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过城堡门口破旧的密尔地毯后，登上伯爵安排的帆船后，威玛才得以一窥迷雾中波浪台的全状。

    波浪台有一部分建立在拱形巨石上，那些基石作为防波堤抵御着海浪，城堡门口悬挂着波内尔家族的纹章，灰绿底色上的一只白色蜘蛛蟹。

    整个城堡此刻都被浓雾包裹着，就算刚才在城堡大厅时，也是一副阴沉昏暗的光景，威玛想起在进入波浪台后他们路过了一座黑色玄武岩筑造的桥梁，说不定就是那黑色玄武岩吸收了这里的光芒，威玛突发奇想。

    “你让我去打捞一块黑石？”

    威玛觉得自己可能耳朵出问题了，姐妹男们常常会在浓雾天气让灯塔释放假信号，让粗心的船只触礁沉没，再去打捞里面的东西，有时货仓里有着来自东方，比黄金还要贵重的香料，这种行为被劳勃的海政大臣，他的弟弟史坦尼斯·拜拉席恩明令禁止，他开着舰队进入了夜灯台的港湾，波内尔家族于是降低了赚外快的频率。

    可现如今，高德瑞奇·波内尔大人竟然不让自己去打捞那些名贵的珠宝或来自异域的香料，而是让自己去打捞一块黑石，从他说要雅西娜嫁给他的儿子时威玛就觉得他疯了，现在更是确认了自己的猜想。

    “要是下面没有你所说的黑石怎么办？”威玛被带到一片被浓雾覆盖的海域，他现在只想下去随便找块黑色的石头去搪塞伯爵。

    “下面一定有。”甜姐岛伯爵笃定的说。“在波内尔家族还在当海盗王，甚至更远以前的时候，它就被带到这里了。”

    “那这几千年来你们怎么不自己下去捞？非得要我？”威玛说道。

    “非你不可。”伯爵说。

    “我们才刚认识不到半天！”

    “是的，但在半天前我看到了在风暴中的你，就知道你一定能做到。”

    看来他看到了我在之前的风暴中施展符石龙牙的能力，虽然离开了洪歌城的河流，威玛发现自己仍然保留了一部分水魔法，虽然不如在洪歌城河流那般方便，但可以做到潜入海洋深处，感受一些波涛的能力，但范围比较有限。

    “我怎么判断哪块是你所谓的黑石？这世上黑色的石头多了去了，就连你的城堡都有黑色玄武岩!”海上的风声越来越大，威玛只好大声叫喊道。

    “只要你见到了就会知道了，那是一块油腻黑石。”

    “如果太大了我搬不上来怎么办？”

    “那就套上铁链。”

    伯爵让卫兵拿出两条铁链来，一条拴在威玛身上，用来拉他上来，另一条则挂在他的腰间，用于捆绑黑石。

    “看来我们罗伊斯家的人总是和石头打交道呢。”威玛自嘲了一声，欧森和提魅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威玛，你确定还要再到海底吗？”欧森如此说着，威玛想起之前发生风暴的时候他好像钻入过海底，那倒是好办了，一回生，二回熟。

    “威玛，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这里让提魅不安。”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提魅语气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恐惧，这让威玛觉得好笑，看来高山原住民对那次海上风暴还是印象深刻。

    “放心吧你们，我不会有事的，更重要的是为了雅西娜我也必须那么去做。”

    威玛摸了摸雅西娜的头，对方则紧紧环住威玛的手，可怜的妹妹，到现在都没说过一句话，由于她是个天才导致威玛常常忘记自己的妹妹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她一定被之前的风暴惊吓到了。

    说起来，自己好像还忘记了什么？

    “没事的，雅西娜，我去去就回。”威玛将手从妹妹怀中取出，感觉湿腻腻的，是下雨了还是妹妹哭了？

    威玛安慰了雅西娜之后，让提魅帮忙照看她，这让独眼野人的恐惧被更加放大了，难道提魅还因为在灼人部治疗的事情害怕着雅西娜？本以为经历洪歌城的一系列事情后两人关系应该正常化了，没想到还是存在问题。

    “那么，我先下去了。”威玛向众人挥挥手，确定了锁链是否系好后，便翻身下海，在水中用符石龙牙划破手指，黑色的海水变得暗红起来。

    威玛感觉到咸水侵蚀伤口的疼痛。

    颤抖海和洪歌城的河流给威玛的感觉不一样，河流给他通透敞亮的感觉，他能知道它从何而来又向哪而去，但颤抖海则只给他阴冷和黑暗的感觉，咸水堵住了他的鼻孔和耳朵，他可以听见海洋的声音，但海洋外的一概无法听到。

    他听见了，来自深海的呼唤。

    威玛一路下游，水魔法让他深潜的速度很快却不被水压所影响，但他还是感觉自己的咽喉、食道、肺管都是咸水和鱼腥味。

    越往下，海洋便越是黑暗，更何况此时本就是大雾天，在被寒冷的咸水逮到后，紧接着就是黑暗掐住了他，一片海藻蒙住了他的双眼，但这也无妨，没有光，现在的他本就不需要眼睛。

    也不需要无法在水中呼吸的肺，不需要脆弱的人皮和四肢。

    他需要腮、鱼鳞和蹼，他需要深潜。

    但是为什么要深潜来着？

    自己要去找什么？

    算了，无所谓，就这样也挺好的。威玛或是林凡如此想到。

    “为什么你总是喜欢伤害自己呢？”

    哥哥突然想起和妹妹第一次见面时，三岁的妹妹对自己说的话，那时他倒吊在一棵橡树上，十二颗橡果落在石板上，清脆的声音让威玛惊醒。

    威玛迅速用龙牙擦破手指，白色的光芒闪耀黑色的海，那些扭曲的触须，黑色的眼睛，还有长满鳞片的畸形鱼头人发出刺耳的声音，威玛的鼓膜流出血来。

    “都是些幻觉罢了。”威玛如此告诉自己，在深海中出现幻觉是常有的事情。

    威玛一路深潜，他看到了在海中摇曳的红火在吞噬淹死的鬼魂，看到了没有任何毛发，油绿色皮肤，牙齿磨平的女人，看到了身形扭曲看不清形状的黑色触手，还有一千零一只眼睛在黑海里窥探着自己。

    威玛对这些都不闻不问，他不断下潜，一边往下，一边用龙牙割破自己的身体照明，每当白色光芒闪耀一次，那些纷至沓来的深海怪物又统统尖叫逃离。

    终于，威玛发觉龙牙的光芒，好像被什么吸走了，他顺着光被吞噬的方位，找到了一块油腻黑石，它并不算大，只靠他一人就能拿上去。

    “就是它。”威玛拉了拉身上的锁链，却没有发现黑石在吞噬龙牙发出的光芒后，那油腻的黑色表面逐渐变化着。

    而符石龙牙的表面，则变得像这海一样，深邃而暗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