一个扮相精致、穿着黑白相间的洛丽塔服饰的年轻女孩。
她似乎正在收拾东西,但孔文麟有种预感,对方一直在看着自己。
尽管她一直低着头……
孔文麟意识到了什么,他连忙移开目光,同时加快脚步,远离这家网吧。
……
低头的网管,孔文麟可看不到她的脸,可孔文麟在看见女孩的那一刻,心中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和女孩适配的面容。
或许只是错觉?
慌忙离开后,孔文麟如此想到,对自己有些应激而感到懊悔——敢在晚上在那种地方营业,除了守株待兔的怪物,也可能是某个世外高人。
说不定那网管其实是个心地善良、助人为乐的好人……啊不,不一定是人。
——网上也有一些人发帖称,自己被厉鬼缠身,最终靠神秘的贵人出手相助而幸免于难。
虽然也有随口胡诌的可能性,但若真是如此,自己说不定能到网吧待上一晚,躲过家中可能会降临己身的危险……
孔文麟不禁长吁短叹,甚至心中升起再回头去一次网吧门口的想法。
于是他转身,就准备向来时的方向走去。
只是一道身影令他望而却步。
姐姐,孔舞绮。
苍白的面孔,猩红的眼眸,美丽的姑娘站在对面的十字路口前,无声注视着上学的弟弟。
“……”
恶意的眼神令孔文麟变得清醒,他猛然惊觉,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离谱。
【一些诡物能催生人的欲望,使其沉浸于某些方面,而变得冲动、愚蠢。】
【相关事件:一受害者对水井产生了痴迷感,并在之后几天靠近水井,并在最后跌入井中死亡。】
脑海里闪过一行行文字,那是求生指南里的内容。
“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妈妈,你不要再想提前出门了。”
姐姐朱唇微启,相隔近百米,但声音却准确无误地传入孔文麟的耳朵,收束效果比一般耳机的性能还要出色。
孔文麟点头,移开目光,转身当做无事发生,继续上学。
——每次凝视姐姐的眼睛,他心中总有一股莫名的邪恶在复苏、在壮大。
……
柠溪高中,旧城区唯三的高中之一,和另两所相比,无论是占地面积、财政水平还是师资力量,都是处于中等水平,不上不下。
青石板面渗着泥土的清香,花圃、草丛中展现着独属于自然的情调。
黑白相间的校服,搭配平平无奇的脸庞,这就是大多数人的青春。
乍看之下,学生们如同工厂流水线制作的产品,三三两两地从大门进入,孔文麟在其中并不突兀。
不过和大多数人前往的教学楼方向不同,孔文麟率先奔赴的是学校的食堂。
这三天的相处,孔文麟能肯定,自己的情况只是特殊个例——同学们的家庭,没有吃小人的母亲,没有残忍肢解家人的父亲,也没有能不断出现的姐姐和看不见的妹妹。
所以,学校食堂的饭菜和上辈子见的校园堂食区别不大,就连味道都难吃的似曾相识。
不过哪怕从里面吃出了鱼头、菜心以及造型崎岖的骨头,孔文麟也照常光顾——他可接受不了家人精心制作的满汉全席,那对正常人而言还是太过超前。
熟练地挑了两个馒头,孔文麟付完钱后朝教学楼走去,学校食堂紧挨着宿舍楼,这一路上他碰到不少学生。
……
孔文麟掐着点走进教室,在尚且哄闹的环境里,坐到教室后排,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书桌上是堆叠如山的课本,但实际上会用到的书本寥寥无几。
他所在的班级算是整个年级中下的层次,这从教室里每个人课桌上都搭建起监视的堡垒就能窥得一二。
老师们持着放之任之的态度——不仅是学生们不把学习放在心上,同时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高一时,他们年级有接近二十个班,每个班都有五十上下的学生——而到了现在,班级数量减半,每个班的学生却少了一二十个。
少了那么多学生是去哪里了?显而易见,被找到的埋在土里,没被找到的藏在角落里。
有着同样遭遇的不止是学生,还有老师。
教职工们人人自危,教学质量自然难以保证——他们愿意为了那大几千个钱,冒着生命危险来上班,已经称得上是恪尽职守。
此时。
两鬓斑白的老师在讲台上讲授数学上的重难点,但黑板上却没有任何粉笔的字迹,他所做的只是看着课本上的例题照本宣科。
这不过是学校老师们教学方式的缩影。
孔文麟倒没多大意见——倒并非是胸有成竹,穿越前他已经是个大学生了,高中知识忘得一干二净已是客气的说法。
不过在当下环境强调学习,无异于在屠宰场宣传动保理念——谈不上错,但多少有些不合时宜。
他正在梳理自己从同学们口中得知的怪谈传闻,面前的草稿本上没有凌乱的数字和晦涩难懂的公式,而是一串串地名,或者是某起事件的简称。
——从自己在网上掌握的资料显示,遭遇怪异后的幸存者中,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逃出生天的寥寥无几,绝大多数都是在幸运女神的加持,追杀自己的怪物和其他怪物干了起来,自己趁此机会逃走。
孔文麟不觉得自己是天才,于是在排除不具备参考意义的案例后,他想到的绝佳的摆脱家人们的计划,就是用魔法来打败魔法,用异常来对抗怪物……待他们两败俱伤,自己趁乱逃走。
接着找个安全的地方,搜集信息,寻找回到原来世界的方法……
嗯,主线很明晰,可面临的问题也有——主要是两方面。
第一个是人选,它得有和家人相当的实力,同时又不会给孔文麟带来致命的威胁——否则达到的效果就不会是驱狼吞虎,而是与狼共舞、与虎谋皮,自寻死路。
说着简单,但真动手实践才知难度登天。
孔文麟缺乏对家人实力的评判,而如何分辨怪谈的危险性也有待商榷——毕竟这不是游戏,孔文麟没有试错的次数,也看不到数据化的致命程度评级。
至于第二个方面,才是此时的重中之重。
——留给孔文麟的时间不多了。
和姐姐对视时心中扬起的恶意,看见母亲餐桌上无头小人时猛然滋生的食欲,以及父亲分尸姐姐时那心中诡异的兴奋感……
比起今晚可能死在男人的手里,孔文麟更担心的,其实是自己会对他们的诡异行径习以为常,并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他们的同类。
这是他不想回家的另一个原因。
孔文麟回想母亲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以及姐姐保护自己时的可靠,心中微沉。
……他好像对他们这么对自己的真正目的有所明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