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孤岛世外
“理由呢?”
他至少还寻了个刚睡醒的借口,这女子却想直接省去解释?
白宿眠笑:“女子的闺名岂有轻易诉之于口的道理?何况名字不过代号,云兄知道是我就好。”
云州失笑。
两个人冠冕堂皇地掩饰着初见时的互不信任,嘴上并不留情,但其实未有多在意。都是一样有着顾虑且小心的人,互相之间倒是颇有几分理解。
何况经过今日一役,两人虽还说不上彼此交心,却已经不会顾忌这些细枝末节。
白宿眠亦是眨眼一笑,继而想起心中疑惑,开口问道:“为何今日出现的门与我上一次所见的并不相同?”
“你见到的是什么?”
“一轮明月,伴着几片白云。其上绘出了孤岛世外的一角地图,我进去后便是凭此寻到的你。”
“是我师叔和你说的?”
“那个女声吗?原来她是你的师叔。”白宿眠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记性一向不错,所以到世外前就已记下了月轮上的地形。不然,以你师叔那谜语人一样的性格,我还真不一定找得到你。”
她无奈地摇头。
当时的那个声音可没有多么友善,像是恶作剧一般在和她打着哑谜:还记得门上的地图吗?找到那个人,就能找到出去的路。
她进到孤岛世外的门户是一轮清冷的明月,不是夜间抬头即可看见的模样,而是绘出了一段山海景象,有那座站满雕像的石台,也有一个孤零零的“人”字。
是她能认识的字形。
她就此挖开了三宙恒土,挖出了一条手臂,惊醒了一个沉睡无尽岁月的人。
白宿眠就这样朝向他,云雾遮着并不知道她神情。云州摸了摸鼻子,以他对这位师叔的了解,确实是她会做出的事情:
“咳。小师叔本就擅长卜算,但天机不可泄露,所以说话难免遮遮掩掩。”
“她是孤岛世外的主人?”
云州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不过她在我沉睡前就已经辞世……各种意义上的。你我听到的话语,应当是她早就已经设计好的,类似于留声一样。她擅长卜卦,可能这一卦算的离当时的时间有点远,但是并不奇怪。”
白宿眠应该是听明白了一些。
正因为能明白云州话里的意思,她感受到了更大的震撼。
一个单凭卜算就可以精准地知道百千万年之后发生的事情,并且安排好的后手现在看来执行的也算完美。
而这中间,至少间隔了一个真正的末法时代。万道衰亡,天地崩坏,连如今的修行之法都是在那之后才逐渐重建起来,甚至站在身边的这个古人都已经修为尽失重头修起——她自然能看出云州的身体和修行的异样。
一切变化都昭示着那段历史被不可描述的伟力覆灭掩盖,不愿让其重现世间。
而她,却对此早有预料,分毫不差。
自己应该对此保留怀疑?但事情就这样直白地摆在她眼前。
这段关于孤岛世外的经历,就是最好的佐证。
这样的存在,当年怎么就会死了的啊?
“有些事情,是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的。”云州明白她的疑惑,叹息一声,无奈说道。
“为了仙门?”白宿眠猜测。
“是为了让世人成仙!”云州肯定道。
“原来如此。”白宿眠震撼且感慨,“仙门、仙路,或者说仙是何等的存在,可能都已经超出常人所能理解的范畴了,而他们,居然是为了能让别人成仙!令人景仰而敬畏。”
这个修仙的世界啊,随着了解的越深,越是能发现其中的精彩纷呈。而正是这些精彩,才更加让人着迷。
他们都只是修为尚浅的年轻人,连真正的世间绝巅都不曾见识过,此路还远,向往且追求着。
云州见她自己想通,给她解答了最初的疑惑:“至于仙门,每个人看到的景象都不相同,我们称其为众生相。
“当年取名的人本意是在告诫后人:道不是唯一,法亦千变万化,切不可拘泥于某一招一式。
“但是仙门始终只有一扇,便又有了另一层含义:万道同源,殊途同归,可不要因为路的不同而失去了最终的目的。”
他看着金光流转的石门,继续说道:“这扇仙门,是那时候顶尖的一群人用生命的代价稳固下来的,所以对于整片天地来说都是超然的存在,即使传道混战,也绝不可能损毁它。
“但可惜我很早就沉睡了,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变故,仙路断绝,世间道寂。呵,也许我醒着也不一定能看到。”
两人走着,已经逐渐接近了石门所在,云州说这门只是根据如今心里的想法而成就的模样,若是另外的人开启就又会变为其他样子。甚至哪怕是多年以后的他再来时,心境变了,门的模样也会变化。
话说如此,但是白宿眠越是走近前去,越是能清晰地看到其上布满历史痕迹的裂纹,细秘地如同某种未知的文字,隐隐透露着仿佛道纹的痕迹。
门上细弱的微光流转,横撇竖捺都仿佛在讲述着天地至理。
“现在能放开我吗?”她突然问道。
“试试?”云州依言松开了她的手。
只是下一刻,白宿眠浑身僵硬,意识仿佛被放逐在无尽虚空之中,如浮萍一般无处使力。她连忙收敛心神,不做抵抗,直到云州重新抓起她的手。
“如今的我,根本毫无抵抗之力。”她摇了摇头,无奈说道,“我本想施一个全礼以示崇敬。”
“他们也许并未对这个时代造成多大的影响。你们所修的法都是一代代先贤筚路蓝缕,自己摸索总结出来的,不比那个时代的差。所以不必如此。”
“只是对先辈的敬意。他们也曾经为这个世界献出了自己的一切。”白宿眠微微躬身。
云州抬头将此门尽收眼底,突然笑着说道:“跨过此门就是仙境了。云州如今身上一贫如洗,还要仰仗宿眠仙子救济。”
白宿眠素手一挥,取出几个晶莹剔透的玉瓶:“辟谷丹等,你应该知道类似的物件,一颗足以抵半月有余。我上次进去寻到石台雕像也不过花了半个月左右,应当够了,无须担心。”
她递了几瓶给云州,自己又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也不知里面放了什么,熟练地背在身后。
“你似乎经常做这样的事?”云州有些惊讶。修行有成的人或者大宗子弟,随身物件都放于储物法器之中,很少用到包袱这样的物件。
“有备无患。”白宿眠随口说道,又拿出一个精巧的白色面具,扣在自己脸上。
“这个就不必了吧。这么熟了。”云州拉了拉她的手,示意道。
白宿眠眼角微抬,似乎在轻笑,说道:“还有一个深色的,你要吗?”
“给我看看。”