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兄与妹
“你要去结婚?”威玛觉得自己的脑细胞有些不够用了,虽然早就知道他是个疯子,但没想到这瞎眼乌鸦能发癫到如此地步。
“准确来说是盐妾,而非岩妻。”鸦眼靠在船板的护栏上,任风吹拂。
在铁种的习俗中,铁民只能娶一个土生土长的铁民妻子,但可以留有多名盐妾,盐妾大都是经由劫掠获得,其地位往往视情况而定,子嗣在一定情况下也会有继承权。
“盐妾?为什么?”威玛问道。
“怎么,只许你妹妹结婚?就不能让我也举行一场婚礼吗?”鸦眼哈哈大笑。
“问题是你的妻子是谁?你又为什么选在这个时候?你这海盗又要去抢谁家女儿了?”
在石阶列岛的混战后又过去了一个月,他们沿着夏日之海往西,穿过了整个多恩,抵达了维斯特洛西岸的落日之海,现如今已经来到了河湾地的地界。
照理来说,古时铁民常常乘长船沿海劫掠肥沃的河湾地,这里的人们对铁种无一不抱有恐惧和愤怒,鸦眼应该速速离开这里,以免多生事端。
可他在抵达低语湾时,竟然就舍不得往前走了,在这里东边就是旧镇参天塔之主,河湾地一线大贵族海塔尔家族的地盘,西边则是拥有维斯特洛三大舰队的青亭岛的雷德温家族。
尤其是海塔尔家族,常有阴谋论认为在伊耿征服前,他们是维斯特洛真正的无冕之王,旧镇曾是维斯特洛最繁华的城市,并坐拥学术中心学城和宗教中心繁星圣堂,但在七国一统一后,君临逐渐取代了维斯特洛第一城市的地位,而贝勒大圣堂也取代了繁星圣堂的地位。
要知道,现在鸦眼很大概率已经被通缉了,可他现在却敢在这里晃荡,还扬言要娶什么盐妾,所以威玛很难不觉得是他疯了。
“你要去娶谁?”
威玛尽量压住自己的厌烦,不将其表现在脸上。在这两个月的相处以来,威玛已经明白了一点鸦眼的性子,别人的愤怒和痛苦只会成为他愉悦的催化剂。
“旧镇海塔尔家的女儿,她正待在参天塔等着我呢。”
“你想抢劫旧镇?”威玛不由得愕然,也难怪他这么认为,铁种娶得盐妾一般都是靠强抢,但仅凭宁静号一艘船就想抢劫旧镇,无异于痴人说梦。
“你觉得我是蠢蛋吗?”
“疯狂和蠢蛋只不过一线之隔,而在我看来你两者多少都沾点。”
鸦眼哈哈大笑,他的船员们大都默不作声,船上的哑巴真是越来越多了。
“不,我是要用礼物来促成这次婚姻。”
“谁会敢要你的礼物?你的礼物全都致命。”
“骑士为何而冲锋?海盗为何而劫掠?你为何当初喝下夜影之水?难道那些行当就不危险了?誓言、荣誉、财富、家人,谁都会有求而不得的东西,所以人人都会有弱点。”
威玛用那灰眼看着鸦眼攸伦。
“那你又想要什么呢,攸伦?”
鸦眼并不打算回答,宁静号驶入低语湾,远在海平线上威玛便看到了那海塔尔家的参天塔,参天塔真不愧是整个维斯特洛最高的建筑,就连北境的绝境长城也无法与之相比,它就那么坐落在征战岛上,塔的顶部日夜不熄的燃着熊熊的火焰。
至于它的基座,则是一个庞大的黑石要塞,据说里面是一个方形迷宫,这种奇怪的黑石让威玛想到之前在三姐妹群岛海底的经历。
“在那座黑石要塞里举行婚礼不就挺不错的嘛。”
“女方是谁?”
“莫罗娅·海塔尔。”
“疯女?你要和她结婚?”原来如此,此人乃是海塔尔家主旧镇老翁的长女,外号“疯女”在原作中似乎就和鸦眼扯上了关系,她和她老爹一样整天留在参天塔上看书,就好像雅西娜一样,不过她似乎还在研究一些魔法的玩意儿,
对了,雅西娜在干什么呢?
“我不想和兰尼斯特家结婚。”雅西娜垂着头吐出这几个字。“我想去救哥哥。”
青铜约恩不说话,只是用那灰色的眸子看着雅西娜。
雅西娜不由的忍不住颤抖起来,在符石城只要是父亲决定的事情,谁也无法改变,她这辈子只违抗过父亲两次,一次是和哥哥逃出符石城,另一次就是这一次。
终于她强迫自己抬起头来,煤黑色的头发随之摇摆,露出下面那深蓝的眼睛。
当雅西娜准备再说一遍时,青铜约恩却突然开口了:“你...去见过劳勃国王了吗?”
“那个酒鬼?”雅西娜意识到些什么。
是的,她见过,早在刚刚有意识时她便见过劳勃,只是他那时还不是国王,而是琼恩·艾林的养子。
雅西娜记得他年轻时候的样子,清澈的深蓝色双眼,还有拜拉席恩家代代相传的炭黑色硬发,他的私生子们也遗传了他的外貌,比如那谷地的米亚·石东,还有被国王公开承认的艾德瑞克·风暴。
只是奇怪,为什么国王的嫡长子乔佛里,却像是他母亲瑟曦皇后一样是一头金发呢?
“是的,我已经见过劳勃国王。”雅西娜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于是立刻订正了自己的话。
或许年轻的劳勃还确实算是英俊,但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他或许还算强壮,但却有了小腹和双下巴,那干净瘦削的脸被酒色所摧毁,黑眼圈和络腮胡像是稻田的里的稗草占据了他的脸。从上船第一天开始,他就把自己的皇后晾在一边,跟船妓与酒窖度过了大多数醉生梦死的时光。
“比起那个,父亲,哥哥他...”雅西娜还想争取。
“就这样吧。”青铜约恩转身便走,留下了自己的女儿。
雅西娜失落的回到了自己船舱,却发现其他三人在等他,而欧森正在收拾着东西。
“你要去哪,欧森?”雅西娜惊讶的说。
“抱歉,雅西娜,我不能和你往西去兰尼斯港。”私生子骑士面露为难之色。“我要去找威玛,我要往东。”
“你什么时候走?”雅西娜问到。
“就是现在,我们马上就要到石阶列岛了,穿过那里想要再去烟海就晚了。”骑士把老人给他的剑挂在腰上。“我会随一艘商船跨过狭海去潘托斯或三女儿城邦,然后在那里找船去东方。”
“让我和你一起去。”雅西娜说。
“不。”爵士摇摇头。“威玛不会让你去赴险的,留在这里,提魅和罗拔会照顾好你的。”
“求求你,就带我一起去吧,我想去找我哥哥,我不想去结婚。”雅西娜近乎是恳求。
但私生子骑士只是摇摇头。
“我发过誓。”
随后骑士腰挎宝剑,走出了房间,留下了她一个人。
“....我将发誓忠于你,你是我的,而我也是你的。”
“....我向大海与风暴起誓...”
在参天塔基座的黑石迷宫中,尽管已经设起了七十七束火炬,但仍然显得昏暗,疯女莫罗娅·海塔尔用七神的礼仪向自己的夫君宣誓,而鸦眼攸伦则用淹神的方式。
没想到疯女竟然真的同意了这个荒诞的婚礼,不知道鸦眼究竟使了什么手段。
在举行完仪式后,鸦眼将自己新娘扛在腰上,就像古代的铁民抢夺盐妾一样。
海盗们趁着夜色,从一条黑石要塞的密道溜出,登上宁静号后,船员们难得的被允许开怀畅饮,用奇怪的声音喊叫,但当鸦眼哈哈大笑起来,别人又都沉寂下来。
鸦眼取出它的夜影之水,给每位船员都倒了一杯,看来他没少抢劫魁尔斯的男巫。
混血杂种和哑巴们饮下这蓝色的汁液,迷幻的氛围在黑色的海洋上升起。
威玛只想远离这场诡异的局面,看到这场婚礼,让威玛想到了妹妹雅西娜。
“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疯女莫罗娅突然对威玛说道。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威玛翻了个白眼。“你为什么在这里?你有和海盗结婚的兴趣?”
“我在这里的原因和你一样,鸦眼是我的合作对象。”
“我可没和他结婚。”
“婚姻只是一种形式。”疯女眨巴眨巴了眼睛。“就像我和鸦眼既不信七神,也不信淹神,但我们还是按各自的习俗宣誓。”
“就像魔法一样,魔法也是借由各种形式产生的,红袍僧靠火焰,森林之子有时靠血祭,古瓦雷利亚自由堡垒则两者都是,用血与火铸就他们魔法的王朝。”
“预言也是这样,文字只是一种形式,但具体怎么会以怎样的方式没人会知道...”
“正如那亚夏古书预言:长夏之后,星辰泣血,亚梭尔·亚亥将在烟与盐之地重生,并唤醒石头中的魔龙...我家的参天塔是维斯特洛最高的建筑,也是最好的参星塔,我看到了长夏已至,但没看到有星辰泣血的痕迹。”
“或许,长夏也只是某种形式,就像暴风雨前的某种宁静。”
“但那导致暴风雨降临,站在暴风中心的人会是谁呢?”
威玛想到了雅西娜与提利昂的婚礼也只是形式,本质还是两个家族的政治联盟。
“我听说你的妹妹最近也要结婚了。”疯女莫罗娅说道。“对象是泰温公爵的侏儒儿子,他也曾向我家求婚,但被我的父亲以'不需要半人为理由’拒绝了,泰温公爵对此很不高兴,我想骄傲如他是不会轻易忘记的。”
“我家老爹不像你家的那么开明。”威玛干巴巴的说道,如果是父亲的话,至少会委婉拒绝,就像原本的世界那样。
疯女看着威玛的灰眼,对他说道:“你希望她....你希望你妹妹雅西娜结婚吗?”
她是我妹妹,我希望她在成年后能嫁一个她喜欢和爱的人,而不是被迫成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但是....
威玛忆起在那深海,雅西娜在他耳边说的话,妹妹以为自己的话付之泡沫,但却忘了他可以在水里听到声音。
我的妹妹告诉了我一个名字,那是她以后想要嫁的人的名字。
“我听说,你和你那叫威玛的兄弟关系挺不错的是吧?”瑟曦·兰尼斯特对雅西娜说道。“我也爱着我的一个兄弟,但也恨着我的一个兄弟。”
“很不幸,你会和我恨着的那个兄弟结婚。”
瑟曦·兰尼斯特手上拿着一杯殷红的红酒,向自己的弟媳祝酒。
“您的弟弟詹姆·兰尼斯特很英俊,想必提利昂也会如此。”雅西娜礼貌性的回应。
听到此言,瑟曦噗嗤笑了出来,眼中尽是鄙夷。
“他有多英俊,提利昂就有多丑陋。我的小弟弟就是个畸形小魔猴,他在出生时便害死了我们的母亲。”
“请原谅,我听说你的兄弟在出生时也害死了他的母亲。”瑟曦观察着雅西娜的表情。“不过他似乎是个帅气的小孩。”
“威玛哥哥有着一双美丽的灰眼。”雅西娜由衷的说,那是温暖的灰色,而不是她那暗淡的蓝眼。
“提利昂可不是。”瑟曦的不屑的说道。“我的弟弟有一双异色瞳,一黑一碧,但要么醉的睁不开,要么就去盯着妓女的胸脯。”
“就像劳勃一样。”
劳勃·拜拉席恩,七大王国和铁王座之主,先民、安达尔人和洛伊拿人的合法统治者,在他有这些头衔之前,雅西娜就认识他,也记得他。
那个时候他会抱着自己和米亚·石东,用那坚实的臂膀将她们高高抛向空中。
那个时候,她以为他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直到战争将那个粗犷的男人唤走。
尽管自己和他有着同样的黑发,同样的深蓝眼睛,但他还是就那么离开了。
甚至现在,劳勃也一直在避开自己。
避开自己的亲生女儿,自己的私生子。
他们都以为自己因为年纪小记不得了,但她一直记得,也无法忘记。
这一次,就连哥哥也要离开自己了。
威玛看着海盗们的婚礼,仿佛看着妹妹的未来,与雅西娜的过去此时历历在目。
“我还记得妹妹在深海对我说的话。”
“我对我哥哥说,我爱他。”
“她说她真正想嫁的人是我。”
“他是我最爱的哥哥。”
“可她是我的妹妹。”
“我们是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