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天子柴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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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密谋兵变

    德胜城中,当大家正觥筹交错,开怀畅饮时,安嗣荣却借机悄悄回到自己府上。因为有一个人已从东京秘密回到德胜安府中。

    安嗣荣步入屋中,等候多时的王朴道:“荣哥儿将我叫来,可是准备动手,干一番惊天大事?”

    安嗣荣盘膝坐下道:“军师与我所见略同,我请军师寻个时机到河中公干,便是为着此事。”

    “你是如何谋划打算的?”王朴笑道:“说来听听?”

    安嗣容笑道:“不若我二人各写二字在掌中,看看所谋有何不同?”

    王朴点头称善,于是命肖锦坤取来笔墨。两人转过身去,分别在自己手中写下二字,转身各自伸出左掌,二人低头一看,均抚掌大笑。原来安嗣荣所写为“兵谏”二字,王朴所写为“逼宫”二字。

    安嗣荣道:“你我二人所写,字虽不同,意思却是一样。眼见我姑父平叛三镇,已将汉室一半的兵力,约莫十二三万精锐尽掌在手中,又挟平定三镇的军功,声望已然达到顶点。而汉室君臣在朝堂、京都却是倒行逆施,滥杀无辜。就以最近来说,李崧被诬获罪,九族尽诛;李守贞和王景崇兵败后被捕送到东京的家眷亦是无一幸免,不论男女老幼,尽遭杀戮。苏逢吉政令之酷,在地方州县,对无辜百姓杀戮之惨烈更不在话下。自隋唐以来,哪朝天子庙堂有如此暴行?我寻思着,若我姑父趁大军班师,起兵直谏,以我天义社如今的实力,倾尽全力在东京起事突袭,不难将杨邠、史弘肇等人制住。姑父大军还朝,天下震慑,无须多少流血牺牲,便可号令天下,我姑父大可行伊尹、周公之事,代天子善抚百姓,行慎杀之令,布仁德之政。”

    王朴点头道:“以军国之事计,眼前确实是最佳时机。若待郭大人返京,还兵符于枢密院,便再无这等良机了。”

    安嗣荣道:“正是如此,以刘承佑权欲之强,辅政大臣又尚有杨邠排名我姑父之前。若我姑父回到东京,等来的怕只是一次次的削权和掣肘。大事将渐不可为。”

    王朴道:“英雄所见略同,我明日便起身前往河中,和魏仁浦将此中机宜面呈郭公,请他当机立断。”

    二人商量停当,第二天王朴便轻车简从,悄悄离开澶州,前往河中。

    然而,大约十天后王朴回到德胜,带来的消息却是不甚乐观。

    王朴的转述郭威的原话原话:“郭公自言不敢行伊、霍之事,又无周公之名分,如此僭越之事,难以骤然决断。”

    对此事安嗣荣倒是本来也不敢十分指望,问道:“你到我姑父营中时,是什么情形?有哪些人在?”

    王朴道:“当时魏仁浦带我秘密谒见,除我二人在场,还有一位郑仁诲郑大人,郭公对他甚为信任,谓我二人但有何机密之事尽管相告,无须避讳,显然视他为心腹。”

    安嗣荣道:“此人我有所耳闻,郑仁诲早年曾追随后唐骁将陈绍光。自恃有才,不欲侍奉石敬瑭、刘知远等人,便隐居在太原。我姑父尚在低微时,常常登门拜访,认为他有诸葛、庞统之才。此次西征三镇,姑父授他军职,让他参赞机密。我听闻立三寨围困蒲州,平定李守贞的具体方略便是出自他手。”

    王朴继续道:“对我和仁浦所言,郑仁诲虽感惊讶,却也认为此事看似凶险,实则大有成功的机会,颇有赞同之意。显见郭公视他为卧龙凤雏也并非言过其实。”

    “既如此,我姑父却为何犹豫不决?”安嗣荣不禁陷入沉思。

    王朴道:“我等告退时,郭公叮嘱,若无他的指令,澶州不可贸然行事。”

    安嗣荣苦笑道:“这个自然,我等只是搭台擂鼓,若没有我姑父这个主角儿出面,一出大戏终究是唱不响的。”

    王朴道:“我和仁浦出来后,仁浦对我讲,此事若无王峻大人在,郭公怕是难以拿定主意。”

    “所以此事是要等姑父见过王峻大人,才有决断。”安嗣荣徐徐道:“王峻大人,虽是伶人出身,我等却只怕是一直低估了此人。姑父早年曾在行伍为小校时,对我姑母敬重有加,言听计从。我姑父也一直视我为己出。他得我多年资助,方在河东军中渐渐做大。我本以为我与姑父情同父子,绝无隔阂。时移事易,如今他位极人臣,我却没有过多地去想,人心是会变的。”

    王朴点头道:“王峻这个人确是不可小觑,他以伶人乐籍出身。后唐三司使张延朗被抄家后,他作为张延朗家仆被赐予刘知远。从最初时一个小小校书郎一步步走到今日,已是掌管内廷诸务和朝廷礼乐仪典的宣徽使,讨伐三镇又得以出掌军职,若说没有些真本事,只怕无人会信。如今看来,他对郭公的影响力恐怕已在我天义社之上了。”

    安嗣荣淡淡道:“你我二人多年谋划经营,天义社一步步走到今日,断不会因为一两个擅于弄权的人便半途而废。如今局势未明,朝中争斗亦是十分复杂。我等唯有坚韧镇静,徐图大计。对王峻等人,听其言、观其行。不过王峻此人,对我姑父倒是算得尽心竭力,三镇之乱初起时,他和郭从义不和,二人诸般掣肘,大有陷征讨之事于不利之势。待我姑父出任西面行营都招讨,便一改往日做派,和郭从义配合无间,还一起合谋诛杀赵思绾、常砚青等人。这般前后行事迥异,事出必然有因。”

    王朴道:“不管怎样,我已经在王峻身边暗中加派、安插了人手,力图做到知己知彼。”

    安嗣荣点头道:“军师思虑周详。我考虑,军师此次回京,若是大事未举,未来的局势只会愈加严峻。我姑父身边有王峻、郑仁诲等人,大约自保无虞。我天义社反而应该以退为进,尽量将力量收缩在澶州,一来以图自保,二来静观其变。”

    王朴道:“确实也只能如此,若是与苏逢吉,史弘肇这些人斗,他们在明,我们在暗,自是不怕。但天义社的能力、实力,郭大人是清楚的,所以一旦看不清郭大人身边的人,对我们而言,便是凶险万分。”

    “因此一旦局势不可为,军师也应果断从东京撤回。”安嗣荣思索道:“不得已时,便是我姑母和妻儿也请应该想办法护送出京。”姑母柴氏曾言想念媳妇和孙儿,是以数月前已派人将安嗣荣妻儿接到东京郭威府中定居,因而安嗣荣有此担心。

    王朴道:“郭大人位极人臣,又同史弘肇交好,与杨邠关系也都不错,想来郭家的家眷在东京倒应是不会有失的。”

    安嗣荣叹道:“或许是我关心则乱,有些杞人忧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