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天子柴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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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问计救行逢

    当日下午,路昌的飞鸽传信也送到吉铁士手中。信中提到潭州(长沙)楚王马希广十分贪婪,上位以来,税务日益严苛,政策朝令夕改,不时有新的征税名目颁布。上个月从武陵(常德)运往潭州长沙府的一大批茶叶还差点被潭州的盐茶吏课以三倍重税,幸得静江军副指挥使周行逢到潭州公干遇上此事,帮忙出具了一份军需文书才得以顺利解决。

    当年在江陵城贾家楼,安嗣荣、路昌等人谋划刺杀燕敬宗,无意间帮周行逢解了一困,此人倒也算是记情,用得着时,肯出手相助。

    路昌告知行踪,在潭州倒腾完这批货之后,他已于两日前起身返回武陵。安嗣荣和吉铁士商量后,决定次日便动身往南楚去。

    路昌行色匆匆,给江陵飞鸽传书后,第四天便已回到武陵。南楚自马殷建国,已有五十余载,地域囊括湖南全境以及桂州(桂林)、柳州等地。其中潭州(长沙)和武陵(常德)地位最重,潭州长沙府是武安军节度使所在,亦是南楚都城,武安军节度使由楚王马希广自领。武陵是武平军节度使治所,当下由马希广兄长马希萼担任,周行逢任职的静江军便是马希萼武平军所辖。

    时至今日,天义社已拥有澶州、金陵、杭州、湘楚、卢龙、梁山六大分舵。路昌所领湘楚分舵是最早成立的分舵之一。却是最繁忙的一个。分舵所在是南平江陵府,生意却遍布南平、南楚,南汉乃至巴蜀。

    因南楚地域广阔人口众多,比较富庶,是以路昌在武陵和潭州均设有堂口,其中又以武陵城背靠武陵山脉,是传统产茶区。所以一年当中,路昌呆在武陵的时间,反倒比江陵和潭州的时间还来得更多。

    这日,路昌风尘仆仆,刚回到武陵城内的天义社堂口‘天湘茶庄’,脸都没来得及洗一把,副手祥叔便来汇报,说是武陵出了一件大事,听闻前几日周行逢刚从外地公干回来,便被马希萼派人拿走,关入牢中,说是犯了贪污重罪,将受严惩。

    路昌吓了一跳,顾不得吃饭,和祥叔合计了一阵,觉得此事还是只有从军中去打听比较合适。

    周行逢为人有些侠义,在军中与王进逵、潘叔嗣、张文表等交好,人称‘武陵十兄弟’。其中静江军(主官为军使刘言)指挥使王进逵便是周行逢义兄。

    路昌当即备下礼物,连夜到静江军衙门求见王进逵,王进逵显然也正在为周行逢之事着急。见他为此事奔走,王进逵忙将他请入内堂,告知原委。

    原来武平军孔目官令计策善于媚上,颇得马希萼重用,他掌管军需肥缺,私自立下规矩,凡从他手中进出的粮饷,一律只以八成拨付,各军首领均按足额签收,事后不得追索。这在武陵已成为不成文的规矩。偏偏周行逢出身行伍小卒,爱重同袍手足,即使官至副指挥使,也不擅圆滑变通,从不克扣部属。每每军饷未足额到位,总是楞头楞脑地去孔目官衙门追索,为此得罪了令计策。令计策怀恨在心,此后虽然足额拨付粮饷,却以霉变次米运到周行逢营中,还买通周行逢手下士卒,将周行逢告到武平军节度衙门,诬其贪墨,以次充好,中饱私囊。马希萼此人刚狠贪婪,对部下颇为严苛,对身边亲信屑小却是深信不疑。接到举报便下令将周行逢捉拿归案,交给令计策审办。那令计策正中下怀,捏造证据,审了几日,便定下罪名,十日后便要将周行逢处以斩刑。

    路昌不想此事竟然这般严重,竟至到问了斩刑的地步,也不禁吓了一跳。问道:“王将军与周将军素来投契,王将军身为静江军主官,若王将军联络军中兄弟出面保他,此事可还有转圜余地?”

    王进逵叹气道:“路兄弟你有所不知,马希萼对我等武人出身的部属少有信任,此事一出。已令我交出兵权,闲居府中,由他的亲信监军暂代此间职务,如若没有战事,只怕我连一兵一卒都摸不到。为今我也是束手无策,干着急呢。”

    路昌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寻常门路怕是难以奏效,如今好歹知道了事情原委,还有时间可以从长计议,当下安慰他几句便告辞回去了。

    回去一路上左思右想,乃觉此事十分棘手,难有万全之策。周行逢在潭州长沙府也帮过自己一回,对天义社也算是个朋友了。若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自己调动好手,去牢中劫出周行逢也是一条出路,但是在南楚重镇武平节度使狱中劫人,这是天大的事情,没有天义社总堂的准许是万万不能的。掐指算来,大东家一行应该已在去潭州长沙府的途中,亦不知何时能到,七天的时间来不来得及还是个未知数。

    胡思乱想间,不知不觉已来到天湘茶庄门口,抬头一看禁不住一阵狂喜。茶庄门口看似与寻常无异,实则门内已隐约增加了暗哨,戒备级别明显大大提高了。自己的地盘忽地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增加了岗哨,不言自明,必定是大东家已亲临堂口。

    路昌三步并作两步踏进茶庄内,祥叔已在门内等候多时,果然安嗣荣等人一炷香的功夫之前已然抵达此地。喜出望外的路昌抢入堂内向大东家和吉佬请安,见到高怀德也是分外亲热,倒是肖锦坤其人只曾听说,并未见过面,当下也和他点首为礼。

    安嗣荣对他笑道:“我猜你此刻正在为周行逢的事情伤脑筋吧?”他有此一问,自然是刚才祥叔已向他禀报过此事。

    路昌稽首道:“是呢,属下正为此事发愁。周行逢此人颇有侠义之风,又肯记情,在南楚对我天义社多有帮助。是以下属想着他遇有此劫,我天义社应该救他一回,正想着向大东家请示呢?”

    “请示什么?”安嗣荣似笑非笑望着他道:“准备劫囚?”

    路昌一愣,以为安嗣荣对他有责备之意,不禁有些紧张,懦懦道:“我知道周行逢不是我天义社之人,不过。。。。。。”

    安嗣荣抬手示意他不用说下去:“我天义社什么时候负过朋友,数日前你飞鸽传书,已告知周行逢在潭州相助之事。三年前在江陵城贾家楼咱们和他萍水相交,无意中帮了他一次,他肯记情,说明他是个可交之人,你把他当朋友,我自然也把他当朋友的。”

    路昌不明其意,疑惑道:“大东家的意思是?”

    安嗣荣并不直接作答,问道:“你知不知道,近两年你在南楚做点事情为何如此艰难?”见路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安嗣荣也不不欲为难他,接着道:“因为南楚马氏已经烂到了根子里。马希声、马希范已经是远不及其父马殷,再传到这马希广手里,已是腐败不堪。马希广名为楚王,怯懦吝啬,又好宋襄公之仁,对其兄妇人之仁,放任这狼子野心的马希萼在武陵坐大,身边又有马希崇这个幼弟心怀叵测,时时暗中向马希萼传递消息,挑拨两个哥哥的关系,挑唆马希萼争夺大位。实则马希崇自己居心叵测,欲得渔翁之利。三兄弟众驹争槽,家事国事都是早已拎不清楚。马氏三兄弟唯独有一点相同,就是都懂得享乐,骄奢淫逸之事个个精通。明眼人不难看出,南楚败亡之日不远,我料他家将来必为南唐所乘。”

    他不紧不慢,呷了口茶,接着道:“我天义社是商人,商人重利,喜欢跟明白人打交道。比如南平高氏父子,我天义社与他家非敌非友,却能安然相处,这原因就在于高氏父子虽然贪婪,却能明事理。马氏兄弟就不一样,个个都是蠢人,偏是越蠢之人越见难打交道。你想想看,是不是任你怎样专营、结交,总觉得这南楚国事混乱,政出多门,叫人疲于应对?”

    路昌歪着头想了想,感觉安嗣荣确实说到了症结所在,当下点头不迭。

    “放眼这个南楚,周行逢今日地位虽然不高,却是个可造之才。南楚既然没有可以打交道的人,我们就培养一个能够打交道的人。所以,这个人要救,怎么个救法却是有讲究。”安嗣荣缓缓道:“若是劫囚,这个法子对别人来说难,对我天义社来说却是易如反掌。只不过事成后,救出来的周行逢要么只能回家种田,要么只能上山为匪。于南楚无益,于我们无用。所以咱们还须动一番心思,另辟蹊径。”

    路昌还是想不出除了劫囚有何高招,挠头道:“这人该怎么救法还请大东家明示。”

    吉铁士微微笑道:“你忘了,南楚境内还有个人,比起当前的马氏三兄弟,此人怕是更有声望和影响力。若他肯出手,周行逢不但能救,还能就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