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天子柴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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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香消玉殒

    三月下旬,耶律德光果然留萧翰镇守东京,自帅耶律阮、麻答、耶律朗吾等诸辽将及燕臣赵延寿、张砺等幽燕旧臣北还。

    高行周父子闻讯,遣使密赴澶州(濮阳),请求发兵袭取东京。安嗣荣和王朴、符疏同等商议,均认为契丹兵力尚强,而且澶州、宋州、徐州三镇兵力不足已慑服各地方节度,纵然侥幸袭取东京,也难服众,是以时机不宜,仍应踞州自守,以待河东军南下。

    辽军主力北上途经相州(安阳)。相州节度使粱晖本是流寇出身,自从耶律朗吾败走后便叛服不定,辽军过境时又一次叛变,闭门抵抗。耶律德光大怒,令大军围城,四月初攻破相州,大举屠城,尽屠城中军民十余万,掳妇女儿童北去。附近官民闻讯无不痛哭流涕。

    耶律德光还经黎阳渡时,见一路城池皆成废墟,平原千里赤地,心中也极是懊悔,骂赵延寿道:“中原山河残破如此,都是你的罪过。”又斥责张砺道:“你也有过失。”两人皆不敢分辨。

    沮丧懊恼的耶律德光到达栾城后便一病不起,竟于四月二十一日死于军中,时年四十六岁。临终前尚自悔此次南征所失者有三:各地收刮官僚百姓钱财,是为第一失;该纵容士兵“打草谷”,是为第二失;没有尽早遣各节度归镇抚民,是为第三失。

    耶律德光死后,因之前有述律平杀酋长、大臣数百人来为阿保机殉葬之事,随军诸将惧怕述律太后治罪,又因永康王耶律阮外严内宽,颇有仁君之风,素来为耶律德光所喜欢,皆拥立他为帝。于是耶律阮便在镇州即大辽皇帝位,继而引军北上向上京(临潢府)进发,以寻求草原各部臣服。

    辽帝一死,中原各地压力顿减。刘知远也甚为谨慎,一直到五月初,耶律德光病死的消息传到太原,才于十二日正式出兵。

    萧翰知东京不可守,接到耶律德光的死讯,便自作主张,派出使者前往洛阳请花见羞母子重回东京,立李从益为傀儡皇帝,管辖南朝之事。十七日,举行登基大典后,萧翰便挟持冯道、李谷、李崧等重臣擅自撤离,渡过黄河,逃往镇州去了。留给花见羞母子的仅有燕将刘祚的两千幽州兵。

    李从益被立为帝的消息从东京传来,符疏同告知众人,大家皆感惊愕。

    王朴道:“知远冷酷心肠,花见羞母子危矣。可叹花见羞为何作茧自缚至此。”

    符疏同道:“花见羞历经沧桑,如何不知其中凶险。母子二人在洛阳听到风声便逃出城外,却不幸仍然为辽使截获。李从益被推上皇帝龙座接受群臣拜贺时,花见羞曾垂泪道道:‘我孤儿寡母为萧翰所迫,这难道是福吗?我看为祸不远矣!’

    后来听说萧翰离京后,花见羞又对李从益讲‘我家乃亡国之后,岂敢与人争天下!’又让他修书一封,暗中托宰辅王松派人秘密前往河东奉迎刘知远。”

    安嗣荣叹道:“王淑妃有如此见地,明事理,刘知远亦为后唐旧臣,想来不至于刻薄待之吧?”

    五月十二日,刘知远从阴地关起兵后,以史弘肇为前锋,避开辽军主力,从晋州、绛州、陕州(三门峡)进入河南。赵晖、武行德等皆献城奉迎。六月初三到达洛阳,后晋百官都遣使迎接。兵锋到达东京城外时,花见羞母子令王松,赵上交等不得抵抗,开城相迎。殊不料刘知远刻薄狠辣,又欲杀人立威,竟命大将郭从义率先进入东京,杀害花见羞母子。燕将刘祚率燕兵两千已经投降,刘知远却命尽屠于城南繁台。

    行刑时,花见羞面无惧色,怒斥郭从义道:“我家母子何罪之有?为何不留我儿子一命,使他每年寒食时敬孝道于明宗陵前?”东京官民闻花见羞悲怆之声皆潸然涕淋。李从益死时年仅十七岁岁,花见羞时年四十二岁。

    六月十一日,刘知远到达开封,改国号为汉,传檄各州,前朝藩镇相继归降。

    花见羞母子遇害的消息传到澶州,众人都心情沉重。王羽栖亦为之潸然泪下。

    王朴道:“北边也传来消息,萧翰到达镇州以后,将赵延寿,张砺下狱。将冯道、李谷,李崧等重臣羁押于镇州,留大将麻答镇守。”

    安嗣荣道:“我天义社自北归以来,算是为驱逐契丹竭尽所能。当下刘知远称帝中原已成定局,但其心腹重臣,除了我义父郭威、王峻大人等尚算仁德,余者杨邠、史弘肇、王璋等人皆非肱骨良臣。是以我等尚须静观朝局。”

    范质道:“我等苦心谋划光复澶州,又大败辽将耶律朗吾,扼其咽喉,迫使辽军北还,此乃大功一件。大东家何不请郭大人上奏请功,若能授了高位,入朝参与政事,又有郭大人和王大人照拂,或者可有一番作为。”

    安嗣荣道:“刘氏政权入京之初,已显刻薄冷酷,今后如何施政,尚需听其言,观其行。目前来讲,还是不宜使我义社曝露于朝野,郭大人、王大人既是拥立重臣,显名于朝,我等还是应隐忍蛰伏,明暗呼应,或许更能相得益彰。我已密信与我姑父,知会我心意。魏仁浦、赵九重仍留在姑父身边由他差遣。”

    王朴道:“目前这澶州名义上乃是义军占据,将来朝廷必会派大将镇守。我与荣哥儿商议,请范大人以前朝旧臣身份,执笔上书,表彰王琼为国捐躯,在南城为他建立祠堂,保留南城,安置其余部。另外请于南城设立新县,任然隶属澶州,请求立王琼之后为南城县令。”

    范质恍然大悟,抚手道:“妙哉,妙哉,如此我等在澶州根基仍在,却又不显山露水,图令朝廷忌惮。”

    安嗣荣接口道:“还有一件极紧要的事情,目前诸多德才兼备的前朝重臣身陷镇州(正定),我义社当尽心谋划,以图救援,务求成功,使他们尽归朝廷,参与政事,或可对朝局大有裨益。此事就让疏同出马,你考虑一下,如何行事,须有个万全之策。”

    符疏同闻言大喜,欣然领命。

    安嗣荣想了想又道:“此次北上救援,还有一事可一并留意,燕王赵延寿既已下狱,恐怕永安公主也处境堪忧,若有机会,便救她一起南返。”顿了顿,叹道:“此事虽与国事朝局无关,但我等立心为民,若一人尚不能爱之,何以爱天下之人?后唐就剩这点骨血了,我们且尽些绵薄之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