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烟白倒是不着急，她吃过午饭后才启程，刚驾马出城，诸葛翊天便从后边快马追上。

    “怎么了，翊天，城中发生什么事了？”柳烟白停住马匹，问道诸葛翊天。

    “主上，城里没事，属下是不放心主上安危，跟来护卫主上的。”诸葛翊天解释道。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你回去吧。”说着，柳烟白调转马头，准备离去。

    “主上！”诸葛翊天叫住柳烟白，“两军交战，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的。你是一军之首，切不可疏忽大意。”

    柳烟白噗嗤一声笑道：“行吧，反正你跟殷连慎也是相识之人，两个情敌相见，可能更有意思吧？走吧！”

    被称为殷连慎“情敌”的诸葛翊天，脸上一阵羞红，没再说话，驾马跟上。

    柳烟白和诸葛翊天到达沉龙道小亭时，殷连慎和萧清风已经在亭中等候。

    这座小亭孤零零地立于山林小丘之上，此处山石较多，驾马难行，四人都是将马匹拴在小丘下方徒步走上。

    “安王殿下！”柳烟白仰头瞅着小亭中的殷连慎两人，又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山石，隔着十几米，大声喊着。

    “他们到了。”萧清风在殷连慎身旁低声说着。

    “辛苦大国师亲临此地了！”殷连慎回应着柳烟白。

    “安王殿下相邀，求之不得，何谈辛苦？”

    “大国师小心，此处路石颇多，瞧好脚下。”

    说话间，柳烟白和诸葛翊天已经来到亭中，四人相视而立。

    “许久未见，大国师风采依旧！”殷连慎故作相识地说道。

    “殿下，你我之交，就不必这些虚礼了吧？”柳烟白说着，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殷连慎原本担心露出自己不识得两人的破绽，才故意说了刚才那话，谁知反露马脚，脸上不由得一阵尴尬，转而笑道：“大国师果然还像当初一般，快人快语。”说着，也坐了下来。

    “安王殿下，此番相邀，有什么事？”柳烟白玩弄着手中折扇，媚眼相抛。

    这个眼神，着实让殷连慎心生荡漾，他心里暗想着，这个女人果然如萧清风所言一般，风姿超然，神韵醉人。

    “故人相见，相邀一叙就不可了吗？非要有什么事才能找你？”殷连慎继续打着哈哈。

    “殷连慎，此时的你，怎么让我有种陌生的感觉呢？”柳烟白慢笑一声，说道：“你当年可不是这般话多啊，是在朝中被你家太子打压得紧了，变了性情吗？”

    柳烟白一句无心的玩笑，却让殷连慎和萧清风神情一紧。

    “是吗？我变了？我倒觉得大国师变化不少，变得比以前更加迷人了，此番相见，这身上的杀伐气息也更重了。”殷连慎连忙故作镇定地把话题转移到柳烟白身上。

    三言两语的交谈后，柳烟白越来越觉得面前的殷连慎有问题。虽然他的每句话都十分正常，但说话方式以及对自己的态度，却十分蹊跷。在她的印象里，殷连慎不会对自己这般客气。

    柳烟白没有接话，而是狐疑地看着眼前的殷连慎，脑海中回忆着当初与殷连慎的种种际遇。虽然自己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可迷倒天下男子，但唯独两人对自己的倾国之容视而不见，那便是身后的诸葛翊天和眼前的殷连慎。诸葛翊天不用说了，和自己相识多年，两人情感远超于世俗的男女之情。

    而殷连慎心坚如磐，行事如风，当初自己媚术使尽，甚至上演舍命相救的戏码都不能动其心志。那时的殷连慎，简直就是十足的战争机器，杀伐决断，丝毫没有情感，以致北境之战中，东霖与贝鲜联手都奈何不了他。

    怎么如今……他竟这般巧言令色，甚至还夸赞自己的容貌更加迷人了？

    眼前这人，绝非殷连慎！

    “大国师怎么了？说你杀伐气息更重了，还上心了不成？”殷连慎见柳烟白迟迟不语。

    “你不是殷连慎！快说，你到底是谁！”柳烟白眼神中突然闪现一丝狠意。

    诸葛翊天听到这话，立刻长剑出鞘，指向眼前的冒牌货。几乎同时，萧清风的长剑也快速抽出，一个跨步，剑尖抵着诸葛翊天喉部。剑拔弩张的架势瞬间展开。

    “呵呵呵……”殷连慎浅笑几声，“你是如何觉得我不是殷连慎？”

    “承认了吧？难不成本尊竟让安王殿下怕成这般？竟然用一个替身前来相见？”柳烟白环视着周围树林，大声说着。她断定真正的殷连慎定然就在附近。

    “不愧是柳烟白！眼神确实毒辣，不用找了，本王确实是殷连慎本人。”殷连慎缓慢起身，看向茂密且枯荣的林间，惆怅说道。转而看向身后的萧清风，示意道：“清风，把剑收起来吧。”

    柳烟白也给诸葛翊天递过眼神示意，两个高手这才双双收剑。

    “你说你是殷连慎？除了长得一样，你哪里像殷连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烟白似乎感到被眼前之人戏弄了，怒气冲冲说道。

    “有些事，我也说不清楚，等以后我弄明白后，再告诉你吧。”殷连慎淡淡说道：“今日邀你前来，是想劝你退兵，你意下如何？”

    殷连慎不想再继续纠缠自己的身份，直接了当地提出战争上的主张。

    听到这话的柳烟白，先是一阵猝不及防，而后画眉微皱，轻笑一声说道：“这股轻狂自信倒像是殷连慎。但是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听你的退兵呢？”

    殷连慎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望向南方的泗南关，又看了看沉龙道方向，良久，指着沉龙道上方东霖藏兵的位置，说道：“你以为指望沉龙道上埋伏的那点儿兵力，能够阻挡我十三万大军的冲杀吗？”

    十三万？听到这个数字的柳烟白和诸葛翊天皆露出震惊之色，殷连慎注意到两人的反应，继续说道：“而且这十三万军中，还有我亲自调教的五万虎豹军，你在泗南关的全部部署，连这五万虎豹军都抵挡不住吧？”他们并不知道虎豹军的消息，那夜影绮卫偷袭军营之后，还没来得及汇报，两人就应邀前来相见了。

    听到此处时，柳烟白额头已经渗出细汗，但转瞬便抑制住心中的震惊，故作镇定道：“哟，虎豹军都调动了？看来我的面子不小啊！那我更不能退兵了，就算守不住泗南，能凭借沉龙道这个天险之地，折了安王殿下的虎豹军也是个不错的买卖啊。”

    “我还就不信了，安王殿下会为了这小小的南疆之危，把自己的虎豹军都搭进去，”柳烟白继续反攻着殷连慎的言语威胁，“你难道就不为自己回到你大肃皇都之后的境遇作作打算？这虎豹军可是你最后的底牌呀！”

    “你大可试试！”殷连慎压低着声音说出这话，虽然声音极低，但话语中的威压连同萧清风在内的三人，都顿感呼吸不畅。

    良久，柳烟白轻咬着牙说了句，“我不管你是不是真的殷连慎，回去转告真的他，不要忘了半年前的约定。”

    听到此话，殷连慎，萧清风和诸葛翊天都一脸茫然。再看柳烟白，那幽怨的眼神似乎在痛诉着殷连慎的背信弃义。

    可以肯定，柳烟白与殷连慎之间，有着连萧清风和诸葛翊天都不知道的隐情。

    “半年前的约定”？自己怎么会跟敌国元首有过什么约定？难道失忆之前的自己通了敌？

    此时的殷连慎在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失忆的消息告诉对方。

    如果告诉了，柳烟白毕竟是敌手，谁知道她会利用此事作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但不告诉的话，如何让柳烟白告知自己半年前那个约定的内容？

    他看着柳烟白的眼睛，那双原本勾人的眉眼此时没有一丝风尘，愤怒、失望、讽刺、威胁……那双眼睛里透露着太多情绪。良久，殷连慎慢慢坐下，他决定将自己失忆的事情告诉柳烟白。

    至于为什么告诉她，殷连慎自己都说不清楚。他似乎从柳烟白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转机。不，那一定是错觉！前世的记忆中，他怎么会这样高看一个女子？纵横一生的他，向来视女人为掌中玩物，如今两军交战，城池与鲜血的故事里怎么会让女人参与其中？

    可向来自恃识人无数的他，看人一声从未走眼，若不是真的看到了转机的光芒，他又怎会如此纠结？

    沉思许久的殷连慎，长舒一口气，笃定地说了一句：“你知道为何……你会认为我不是殷连慎吗？”

    柳烟白怔了一下，问道：“为何？”

    “我失忆了！而且不是单纯的失忆，准确地说，我丢失了殷连慎的记忆，却有了另一个已死之人的记忆，而那个人，原本不属于这个凡尘！”

    这番让众人大为震惊的话语，从殷连慎口中说出来的时候，却显得那么平静。

    “那你是谁？那个已死之人是谁？”柳烟白怔怔问道。

    “我都说了，他不属于这个凡尘，而且已经死去，再去问是谁，有何意义？”

    柳烟白和诸葛翊天，甚至包括萧清风都觉得殷连慎在瞎编乱造。但看他的样子，怎么也不像乱说的。

    三人面面相觑，殷连慎注意到柳烟白用质疑的眼神看向萧清风，平静说道：“你不用看他，他只知道我失忆了，我刚才说的那些，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行了，你们都别猜我刚才说的话是真是假了。柳烟白，说说半年前的约定吧。”殷连慎道出此事的目的就是要知道半年前有过什么约定。

    “好，你过来，我告诉你。”柳烟白转身离开小亭，走向树林。此举似乎是不像让诸葛翊天和萧清风听到这个约定。

    两人很识趣地留在亭子中，殷连慎独自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