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格能轻而易举想象到世界末日是怎样发生的，只要一颗小行星撞击就能让所有生灵涂炭。

    但无论如何，即使撕裂皮质褶皱，搅动灵魂深处，也无法想象到，无线电脑信号时代的终结。

    怎么也想象不到。

    阿卡撒杀人不用愤怒，用笑。

    梦境，凶兆，幻影，奇迹，狂喜，没入震颤脑髓的河流。

    理想，崇拜，光亮，宗教，一整船敏感的谎言。

    痛苦的堤坝决口！泛过河岸！翻腾和断头台上的苦刑！倾入洪水！高地！显现！绝望！十年的动物惨叫和自杀！头脑！新欢！疯狂的一代！撞上时光的岩石！

    神圣的笑声在河里！有目共睹！圆睁的眼睛！神圣的叫喊！他们摇手道别！他们跳下屋顶！奔向孤独！摇手！带着花儿！沉入河流！没入街道！

    无法理解的牢狱！胰岛素痉挛强心剂电疗水疗信疗职业疗这些实在的虚空！棋牌游戏和健忘症！从这些人头上剜出的默剧脑液服下足够令人发笑一千年！

    一群迷惘的柏拉图式空谈家就着月光跳下防火梯跳下窗台跳下帝国大厦！

    他拿起闪烁的斧子劈烂了显示屏，恐怖劳工抡动大锤砸着天然气管道，反手用斧刃背面的破坏尖锥将电子屏连同桌面砸出碎裂的坑洞，大脑机关不再容忍这些没有感觉的蛀虫。

    大手一挥把桌面所有资料文档扫在地上，连同水杯和桌面盆栽，破碎成一地的垃圾，每况愈下的收音机有着这些人的病情公告。

    在那不停拷贝着电力灵魂的复印机上用斧头狂砸，用中性笔插爆了每一双监视低能儿的眼球。

    直到总负责人从气派地标办公室迈出，罗格把斧头投掷在空中狂转，栽中了他饱满的额头血流如注宝相一片空洞，这超级英雄斧头穿过头颅劈开了他助理硅胶垫支的胸口，谋杀了十二位秘书。

    他的双眼是一千扇堵死的窗户，他的手指是十支军队，他的胸脯是吃人的发电机，他的耳朵是冒烟的坟墓，他的怒火是一团无形的氢气，他的意志是一枚恐怖的怪兽原子弹。

    拿出M249班用机枪全自动怪物对着办公室内每一个人扫射，坐着电梯从四十八楼杀到停车场，开着液压吊臂皮卡车闯过所有的红绿灯，碾死一个又一个半导体，取出仓库所有TNT炸药，磅！

    似是噩梦缭绕久卧不醒的植物人从病床上猛然惊醒。

    罗格回过神来，仍未从公文包中取出消防斧，只是呆滞的坐在写字椅上，看着意义不明的数值分析表格。

    每个人。

    都是阿卡撒的傀儡。

    而只有维持当前的社会关系，才不会被阿卡撒检索到。

    就如同杀毒系统，一旦出现危险程序，对他的运行程序有着威胁，就会被即刻清除。

    手机默认铃声吵了起来。

    罗格点燃一支香烟冷静下来，看着来电显示，是那个杀人不眨眼花哨的大学教授。

    飞行器环境与生命保障工程么，真是一个好专业。每个契约者，都像是飞行在一万米的高空且没有任何紧急出口。

    事情发展的确和她所说的一致无二，无论是那个养生会馆，还是纺织工厂。这些事与其说平息了下来，不如说根本就没有在新闻上出现过，仿佛那个下午的杀戮都只是一场梦而已。

    现在终于安全了，没有契约者会来追杀自己，是时候登入噩梦之匣了么。

    毫无疑问的是，安晴是一个心理素质相当恐怖的女人，能被她称作噩梦的电子游戏，究竟玩的是什么。

    罗格在消防通道内接听了电话，扬声器传来那被无线电加工后的女性嗓音。

    “你在公司里么。”

    “是的，目前还没有警察找上我，只是目前而已。”

    “以后也不会有了，只要你不搞出什么太大的动静。你跟我离开几天，登入电子游戏，我就在你们公司楼下的停车场。”

    “你没看新闻么，台风要来了，你准备带我到哪里去。”

    “总之是台风吹不到的地方。”

    安晴利落的挂断了电话。

    罗格认为也是时候去一探究竟了，之前听她说过，登入电子游戏后完全是无意识的植物人状态，随时可能会被人宰掉，必须要在一个安全隐秘的地点。

    地下停车场。

    把吉他背包放在后座上，罗格坐上了安晴的吉普越野副驾，这是自三天前事件发生后的第一次会面。

    上次失控弄坏的把手已经修好了。

    这次她穿着大码卫衣，戴着棒球帽，夸张的外增高鞋。

    车子开出昏暗的停车场，台风即将登陆，八九级的风不算太过恐怖，但依然要注意防范。

    天幕上一片阴霾，即使是在正午也如同灰黑的薄暮，只有天际尽头泛着暗蓝。一路无言，驶过霓虹稀薄车流量不多的萧条街道，沉默持续了足有十多分钟。

    罗格才总算是想起了什么。

    “你得先开到我的公寓，我去拿一些东西。”

    罗格注意到安晴说的时间是几天，这闷热的天气很容易出汗，还有必要的一些旅行工具。

    “你去过两次那里，那里有你的东西，不必带什么。”

    安晴面无表情的开着车，没有想到杀死段辉后，他马不停蹄的赶去了那个废弃工厂，将一个骨干人物和十多个契约者全部射杀成了肉酱。

    “是么，到底是什么地方。”

    “一个偏僻地区的湖边度假小屋，在军区控制范围内。”

    “原来如此，度假小屋，到时候有其他人看着么，毕竟是植物人状态。”

    “没有人守着。”

    “我不明白，万一有什么强盗流寇躲在深山老林的亡命徒。”

    “是这样的，除开驻守那里的人，还有我之外，想进那里得先挺过几百发M270A2多管火箭炮，挺过之后可能还有进一轮空对地轰炸。”

    “我知道了，你姑姑是一个大人物，所以到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

    “可以这样说。”

    “那我们一定做过了。”

    “暂时还没有。”

    “原来如此，我可以赠送你一张体验券。”

    “暂时还不用。”

    “电子游戏，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是我们意识上传进去了，还是说怎么样。”

    “无法解释，只有实际登入了你才会明白，是一个完全不能用常识理解的世界，里面居住着恶魔。通俗来说是叫恶魔，实际上是某种思想概念集合体的源码……那里的一切都像是噩梦，如果没有同伴的话，很难撑下来。”

    “在那里死了会怎么样。”

    “比死于现在这个世界里更加可怕。”

    “不是可以强制登出么？”

    “登出那个世界的方式只有在特定区域休眠，这是安全登出。在那里人是纯意识状态，如果强行眩晕要用很珍贵的道具，也必须在特定区域，而你已经用过了，并且以你现在的状态，无法再承受一次强制登出。”

    “原来如此，我已经准备好死了。”

    “暂时还不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