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续近半年，当最后一匹马、一头牛、一只羊进了郁郁葱葱的河套大草原时，北狄慕容悠悠一枝的百万人迁徙，完美地落下帷幕。

    与遇水而栖、逐草而居的游牧民不同，百万漠北人一跃进入农耕时代，使用铁器、役使耕牛，不再咽青稞炒面，而是香喷喷的白米饭。

    十万北狄胡骑的整训结束，牧羊的舅舅们一刻未闲，又进大营充任“教官”，作为交换，慕容氏无偿为林氏，提供十万匹优良战马。

    牧、林、慕容联盟的实力大增，跃升为雍河两岸第一势力。

    黄半仙说到做到，仅三天的时间，如意赌坊对面的居民怀揣着一锭锭大银，欢天喜地，赶紧地搬家、腾地，又三天，被夷为平地。

    一砖一瓦、一木一石，全部从江南运来，场面壮观浩大。

    一个人、或是一个族群，进入牧羊的视线。

    陶朱旺财，陶朱氏的掌家大掌柜，陶朱氏的生意遍及四海。

    康都褚山本凶名赫赫的恶地，陶朱氏用金子将之“堆”成聚宝盆，五年回本，往后，是日进斗金、财源滚滚，官绅都念陶朱氏的好。

    半仙欲建道场，陶朱氏踊跃参与，由陶朱氏免费提供工匠、人力、运输、材料，凭借其财力、庞大的商业网络，雍城道场的进度惊人。

    不局限雍城，南国十九行省的省城、郡城、县城，统统建造统一的制式道场，唯规模有大小，令人心惊的是，仍由陶朱氏免费建造。

    牧羊喝着早茶，眼睛不时瞟向林氏送来的内报抄件，时时发怔。

    格局小了！

    牧羊摸着鼻子，不停地自嘲、干笑。

    洗劫了百余半仙，如意袋里的财富与陶朱氏的大手笔相比。是小巫见了大巫，不是一个量级，没有可比性，牧羊自愧不如。

    百余半仙的财富，仅仅使牧氏的经济不窘迫，短期不为钱发愁。

    陶朱氏有不臣之心？陶朱旺财想干什么？

    牧羊讪讪，不再想有钱人的事，又拿起一纸烫金的请柬：

    雍国公牧羊阁下：

    山人黄瞽敬请公爷于本日辰时，移驾《千手宫》观礼！

    ......

    百余半仙时时流连如意赌坊，吃、住、玩挂账，有人付钱、日清。

    半仙非仙，准确地定义，半仙是神棍，或是高阶神徒。

    如意赌坊生意兴隆，人来人往成份复杂，是最佳的布道场所。

    一不开道场，二不是捣乱，牧羊睁一眼、闭一眼，听之任之。

    口才不错，又有详实的资料、被实证的传说，百余半仙收获颇丰。

    渐渐地，雍城的居民不再“蒙昧”，对仙有了一定的了解。

    千手，自然是妙千手，是妙千手的道场开张。

    宫，千手宫，里面的内涵非常丰富，泄露了妙千手的身份讯息。

    半仙信誓旦旦称，仙无尊卑、大小、强弱，一律平等...

    然而，半仙的字里行间却是尊卑有序、等级森严，丝毫不能错了。

    仙门如凡俗的道门、山门，又像凡俗的官阶，什么样的官配享什么样的荣耀，高职低配只是笑柄，而低职高享是僭越，杀头的罪！

    仙门的称谓非常讲究，与其拥有什么品阶的仙，紧密相关。

    世俗门派有仙飞升，其门晋升仙门，可称某某派；

    某某派的仙晋升大仙，仙门由派改门，是某某门；

    金仙窥道，可开宗称祖，仙门是某某宗；

    大罗金仙证道，有了自己的感悟，宗改道，称某某道；

    半仙的见识有限，对仙君、仙王、仙帝的描述语焉不详，未有定语，止知道仙君的仙门是殿，仙王的是宫，仙帝的是教，仅此而已。

    牧羊的先生，真名妙千手，配享妙手宫，真实身份是仙王！

    敲着发胀的眉心，牧羊一时失神，心里愁苦不堪。

    妙千手是牧羊的先生、师父，却是撕破了脸的“准”仇人。

    先先的身份越尊、来头越大，牧羊的心里越不踏实。

    妙千手的地位尊崇，是一人之下亿万人之上的仙王。

    而贵为仙王的妙千手是通缉犯？

    牧羊估计，妙千手是偷了仙帝的俩混沌蛋，犯了仙条？

    妙千手嘱令牧羊组建《千手门》，而对手黄半仙了“承建”了《千手宫》，正主妙千手、反派黄半仙的举动，端地透着诡谲，令人不安。

    进出雍城的三教九流，处于牧氏的严密监视之下，没有扎眼人物。

    凭妙千手的身手，源陆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是他的藏身之处，不仅仅混入半仙，甚至潜伏如意赌坊，对此，牧羊有清醒的认识。

    牧羊唯一能做的，是将身边布置成陷阱，坑杀妙千手的天罗地网。

    妙千手起了杀意？真敢下死手？

    牧羊只要躲过一击，剩下的，就是牧氏源源不绝的报复。

    暴露了行迹的妙千手，将逃无可逃！

    金碧辉煌的《千手宫》，小小童子高声唱贺：

    “雍国公驾到，贺礼一百两金珠！”

    黄半仙满面春风，漂亮仙子忘了前尘，年轻仙长飘飘欲仙：

    “小公爷客气，里面请！”

    然后？

    再不理其他的宾客，将牧羊、十位随扈迎进去。

    入眼恢弘，牧羊凝目、驻足，仨半仙含笑观察。

    巨大的白玉雕像，使牧羊感到了压迫感，人物的容貎、衣着、神韵朦胧，它是死物，似被一层薄纱罩住，但是，它是妙千手！

    仙童们静立，领头的小仙女道过万福，将牧羊引到供桌前。

    稍瞑目感应，十亲卫停步，将一干半仙阻住。

    或许，眼前的道场是一个杀人的陷阱，却需要某半仙主持。

    小仙女非仙女，而是侍奉千手仙王的玉女，眼底清澈、纯净。

    手捧三枝信香，牧羊近距离观察，片刻，竟是一无所获。

    石像，是死物，如远距离看到的一样，仍是朦胧。

    着相了！

    牧羊入局太深，把自己弄得神神叨叨地。

    屏蔽杂念，牧羊深呼吸，而心中的一缕牵挂，挥之不去。

    点燃信香，牧羊三鞠躬，又趴下匍匐九叩首，全了弟子的礼数。

    牧羊起身，又三鞠躬，才将信香插上香炉。

    心中一寒，牧羊的汗毛根根竖起，眼角的余光，似看到一丝莹光。

    神人线索！

    无论妙千手，还是黄半仙，既走神人道的路子，除了软、硬件的投入，而成败的关键，是一缕幽芒、一丝荧光，它是一缕魂念。

    当石像诞生一缕魂念，石像、或妙千手获得成神的契机。

    千手仙王是贼祖宗、独行“侠”，既无亲人、亦无门人弟子。

    《千手宫》的大大小小分舵道场，早建好了，并开光启用。

    然而，十几天过去，数千白玉雕像，竟无一尊蕴灵！

    世间，与妙千手最亲近的人，是嫡传弟子牧羊，因果牵涉最深。

    正呆想间，又一缕幽芒隐现，石像光华大放。

    牧羊错愕，怔怔发愣。

    黄半仙布的局，堪称宏伟，《千手宫》的分舵遍布南国的省、郡、县，是将南国的气运，一体“送”给了妙千手，半仙的目的是什么？

    妙千手将享用南国的气运，承受黎民万姓的香火。

    牧壹将头脑昏沉的牧羊扶走，来到凉亭暂歇。

    石像非凡品，它是妙千手的分身，或分享气运、承受香火的载具。

    蓦然，一侧门打开，一仙长狂喜大呼：

    “报！恭喜老祖，贺喜老祖，天水分舵道场正式启用！”

    天水行省毗邻雍城，最先将喜讯送来。

    一时间，侧门频繁开闭，时不时有仙长、仙子报喜。

    “何不离去？”牧壹隐感不妙，低声催促牧羊。

    牧羊不再懵懂，半仙、煜氏、陶朱氏所谋甚大，结果即将揭晓。

    半仙酣卧牧氏之侧，又与林氏有隙，牧氏欲除之。

    牧羊身处旋涡中心，走与不走，并无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