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转凡尘
繁体版

第三章 风波又起

    一位老仆前来,告知午饭已备好。安王只回了一句:“端到书房来吧,我要跟林伯和萧卫使一起用餐。”

    老仆脸上闪现一丝诧异,却没有它言,只回了一句:“是,殿下。”然后退下。

    身后的王妃三人,听到安王要在这里和众人一起用餐,脸上也是露出诧异之色。

    在他们印象中,这位安王殿下可不是平易近人之主,共同用餐这样的事在此之前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

    安王的这一举动,在那位老仆眼中,似乎是林伯和萧卫使地位上升的前兆,说不定府上的这位王爷马上就会有动作了,至于是什么动作?老仆自然不会知晓。但心里想着可能跟太子有关吧。

    毕竟,现在全皇都的人都在盯着太子和这位安王,虽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是太子彻底摧毁安王府?还是安王殿下反过来绊倒太子?

    看热闹的人都说不准,但他们看热闹的态度确实积极得很。

    而作为安王府中一员的这位老仆,自然希望自家殿下能顺利顶住太子的掣肘。

    毕竟,万一安王败了,自己作为安王府中的一员,也要因一纸“全府抄没”的诏书而遭受池鱼之灾。

    不多时,饭菜被四五个仆人端到书房来,安王、王妃、林伯和萧卫使四人就在书房共同吃了午饭,其间也聊了些关于太子的事情。

    与此同时,东宫之内,太子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手中的筷子拿起又放下,一副提不起胃口的难受样子。

    身边的太子妃和众位侧妃,看到太子如此模样,也不敢动筷子了。对于这几位妃子而言,这几日里都快习惯了,太子几乎是茶饭不思,害得她们也不敢吃。

    每次用过午膳之后,都要各自回去再补进些餐食,好端端的美味佳肴也都便宜给东宫的侍从们了,毕竟贵为太子殿下的嫔妃,怎么会吃剩饭呢,最后还不是让仆人们分食去了。

    而太子这般茶饭不思,究其原因,大家也都知道,十日前传来战报,南部的东霖小国连下云岭、泗南两城,大肆屠杀,两城的守将皆殉身报国。

    随后,太子弃守,仓皇返回皇都,紧接着雁岭关守将的求救书信便接踵而至。

    数日前,军武殿内,

    君上大发雷霆,

    “你不是很会打仗嘛!半年前的几场硬仗,你都用兵如神,转危为安!如今东霖的发兵的消息早在两个月前就已经传到皇都,你也提前带兵去做了部署,结果呢!”

    “不到一个月,云岭、泗南皆被攻破!两个城的老百姓尽被屠杀!”

    “两个月的时间!你就是用石头垒出个城墙也够时间了吧?咳咳……现在雁岭关正在死守,你竟然逃回来,你哪儿来的脸?”

    “求救信都到了朕的面前,你说,这次你要朕再给你调多少兵你能打回去?能把失去的两个城池再打回来!”

    殿内跪着的太子殿下,瑟瑟发抖!

    旁边还跪着军部大臣封都渊和吏部大臣禹斐。

    “君上息怒。”封都渊和禹斐两位大臣赶紧伏地颤言道。

    这位大肃君王虽然不擅军武且已处暮年,但也非老态龙钟,这君王之怒,自然使得大殿之下的臣子们胆战心惊。

    “君上,老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封都渊犹豫着说道。

    他要说的正是他藏在心里多时的话,那便是指派安王殷连慎带兵,但是心中的掂量让他欲言又止。

    他很清楚,太子殿下忌惮安王,尤其是在掌兵这件事上更是提都不敢提。

    常年以来,朝臣们都看得出来,太子仰仗君上的威风和自己的东宫地位,不断打压安王,一步步削减安王职务,其目的自然众人皆知。

    封都渊是两朝武将,自先帝起,便是禁卫军指挥使,连年征战,屡有战功。如今已是一品大臣的地位。

    而因封都渊看好安王殷连慎的军事才能,多次在用兵上倾向安王,这位军功累累的老将军也被“太子帮”视为“安王派”的主要人物之一。

    实际上封都渊和殷连慎私交不多,他也的确不是亲近安王之人。

    但抵不住太子身边的那些阿谀讨好之人的谗言,这位直忠君上的耿直老将,竟被太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此时他心里也清楚自己虽得君上信赖,但毕竟此时殿上的君上已经老迈,太子迟早要接替自己的君父成为新的君上。

    在这个时候,得罪太子殿下,确实不很明智。

    但反过来想,边防不稳,江山不固,作为两朝臣子的他,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一幕,而且自己还是当朝的军部大臣,军事防务上有了缺漏,当然是自己的失职。

    如今南部军事正酣,防务告急,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压抑了。

    “封老将军,有话直说!”英帝道。

    “君上,虽然太子殿下用兵如神,但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殿下或许对贝鲜比较了解,与之作战知己知彼,而东霖……臣也听说,这次他们领兵的是一员新将叫焽胜,此人带兵有道,善于进攻,用兵上或许恰巧克制太子……”

    封都渊虽然知道自己要说的谏言会让太子不悦,但还是尽量说得委婉一些,先捧一下太子。

    这也实属无奈,这为封老将军本是军武之人,原本性情刚烈的他,如今在中枢为任,也不得不学一些谄媚之术了。

    他接着说:“不如,我们也换一下思绪,让安王殿下带援兵救援雁岭关防,或许……安王的用兵之道刚好克制这个叫焽胜的……也说不定。”

    殿上的英帝听了之后,心中思索着此言的可行之道。

    大殿之下的太子和禹斐着急了,尤其是看到君上认可的表情之后,

    不等英帝下言,禹斐若有所思地慢语道:“此言……不妥……”

    禹斐大臣真的是既了解英帝,又善于表演。

    听闻此言的英帝,认真询问道:“禹卿,如何不妥?”

    “正如封将军所言,用兵之道,在于知己知彼,太子殿下已经指挥了两个城池的防务,虽然已被东霖军破防,但也对东霖军的进攻更为熟悉,”

    “刚才封将军也说了,这次东霖任用了一员新将,如果此时再换人指挥,那我们就得拿雁岭关为新任指挥练手,其结果很可能雁岭关破,”

    “用雁岭关城破为代价去了解对方,就算值得。但那时我们已连失三城,这个结果于将士而言,令斗志折损;于国中而言,令百姓惶恐。故,臣言此行不妥。”

    禹斐不紧不慢地说着。

    听到这些,封都渊老将军咬牙切齿。

    心里默想着:禹斐不愧是老狐狸,用他的言辞攻击他的主张,还能自圆其说,这言语的攻击力真的胜过自己腰间的大刀啊。

    听闻禹斐此言,英帝犹豫了,心里想着禹爱卿此言也不无道理,转念一想,

    再看向殿下的太子,厉声道:“太子!你是否有良策击退东霖?”

    这位太子哪儿有什么良策?但是此时没有也得说有,哪怕是瞎说,也得说点而什么了。

    太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谨慎地回道:

    “儿臣此次回来,正是有了对敌之策,才回来请兵的……”

    “儿臣已经发现,这东霖将军焽胜,善于强攻……他们此番发兵,做了十足的准备,新用的攻城器械也威力不小……这也是他们连下两城的关键,”

    太子此时脑子飞快地转着,嘴还不能停,要不然就露馅了,脸颊的汗珠越来越多,

    “所以儿臣想,要破他们的进攻,必须先破了这攻城器械,这样,敌军便没了利器,自然方便收拾。”

    编到这里时,太子殿下都有点儿佩服自己了,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取胜的关键,他像是有了底气一样,接着自信地说:

    “所以,儿臣请派步兵五……七万,轻骑三万,步兵于城外摧毁器械,让敌军没了爪牙,然后轻骑出城反攻,没了牙齿和利爪的敌军,自然不占自溃!”

    好家伙,一张嘴就是十万兵力!其中还有三万的轻骑。

    听闻此言的英帝提了一口凉气,没有立即应允。

    面对太子这般狮子大开口,英帝先盘算着可用兵力,然后认真想了想太子说的话,心里琢磨着可行之道。

    良久,英帝依旧犹豫不定,看向封都渊,问道:“封老将军以为如何?”

    没错,论战事决断,不管是经验还是理论,这位老将军的建议肯定是最有价值的。

    大殿之下的老将军刚才听到太子的话时,就已经心在滴血了。

    什么狗屁办法!用七万步兵出城迎敌,人家的攻城器械放在那里让你打吗?

    对方的十万大军难道干站着?

    七万对十万,而且对方的十万是铺开了,我们的七万是从城内出来,出来干什么?

    那不是当移动靶子让敌军打吗?

    他们只需用弓箭手远远地对着城门就能阻击我们!哪儿还轮到我们摧毁器械?

    根本连器械的边儿都碰不到!

    当然,这些心里话封老将军是不敢说出口的。但此时君上问起,自己也不能不回答,该怎么回答呢……

    老将军本就不善这朝堂辞论,刚才自己那番话,已经把肚子里的墨水都吐完了,却还是被禹斐那老东西三言两语就擦干净。

    这会儿太子瞎说的狗屁退敌之策,君上又问自己怎么认为,能怎么认为?

    是说这办法不行,别让太子把十万大军往火坑里送?

    还是忍着就让太子真的把十万大军送火坑呢?

    上次太子带走了十五万军,打得盆碗不剩,这次又要带走十万,这败家子是要把他家的老底儿打光吗?

    思来想去,封老将军最终还是明白,就算自己阻止,身旁的禹斐也会用他那张嘴打败自己。

    但他还是心疼这十万军,一想到他们会因为带兵将领用兵不当而失去性命,封老将军这心里就跟猫挠一样,这种体会恐怕也只有行伍众人才能体会吧。

    大殿之内的君上、太子还有这个巧言善辞的禹斐老东西又有谁会在意呢?

    明白这一点后,他也坦然了,谨慎答道:

    “太子殿下所言……也……不无道理,为谨慎起见……臣恳请君上允许,带……”

    他本想说带安王一同去前线,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此时他也不敢再提安王了,生怕禹斐再生出什么坏事。

    转念一想,接着说,“带老臣一同前往,以策周全!”

    他最终决定自己跟去,

    一是不放心太子毁了这十万军,

    二是临时起意了一个想法——

    如果在这次的防卫战中,太子不幸以身殉国……

    那岂不是省得他再消耗国力了?

    当然,历任两朝武将的封老将军也会因为救太子而殉国。

    听到这个主张的三人反应各不相同,

    英帝感慨老将军的大义,年逾花甲依旧心系国难;

    而太子此时面露难色,他知道封老将军是看好安王的,此时提出跟随大军前去,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到底还是老狐狸禹斐反应最快,看出老将军的心思,

    毕竟不会演戏的老将军在说出带自己一同前去的时候眼中已经闪现晶莹,这悲愤之色,君上看不出,太子看不出,却逃不过他禹斐的眼睛。

    虽然禹斐此时不知道封都渊的具体想法,但看他神色便知,此行带上他无疑是让人悬心的。

    “封老将军果然大义,年逾花甲还能有心上战场,在下敬佩!”

    又一次不等君上发话,禹斐抢了话头。

    禹斐言语诚恳地向封都渊说道,“不过……”

    禹斐话说到此,停住了。许久,看他没有继续说的意思,

    英帝问道:“禹爱卿,不过什么?”

    禹斐吊足了众人胃口,见君上问起,便缓声答道:

    “君上,封老将军乃国之重臣,更是我国中军武之砥柱,深得朝廷仰赖,万军信服。”

    “但……毕竟已近花甲之年,这战场凶险,生死无常,臣体恤老将军啊……”

    禹斐说完这些,见君上似有所动,便接着说:

    “况且,此番战乱,仅是东霖小小十万军进犯,我大肃,难道还要因为蝼蚁之掏穴,而动庙堂之柱石?传出去还不让人以为,我大肃没有战将了,都要把老将军请出山了?”

    这一句可谓是诛心之言啊!不仅羞辱了老将军年迈无力再战,还利用朝堂颜面哄住了君上。

    封老将军气得指着禹斐大骂:

    “你个臭东西,你是在说我老了吗?本将虽已这把年纪,却也骑得战马,拿得强弓,战场之上照样斩将杀敌。”

    “你算什么东西?老子杀敌时,你还在老相国怀里哭闹呢吧!”

    封都渊说的老相国正是禹斐父亲,先帝身旁的禹老相国,此人已故多年,在世时也是朝廷柱石,深得群臣敬重。

    而封都渊对这位老相国也是敬重有加,此番言辞,确是心中恼火,不由得脱口而出了。

    而尽管封都渊言语脏乱,甚至不敬先人,禹斐却无半分恼怒,也不还口,仅以嗤鼻还之。

    反观英帝,却急忙慢笑着劝阻道:

    “老将军言重了,言重了。禹卿也是为你着想。”

    “再者说了,确实犯不着为了小小的东霖之患,让我大肃动用国之大柱啊。爱卿之忠心,朕心深知!”

    封都渊和君上的反应,算是都着了禹斐的道儿了。一直没说话的太子,此时正在偷偷心悦。

    “传旨!”

    “拨磐龙军步兵四万,长鹿军步兵三万,轻骑三万,共计十万军交于太子!任命太子为全军主帅!”

    “不日,大军开拔,南拒东霖之祸。此战!只胜不败!”

    肃英帝在大殿之上做出最后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