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天子柴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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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荒庙渡劫

    车厢中,钱弘俶将追兵击退,再回头看安嗣俊,见她脸色苍白,几近虚脱,左肩伤口也还在流血,赶紧手忙脚乱地撕下自己衣襟去堵她伤口。安嗣俊道:“这伤口必须用金创药止血。”钱弘俶见道路崎岖,车身颠簸,吩咐王聪道:“赶快寻一处避风的地方,歇息一下,先给安姑娘处理伤口要紧。”王聪放慢车速,不一会儿,停车下来。

    钱弘俶打开车窗望去,见车停在一处破旧寺庙外面,便扶了安嗣俊下车。进得寺庙,见此庙显已荒废无人,便直接进了佛堂,让安嗣俊靠坐在佛像基座下。王聪返回车上取了水袋,递给钱弘俶,又找来一个盆子,洗净了倒上清水放在安嗣俊身旁。

    钱弘俶见王聪背上箭矢仍在,问道:“你的箭伤怎样了?”

    王聪答道:“小人着了护心甲衣在内,小人的伤并无大碍,殿下赶快替安姑娘疗伤吧。”

    钱弘俶正踌躇怎样给安嗣俊上药,安嗣俊道:“你们转过身去。”钱弘俶依言转身,王聪醒起她是个姑娘家,还须回避一下,忙道,小人出去寻寻附近可有食物,便出门去了,其实出门便守在门口,并未离去。

    安嗣荣艰难地把身上挎的皮囊取下,再将左肩衣服撸下,用钱弘俶撕下的衣襟蘸了清水在伤口擦拭。那枪伤前后贯穿,虽然被刺中时刻意避开要害,却也是创口极大,疼痛难忍,右手怎么也擦不到后背创口。只得道:“你过来。”却又道:“不许偷看,不然戳瞎你眼睛。”

    钱弘俶答道:“哎。”正待转身,闻言赶紧又背过身去。

    “你倒是过来啊,帮我把后面伤口清洗一下。”

    钱弘俶只得硬着头皮转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布,接着清洗她背后的创口。

    清洗完毕,安嗣俊指着皮囊道:“金创药。”钱弘俶连忙去皮囊中翻找,皮囊中果然有两个瓶子,一个琉璃瓶装的是安嗣荣调制的金创药,一个是王羽栖大婚那日钱弘俶所赠的羊脂白玉瓶。

    他将两个瓶子拿在手中,安嗣俊用手指了一下琉璃瓶子。钱弘俶不敢到她面前,先用手蘸了药涂在她背后,涂了一阵,心中犹豫该不该帮她涂胸前的创口。安嗣俊有些不耐烦道:“还有前面啊。”钱弘俶垂着眉眼,转到她身前,不敢直视,伸手去她左肩胛伤口处涂药。

    安嗣俊见他脸色惨白,问道:“怎么了,你受伤了?脸色这么难看。”

    “不是,在下有些晕血。”

    安嗣俊忍不住“扑哧”一笑:“还好你没有晕倒,不然现在我可背不动你。”

    钱弘俶被她这一调笑,脸上方始有了一丝血色。金创药涂毕,将衣服又撕了一幅,替她包扎好,方才舒了一口气。再将王聪叫进来,拔了箭矢,包扎处理了伤口。

    安嗣俊忽然蹙眉道:“你倒是和什么人结了仇,这些人竟然大费周章,埋伏在此要杀你?”正说话间,她突然坐直身子,欲伸手拿剑。与此同时,佛堂三扇大门同时被踢开,十余名身着铠甲之人一拥而入。

    钱弘俶知道安嗣俊流血过多,已虚弱至极,和王聪二人不约而同,都拔出刀剑,挡在前面。众武士涌入殿中,手执兵刃,却并不动手,显见号令严明。但见中间为首一人,身材修长,身着银盔银甲,脸上戴着一幅银色面具。

    钱弘俶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安嗣俊不知何时已从皮囊中摸出周宗赠送那副小金弩,看准为首那人,毫不犹豫,“嗖嗖嗖”连发三箭。那人毫无慌乱,手中长刀左右一撩,但见两道火光,两只短箭已被他长刀激射出去。定睛看去,第三支箭已被他牢牢抓在手中。安嗣俊一击不中,已心知他身手极好,若论单打独斗,此人武功必在铁枪四鹤之上。暗衬自己此时身受重伤,绝非他对手,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

    钱弘俶道:“我知道你是何人,若要取我性命,拿去便是。只是他二人一个是一心护友,一个是忠心为主,求大人不要牵连无辜。”

    那人凌厉眼神从面具后射向钱弘俶,暮地似又柔和了一些,叹道:“钱氏三代,性格具是如此,只有他不像,亦不知是福是祸。”顿了一顿,又道:“前面设伏,此地绝杀,都是我的安排。但此时我却改了主意,我若割你一耳,留你性命,你可愿从此隐匿身份,再不出现在杭州?”

    钱弘俶明知此时彼强我弱,却淡然道:“我兄弟数人受祖、父教诲,自幼相亲相爱,我不信他会忍心加害。纵使他有此指令,要么是受奸人蒙蔽,要么是形势所迫。大人所命,恕弘俶不能遵从。大人要么此时取我性命,要么让我回到杭州。只要得见兄长,弘俶死亦心甘。”

    那人见他神态坚毅,一时踌躇不已。正犹豫间,忽闻马蹄声骤起。钱弘俶诸人心中一紧,怕的是强敌当前,追兵又至。

    果然,接踵而至,冲进殿内的四五人中,为首者正是四鹤之中唯一未曾受伤的黑鹤贺一鸣。原来设伏之人恶战中被安嗣俊杀伤甚众,虽心生恐惧,却也算定逃走三人之中只有安嗣俊武艺高强,但已身负重伤,战力微弱,已无可怕之处。加之四鹤一死两伤,黑鹤报仇心切,自告奋勇,带了手下四名好手,骑快马一路追来,恰逢此时赶到荒庙之中。

    贺一鸣进得大堂,见双方正在对峙,走到银面具面前稽首道:“我等在三十里外截杀钱弘俶,他护卫身手了得,杀伤我兄弟数人。请大人将他们留给我动手,属下要为我四弟报仇。”银面具略一沉吟,似已下定决心,冷冷道:“好。”

    贺一鸣手执长枪,一步步向钱弘俶三人逼去,刚从银面具身旁经过,忽然顿住身形,低头望向自己胸口,却见雪亮的长刀刀尖从自己前胸露出,不敢置信地回首望向银面具。未及开口,银面具已抽出长刀。这一刀从后心刺入,前胸穿出,贺一鸣立时毙命,一头栽倒地上。黑鹤四名手下猝临此变,未及动手,瞬间便被银面具手下甲衣武士砍到在地。

    事起突然,钱弘俶三人亦是错愕不已。却见银面具缓缓对钱弘俶道:“罢了,我水丘家世受钱氏之恩,今日不忍加害于你。此地不宜久留,就此别过,殿下自求多福。”言毕一挥手,转身退出荒庙。众甲士紧随而去,留下三人呆在当场。

    见安嗣俊望向自己,显是有诸多疑问,钱弘俶面露苦涩,欲言又止。安嗣俊既知护卫那蒙面首领的贺氏兄弟是神鹤山庄之人,也已料到谋划行刺的必是他在吴越国的政敌,而不是南唐的任何一方势力。

    良久,钱弘俶方道:“这位戴银面具之人乃是我吴越国军界的翘楚水丘昭券大人,先前那个蒙面首领是我七哥的舅舅鹿光铉。”言毕神色已有些黯然。闻此,安嗣俊顿时恍然,又不禁有些替他难过。正不知如何排解他心中苦闷,王聪在一旁道:“此地既是对方设伏之所,绝非安全之地,我们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钱弘俶忙将安嗣俊扶出荒庙,上了马车,三人驾车向龙王峰疾奔而去。天义社早已飞鸽传书,命人接应。过了龙王峰,杭州分舵向训果然已带了数十名手下在道上等候,安嗣俊这才算放下一颗心来。

    向训乃是天义社旧人,颇有智计,虽不如其兄向泽高大威武,也颇有其兄倜傥之态。早年他便投军到河东节度使刘知远手下,然不得重用,后来通过郭威结识了安嗣荣,干脆辞了军职,南下入了天义社。安嗣荣对他颇为看重,不但视他为心腹,还将其兄向泽亦委以重任。

    向训等人护送钱弘俶、安嗣俊到了杭州城钱弘俶府邸,将钱弘俶,安嗣俊安顿下来,便告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