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五六日，太子的平南大军赶到郡城城下，安营扎寨后，殷连雄便要安排攻城。

    “殿下，我军连日奔波，此时攻城，将士们恐士气不足啊！”李隆阻止道。

    但丢了郡城的殷连雄急欲弥补过失，他已探得，城中只有焽胜率领的两万兵马，而自己率领的是五万大军，论实力攻城无虞。

    殷连雄大手一挥，驳回李隆之言，又是一副信心百倍的样子，说道：“就是因为我军方至，东霖兵马定然也会以为我们不会出兵，有道是出其不意，此时攻城，才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可是……”李隆还想继续劝阻。

    却被殷连雄打断了话，“况且，城中只有两万兵马，我五万大军，何愁不敌？”

    一提到城中的两万兵马，各位统领顿时觉得羞愧不已，当初撤军时，竟然没发现几十里外的陈集中，东霖只有不足两万的兵马，而且当时他们的大国师柳烟白就在那两万军中。那么大一块儿肥肉，竟然没人看见，生生放走了她。

    反倒是主帅殷连雄，似乎没有为此感到羞愧，这让诸位统领心里十分别扭。

    “传令！午后点兵！准备攻城！”

    元泷这边，柳烟白集结了六万大军，在元泷城西的山丘下驻扎。她并不担心镇守郡城的焽胜军部，在她柳烟白的认知里，十个大肃的太子殷连雄加起来，也不是焽胜的对手。她要集中精力，对付殷连慎。

    而殷连慎这边，元泷城中的两万五精锐此刻也已经大部分都调离出去，暗藏了起来。

    柳烟白扎营的当天夜里，她派出去打探元泷城中情况的探子还没回来。

    “嗖——嗖——”

    军营南部值守的兵士隐隐听到箭羽划破夜空的声音，下意识地警觉起来，纷纷抬头看去。

    漆黑的夜空是最好的掩护，他们除了满天的星辰之外，什么也没看见。

    “啊——”

    数不清的箭羽出现在火把照射到的高度，但兵士们看到时已经为时有多人中箭倒下。

    “快隐蔽！”

    “有暗箭！有暗箭！”

    “快速主营禀报大国师！”

    值守的兵士们纷纷发出警报。

    在倒下十几名兵士之后，其他兵士迅速寻找掩体隐藏起来，倒也没有更多兵士受伤。

    但他们来不及庆幸，对方的箭羽就换成了带着火头的火箭纷纷射来！

    夜空下，火箭的踪迹看得十分真切，那是从南侧山丘上发出来的。数量之多，让南营军士望之胆寒。

    那密集的火箭从夜空中交织而下，就像一只烧着的巨大手掌，向南营拍下！

    “有火箭！”

    “快跑！”

    那巨大的火掌顷刻拍下，南营瞬间陷入一片火海！

    大片营帐被点燃，火光由小及大燃烧起来，从营帐中跑出来的兵士，起初都在拎着甲胄、水桶试图灭火，但继续射来的火箭中伤多人后，兵士们不得不放弃灭火，逃向火箭攻击的范围之外。

    被大火惊吓到的战马，让南营的混乱更加剧烈。上百匹受了惊的战马嘶鸣着在火光中四散乱冲，很多兵士躲过了火箭的攻击，却没躲过战马的冲撞，一时间，地上哀嚎四起，血肉模糊。

    此刻身处中军的柳烟白迅速组织兵力，一方面，派人举着盾牌冲进火场救人，同时为了防止大火蔓延，她还安排人挖出地沟，隔开受到火箭攻击的那部分；另一方面，她派遣一支三千人的骑兵部队携带箭驽，朝着南营外的火箭阵地发起进攻。

    按照柳烟白的吩咐，骑兵部队迅速绕到火箭阵地东侧，在箭驽射程范围内停止前进。

    夜空下，火箭的发射位置很好辨认，而骑兵部队在夜色的掩护下近乎隐身。

    “放箭！”

    又是一阵箭羽划破夜空的声音响起，火箭阵地遭遇了首轮弓箭的袭击。

    火箭瞬间停住了！好像那个地方从来没有发起过夜袭一样。没有人发出中箭的哀嚎，也没有人撤退离开的走动声，就连原先的火光也瞬间灭了。

    柳烟白派出的骑兵部队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搞错了目标？因为刚才进攻的位置，此刻安静得有些离奇。

    一时没了目标的骑兵部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们撤了吗？”

    “不知道啊，没听到动静。”

    “冲过去看看？还是再射一波？”

    “再射一波！”

    “准备，放箭！”

    骑兵部队的第二波箭驽，还没来得及射出。身后忽然响起阵阵喊杀声。

    “杀——”

    骑兵部队立刻慌乱了。

    “后边有敌军！”

    “快！朝着喊声那边射箭！”

    “啊！啊！”

    一片漆黑中，响起阵阵刀剑声，然后是多人受伤哀嚎的叫声。

    “他们冲过来了，别放箭了！”

    “上马！跟他们拼了！”

    夏夜的小丘上，看的见人影，却分不清谁是敌我。骑兵部队一时慌乱，几多误伤了自己人。而袭击者却好像看得清他们一样，分毫不错地展开厮杀。

    还在中营的柳烟白，看着南边的火箭停止了，以为是骑兵部队得了手，连忙加派人手救援南营。却不想，那三千人马直到天亮都没有回营。

    直到巡逻小队在南营的东边方向发现他们尸体时，才知道这队人马竟无一生还。

    兵士们将他们的尸体运回军营，向柳烟白禀告了此事。

    “好你个殷连慎，暗夜偷袭！”柳烟白握着粉拳，气得咬牙切齿，“岳无量，你派出去打探元泷的人，还没回来吗？”

    “禀大国师，暂时……还没，没回来”岳无量战战兢兢回答着。

    “再派一队人马，巡防我军方圆二十里，殷连慎肯定在城外也有排兵！”柳烟白努力压制住心中的怒火，尽量用比较平顺的语气说道：“所有营地，加强防卫，一旦摸清殷连慎的部署，本座要将元泷和威虎关连根拔掉！”

    “是！”

    元泷城中，被调拨过来的刘延兴一路小跑，来到殷连慎身前。

    “安帅！安帅！”刘延兴站定，喜笑颜开，道：“我和老李率领所部，重创柳烟白军营南部，他们派出的轻骑也被老李杀得片甲不留！真是痛快！”

    殷连慎嘴角微微上扬，站在城门上看着东边柳烟白驻军的方向，平静说道：“这种偷袭只有一次，照你们所说，柳烟白心思深沉，她肯定不会给我们第二次偷袭的机会。”

    “安帅所言极是，不过就算只有这一次，也是痛快的！足以让这柳烟白咬牙切齿了！”

    “下一步怎么办？”刘延兴接着问道。

    殷连慎转身看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刘统领，如果我们与柳烟白的六万大军开战，我们元泷和威虎关的守军加起来，胜算如何？”

    刘延兴拍着胸口，一副信心百倍的样子，道：“她那六万兵马定然不是我们虎豹军的对手！”

    “如果没听你们提过柳烟白的事，我可能也会觉得赢他们不是问题，但是……”殷连慎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但总觉得此战不会那么简单，“你和这五千箭驽营先留在元泷吧，剩下的五千在威虎关交由袁统领调派。”

    “是！”

    两人说话时，秦毅走了过来。

    “安帅！”秦毅抱拳言道：“郡城外，太子大军攻城不利，首战折损了七千兵马。”

    从殷连慎脸上的表情来看，这个结果，似乎在他的意料之内。

    “太子同意分兵协助元泷吗？”

    听到问话，秦毅脸上有些难色，支吾道：“末将没能劝服太子，他不愿出兵协助元泷，反倒……让我们放弃元泷，协助平南军攻打郡城。”

    “呵！”殷连慎发出一声不屑，“这个废物，他不把平南军打完，不甘心吗？”

    “这样吧，我带着赵岱青、楚大哥去协助平南军，你们留在元泷，防备柳烟白。”

    “您只带这他俩？他俩手下才多少人？万一……属下担心安帅安危，还是让步兵营跟去吧！”秦毅说道。

    殷连慎摆摆手，“不用，柳烟白大军对峙，元泷不能分出太多兵力协助郡城，你们就留在这里，放心吧，楚大哥和赵岱青那些部属足够了！”

    秦毅还想再阻止，而殷连慎却没有允许，“秦统领，刘统领，元泷万万不能丢了，你们务必守住！”

    “末将遵命！”

    “对了，安帅，”秦毅领命后，忽然想到了什么，“楚大哥和赵统领都不知道安帅您……我们几个都不在您身边……”

    秦毅暗指的是殷连慎失忆一事，不过殷连慎如今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如今在南疆的战场上，他已有了足够的资本自保，那个“废物”太子，实在没资格成为自己的对手。

    “你们放心吧，我应付得来！”殷连慎一副认真神态说道：“我现在更担心的是元泷城外驻军的柳烟白，我之所以要去郡城军营，难道你们以为是为了奉太子的军令吗？”

    “……”

    秦毅、刘延兴两人面面相觑。

    “郡城根本用不着担心，五万平南大军对峙城中焽胜率领的两万兵马，胜算很大，只是我们那个废物太子实在太过无能，别人能打赢的仗，在他手里就很难说了，我去，就是为了用郡城的两万焽胜军部牵制此处的柳烟白。这场仗——取胜的关键，就在元泷！”

    殷连慎娓娓道来，秦、刘二人也听得十分认真。

    “放心吧，安帅，元泷丢不了！”秦毅抱拳言道。

    刘延兴也十分自信说道：“有老秦、老李和我在，柳烟白就算想来攻城，她也得多想想！”

    殷连慎微微一笑，拍了拍刘延兴肩膀，笑道：“别掉以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