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禹天警惕地环顾四周。

    “你问我？”那个声音回道：“你不如问问你自己之前吃掉的是谁的灵魂。”

    “背叛？你的意识怎么还在我的脑海里？”

    “你要不要猜猜你刚才干了什么？”

    什么谜语人。

    禹天咬了咬牙，回道：“我不知道，你告诉我吧。”

    “你身上的灵魂的确已经不属于我，但你应该记得那只是我全部灵魂的一部分。”

    “嗯。”

    “刚才你搞出的动作把生命从地狱那边接过来了，我的灵魂感知到了他的气息，所以才把意识伸过来看看。”

    “然后就看到了你，这个贼人。”

    背叛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最后两个字的。

    “因为你的灵魂本质还是和我相同，所以用意识和你交流并不是什么难事。”

    “嗯哼。”

    禹天点了点头，随后他发觉似乎有液体不断落在头顶。

    他用手捻下发梢上的液体放在鼻前嗅了嗅。

    雨水？

    看来是楼上的墙完全塌裂了，才导致外面的暴雨落进了室内。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禹天扭头向着外面的楼梯口走去。

    “你如果想对生命那个老东西动手的话，这个时间点的确是非常恰当的。”

    “怎么说。”

    “他还在为自己的降临寻找媒介，换个你们人类能理解的说法，就是现在用于献祭的人数还是不够。”

    “献祭？”

    “对，从某个学者的理论来说，人间与地狱一直维持着某种平衡，他们二者相互转化，且总量不变，我们假设人类是一颗沙砾，而恶魔是一块原石，恶魔若想降临人间，就代表一块原石要从地狱搬到人间，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带走人间相应重量的沙砾。”

    “我理解你的意思了。”

    禹天一边上楼，一边回答道。

    上楼的路很轻松，除了黏脚的血浆与脂肪，没有什么东西来阻拦他，也许是那两个人帮他清理了一下道路吧。

    “只是我好奇一件事，你为什么突然这么积极地跟我讲起恶魔的事了？我记得前几天你还恨我恨得牙痒痒呢。”

    “呵呵，你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你这样的蝼蚁我根本不可能同你置气。”

    背叛冷笑道。

    “哦，那这么说，你是有什么事要我办了？”

    “不错，我欣赏你的聪慧。”

    背叛满意道：“我要你帮我杀了生命。”

    禹天顿住了脚步，回道：“你说什么？”

    “我用的是灵魂共鸣的语言，你就算是一只没开化的猴子也能理解我的意思。”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难道不是一个阵营的吗？”

    “什么阵营不阵营的，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我跟他是一个阵营的了？”背叛反驳道。

    “你们难道不都是恶魔吗？”

    “呵。”背叛又一次冷笑起来，“人类就是人类，我收回对你所拥有的智慧的称赞。”

    “你也不知道想一想，你们人类尚且在自己的阶级里分了个三六九等，仇视着来仇视着去，甚至不惜大打出手，我们恶魔难道就是铁板一块了？”

    禹天一时汗颜。

    “我的灵魂被你给占有了一部分，我要你去杀了生命，然后把他的灵魂分给我。”

    “筹码呢？”禹天问道。

    “区区人类还跟我谈筹码？你占走我这么多灵魂难道还不够吗！”

    背叛的声音里明显带着愠怒。

    “你说的对，但是我不觉得我一个人能杀死生命。

    那可是一个恶魔，我的力量跟恶魔比起来还是太微不足道了。”

    禹天说道。

    “他现在还没有完全降临，你杀死他根本不需要废什么劲。”

    “万一他强行降临了呢？”禹天回道。

    背叛沉默了一会，随后幽幽道：“是谁告诉你强行降临这个仪式的？”

    禹天挑了挑眉，自己赌对了。

    “是谁把你从黑渊里斩出来的？”

    听闻此言，背叛又陷入了沉默。

    晌久后，他才有些不甘地开口：“如果是那种怪物，倒也十分合理。”

    “罢了，我就点拨你两下吧。”

    “洗耳恭听。”

    “你对我的灵魂本质完全不了解，纵然我的恶魔之魂强悍无比，在你手中也只是块无处可用的玄铁罢了，除了徒增灵魂的重量，别无他用。”

    “恶魔之魂可以控制意志力薄弱之人的思想，你在那个学校应该见识过了。”

    禹天暗暗点头，他曾在无意中用出过几次，但一直没来得及掌握其方法。

    “这个我不教你，因为这个我没法教你。”

    禹天的嘴角抽了抽。

    “我要教你的是以魂化形。”

    背叛的口气变得认真起来：“我注意到你手上的那把刀了，它的材质非常奇特，如果我没感觉错，这刀就是灵魂结晶打造的。”

    “灵魂结晶？”

    “高强度灵压下灵魂就会化作灵魂结晶，无意识，无特质，完全纯粹的灵魂。”

    背叛十分耐心地向禹天解释起来：“你看来对这把奇刀了解甚少，只是像一个莽夫一样粗鲁地挥动。”

    “我现在活化了你的灵魂中属于我的一部分，你再试着调动看看。”

    禹天闻言，闭上眼睛试着在脑海里回忆无乡教给自己的方法调动着那绀紫色的泪滴。

    果不其然，一丝紫色从其中剥离，向四周逸散开来。

    “再尝试让它调去你的刀上。”

    禹天便开始感知手中的澄心。

    那丝紫色便窜了出去。

    当禹天再次睁眼的时候，澄心那青色的刀面上逐渐攀附上了一道紫色的纹路。

    花纹蜷曲，却又有几分妖娆，宛若一朵妖艳的玫瑰。

    危险，诡异，却又富有一种特殊的美感。

    “不错，你的灵魂敏感度确实不错，哎，可惜可惜。”

    禹天知道背叛是在为它之前没能夺舍自己的身体而感到惋惜，随即转移话题道：“这样做有什么用？”

    “一方面呢，你现在可以用这把刀对灵魂造成更大的伤口了，另一方面呢，你现在也可以像个傻瓜一样用它去操控那些被此刀碰到的人了。”背叛补充道：“当然，仅限于那些普通人。”

    “第二点可对我的战斗没有帮助。”

    “真的没有吗？”

    背叛用一种很轻松的语气反问道。

    “你心里其实是有数的，毕竟我的名讳就是背叛，沟通人类心底的背叛之念不就是我的招牌吗？”

    “可是对手是恶魔。”

    “吼，真的吗？”背叛玩味道。

    “不要给我打谜语。”

    “你自己上去看看就知道了，我也只是想让这个过程变得有趣一点罢了。”

    “你就不怕我不给你分生命的恶魔之魂吗？”

    “不分，又能如何呢？”背叛漫不经心地回道，“说到底，你也只不过是一个人类罢了，你从我身上夺走的东西，我自然有方法连本带利地拿回来。

    不过你也别怕，那一天绝不是今天，所以放心去干吧。”

    禹天面色阴沉。

    背叛敢这么轻易地表达出他对自己的敌意，又若无其事地教给他一些灵魂的运用之法，说到底就是压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禹天深吸一口气，甩掉了这些多余的念头，向着8楼走去。

    出乎禹天的意料，8楼的楼梯口非常干净，没有什么血肉模糊的尸体和内脏，而且气味也十分清新，就像是大雨过后的热带雨林一样令人舒适。

    但灵魂视下就显得相当诡异了。

    整个楼道都覆盖上了一层浅绿。

    禹天迟疑了会，还是迈出了楼梯口。

    他回头看向背后，自己脚底的污物在接触到地板的那一刻瞬间消失。

    这很不对劲，而且，这四周的环境：

    安静。

    太安静了。

    那肉瘤的吼声也不再回响于耳畔，这种种的异常都让禹天的神经绷得异常紧张。

    810很快就到了。

    禹天眯了眯眼。

    房门完好如初，可这个房门在不久前已经被自己一脚踹烂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背叛······”

    无人应答。

    突然，一种非常不妙的猜想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

    不会又是陷阱······

    抱着这样的猜想，禹天推开了房门。

    房间里空旷且黑暗。

    入眼之处，只有一个摇篮孤零零地摆放在房间的中央。

    窗外的雨粗暴地拍打在窗户上，淅沥的雨声让气氛多了一丝诡谲。

    禹天放轻脚步，缓缓靠近着摇篮。

    当看清摇篮里的东西时，禹天的瞳孔瞬间缩成针芒。

    里面的东西的确是婴儿模样，但他却无皮无面，无眼无鼻，十分骇人。

    “他很美，不是吗？”

    清冷的女声从背后传来。

    禹天回头望去，一名衣衫不整的女人自身后走过来。

    “是你。”

    是刚才被自己取走灵魂的那个女人。如今的她只有一件宽松的白衬衫褴褛地挂在身上，那腹部的肉瘤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光滑的小腹在白衬衫下若隐若现。

    “我并不认识你，或许应该这么说，现在在这具肉体上的意识并不认识你。”

    “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讳是生命。”

    “恶魔？”

    “你若一定要这么说，我的确是恶魔。”

    “哦。”

    禹天应声，随即一刀劈向了面前的女人。

    生命侧身轻松地躲过了禹天的攻击，然后继续用柔和的语气道：“我无意与你为敌，请你也冷静下来。”

    禹天发现自己的攻击似乎对如今的犰狳产生不了什么效果，于是便也收手，回道：“失礼了。”

    生命点头，继续回道：“我只是想让我的孩子安全地降临人间，这是我作为母亲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嗯，冒昧地问一下，孩子他爸是谁？”禹天开始扯开话题，脚步也自然地挪向摇篮。

    “他的父亲吗？”生命沉思道：“我不太理解人类的人伦关系，如果硬要说的话，你就是孩子的父亲。”

    禹天的眼角抽了抽。

    “你也是我的父亲。”

    禹天感觉一口老血差点从喉咙里喷出来，随即顺势一刀插进了摇篮里。

    噗。

    这诡异的无面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被禹天给一刀钉死在了摇篮里。

    “不！！！”

    生命哀嚎起来。

    凄厉的尖叫让禹天不自觉地呲牙咧嘴。

    四周的画面瞬间崩解，与此同时，浓重到几乎凝结的血腥味立即冲入禹天的鼻腔，直奔大脑。

    一种反胃感立刻从腹部窜上胸口。

    “咳，咳咳。”

    楼外的雨水疯狂地拍打着禹天的面颊，这才让他多少清醒了一点。

    禹天睁开眼，发现被自己一刀钉死的是早已死去的壁虎的头颅。

    而犰狳则跪倒在身后，没有了任何动静。

    墙壁早已崩塌了大半，

    壁虎身体所在的地方则被那庞大的肉瘤所取代。

    禹天的视线里，那肉瘤里正躺着一个荧绿色的人形生物。

    如果禹天没有猜错，刚才那幻境是生命捏造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拖延禹天的时间，让肉瘤中的东西顺利出生。

    但正所谓久病成医，饱受幻境折腾的禹天早就凭靠灵魂视一眼看破了这个幻境的核心点。

    当所有物品都覆盖上浅绿的时候，那打上高光的婴儿不就等于在向禹天招手道：“快来快来，捅死我幻境就没啦。”

    现在要做的事也就简单了。

    于是禹天双手并持澄心，笔直地刺向肉瘤中的绿色人影。

    邦。

    灵刀似乎被什么物体给挡住了，并且那股巨力还在将灵刀向内部拉去。

    禹天面色一凛，随机果断地舍弃灵刀向后跃去。

    “轰！”

    肉瘤的中央爆裂开了。

    不知何种液体溅射得到处都是，即便有雨水来冲刷和稀释，也难以掩盖那难闻的味道。

    血色中，一个人手持青刀，缓缓站起了身。

    当禹天看到眼前人的面孔时，登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人和自己一模一样，甚至连握刀的习惯和姿势都和自己如出一辙。

    他用右手举起灵刀，横在胸前，打量着刀上的纹路，用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嗓音缓缓吟诵道：

    “绀紫的玫瑰捎来讯息：”

    “双月不再凝视黑暗。”

    “而背叛扎根于人间，”

    “神性陨落至深渊。”

    荧绿的眼眸缓缓抬起，随后将视线放在了禹天的身上。

    “吾名生命，

    特此前来带走，

    本属于天空的傲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