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夜。

    整整下了一天一夜。

    在不曾停歇的雨幕之下，瘦小的身躯抗住了饥寒交迫，步伐坚定的拖着木板前行。

    哪怕整个人摇摇欲坠，仿若下个瞬间便会倒下，再也起不来。

    但小姑娘仍然是硬挺着。

    眸中只有回家的路，以及，等待着她带夫君回家的阿娘。

    好不容易找到，她不想让阿娘等急了。

    阿娘见不到她也会想的。

    一地的血迹蔓延在来路，是被小姑娘踩出的脚印，而双肩处的衣服血迹也已经干枯。

    但小姑娘早已麻木。

    她浑身都疼，也全身都冷，但分不清到底是更疼还是更冷。

    破烂的衣服被雨淋湿，变得沉甸甸的。

    小姑娘向来是胆小的，天黑都会怕，会躲在阿娘的怀里，雷雨天也是一样。

    但这次为了找到夫君，她一个人度过了很多的黑夜，更别提，在雷雨中的艰难前行。

    但她恍若未觉。

    终于，当小姑娘看到熟悉的木屋以后，麻木的眸中终于有了情绪。

    她身上来了一股劲，直接一鼓作气把木板拖到了屋子里，也见到了日日夜夜的阿娘。

    但却见屋子里一股恶臭。

    只是在咒怨之地待的太久了，她分不清是自己身上的，还是阿娘的。

    但阿娘不会骗她，一定是她闻错了。

    只是见有老鼠在阿娘身上啃食，小姑娘急了，立刻放下木板的绳子。

    冲过去把阿娘身上的老鼠打跑。

    看到阿娘的脸被啃食的面目全非，小姑娘很心疼，“对不起，阿娘，阿棠不该离开那么久的，可是阿棠怎么也找不到夫君…….”

    “但阿棠现在终于找到了，阿娘，不信你看，那就是从天而降的还活着的夫君。”

    小姑娘用力，让阿娘靠在以及肩膀上，指着躺在木板上的少年说到。

    “阿娘，阿棠已经做到了，你也应该醒来了，你答应过阿棠的.…”

    但随着小姑娘的述说，怀中的人没有一点动静，小姑娘便有些慌了。

    “阿娘，阿棠这次不要吃糖葫芦，你醒来好不好，你醒过来啊阿娘……..”

    小姑娘从来都不傻。

    她只是相信阿娘的承诺，但这次，阿娘好像食言了，也不会再给她买糖葫芦哄她.…..

    她的阿娘，再也回不来了……..

    似乎是意识到了这一切，小姑娘抱着怀里的阿娘，泣不成声。

    “阿娘，你别不要阿棠，阿棠害怕......”

    但还是没有回应。

    小姑娘哭了半天，还是不相信阿娘已经离开，她闻着阿娘身上的臭味。

    听她说到，“阿娘，你定是嫌弃阿棠给你弄脏了，阿棠这就给阿娘洗干净。”

    她跑到外面打水，认真的擦洗阿娘的身子，但有些地方看起来已经触目惊心。

    但小姑娘恍然未觉。

    等给阿娘换上一身新衣服后，小姑娘抱着阿娘躺在床榻上，在阿娘怀里就如同阿娘从未离开。

    若不是木板上的少年不停咳嗽，小姑娘是不愿意离开阿娘的。

    但少年是阿娘指定给她的夫君，她不能不管，没有了阿娘，她也要照顾好夫君。

    这是阿娘留给她唯一的东西了。

    小姑娘便下床，来到少年面前，她不知道少年为何咳嗽，也许是着凉了，于是她便把少年拖拽到床榻上。

    幸好，床榻够大。

    她不知道如何让少年停止咳嗽，但若是着凉了，阿娘都是抱着她的。

    她便也学着记忆中的阿娘，紧紧抱着虚弱的少年，“夫君乖，阿棠在呢，会没事的。”

    一张床榻上。

    一边是阿娘，一边是夫君。

    躺在中间的阿棠，只顾着让少年暖和起来，但她的肩膀和脚丫却也在隐隐作痛。

    一夜过去，小姑娘挖了坑，将阿娘埋了。

    小土堆前，小姑娘用挖的鲜血淋漓的双手，无意识的擦了擦脏兮兮的脸。

    她知道阿娘是不会醒来了，但阿娘送来的礼物，她已经收到了。

    她会和夫君好好生活。

    “阿娘，阿棠会经常来看你的，阿棠以后会很乖，也会照顾好自己，会保护夫君，像阿娘保护阿棠一样。”

    “阿娘，也记得要想阿棠。”

    说完，小姑娘恋恋不舍的转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从此，阿棠没有阿娘了。

    但有夫君在，阿棠也会成为阿娘。

    等回到木屋。

    小姑娘看到床榻上还在不停咳嗽的少年，心有些急，但她不会看病。

    她以为只要像阿娘抱她一样，抱少年一晚上就会好转，但并没有。

    她摸着少年的手，感觉很烫。

    少年的全身都是这样。

    她知道要带少年看郎中才行。

    小姑娘便再次拉着木板，把少年一点一点的拖拽着，来到大街上。

    不顾异样的目光，她只想夫君活着，她不想夫君也跟阿娘一样醒不过来。

    只是等到她来到医馆，却忘记了一件事，她没有钱，家里的钱都是阿娘在管。

    但阿娘在让她找夫君之前，把很多食物都准备在家里，让她路上吃。

    她这才没有饿死在路上。

    只是没有钱，医馆不给她看病。

    无论她如何祈求都没用。

    这一刻，她不知如何是好，情不自禁的喃喃到，“若是阿娘在，就好了……...”

    但这时医馆旁的人，看这脏兮兮的小姑娘可怜，便问到，“这是你兄长？”

    小姑娘有些虚弱的摇头，回到，“不是兄长，是阿棠的夫君！

    这人听后，似是有些诧异。

    无论他怎样看，这小姑娘都有些太小了，应该还不到嫁人的时候吧。

    而且，看着小姑娘瘦小的身躯，他有些犹豫，不知是否应该告诉小姑娘换钱的办法。

    但这世间可怜人多了去了，或许，她们缺的只是一线生机，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小童装扮的男人说到，“你若是急需用钱，可以去用卖血来换，我家大夫喜欢收集人血，用来研究一些偏方。”

    小姑娘听后，仿佛看到了希望，听她说到，“我要卖血，我要救我夫君！”

    小童犹豫到，“可是你目前的情况.….”

    小姑娘目光坚定的说到，“我没事，救我家夫君要紧。”

    小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你跟我来吧，若是死了，我会替你收尸。”

    小姑娘点了点头，跟在后面。

    一路上，看到了很多卖血的人，而这些卖血的人胳膊上都有一个印记。

    这印记阿娘身上也有，还有很多。

    她不解的问，“这印记是什么啊？”

    小童头也不回的说到，“卖血一次就会有一个印记，有十个就不能再卖了，怕出人命，但也有谎报的，最终死了。”

    “记得有个阿娘，来了二十几次，想撒谎，但我见了她太多次都记得，近些日子没见她来过，估计是……..”

    小童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他察觉到小姑娘没跟上来，扭头看去，小姑娘不知为何蹲在地上，埋头耸动着肩膀。

    他不解，但见小姑娘的眼泪滴在地板上，听小姑娘颤抖着声音说到，“你骗人，阿娘说过，那是买糖葫芦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